听燕麟吸走了她体内的蛊毒,明天一早就走。
窦清幽心里狠狠一落。

“四娘?四娘!?”梁氏提高声音唤她。

窦清幽回神,“哦。”接了帕子,过去洗漱。

梁氏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儿,“四娘啊!你是不是……”

“嗯?”窦清幽疑惑的抬眼看她。

梁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虽然也觉的燕麟很好,要不是太监该多好。可闺女却不能犯傻,真的喜欢上一个太监!他就算再长的俊美惊艳,再有本事,对她们再好,他都是一个太监!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且还是个当今皇上的宠人!

想提醒她两句,又没说出口。她觉得闺女就算真的觉的燕麟好,也不会犯傻喜欢他的!

“没啥!吃饭吧!”梁氏笑道。

窦清幽洗漱好,看了看桌上的粥菜和补汤,坐下吃了一点,“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梁氏知道她吃完东西是不会躺下的,忙叫了郝小跟着,“天太晚了,别走远了!一会就回来!也没吃多少!”

“嗯。”窦清幽应着声,走出去。

庄妈妈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跟着出来。

窦清幽走到姜老的小院门外,看里面还亮着灯,隐隐传出说话声。

见她伸手,庄妈妈上前一步,“小姐!燕都督怕是在姜老大夫这疗这蛊毒呢!”

窦清幽听了,又收回手,在门外站了站,就朝漫步朝河边走去。

冬日里夜风透着刺骨的冰寒,吹在脸上,耳边的发丝被吹气,划的耳朵疼疼的。

她身上因为穿了火蚕绵,毫不觉冷,心里却空荡荡的,发凉。

庄妈妈和郝小在不远处跟着,看她顺着河岸走的远了,就提醒她转回头。

弯刀月挂在天边,河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在月色微光下泛着白光。

窦清幽捡起几个小石子,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一个一个往冰面上扔。

砰的一声,一声又一声。

庄妈妈心里暗叹口气,小姐心乱了!终究还是掉进那个禽兽的坑里了!

窦清幽一坐,大半个时辰。

梁氏不放心出来找,“已经待了这大半天了,回去吧!”

窦清幽嘴上应着,身子却没动,还时不时扔个小石子。

梁氏想了想,先回去,她过去看看燕麟咋样了。

血凤蛊到了燕麟体内,换了个新环境,原本是安抚性的,可血凤蛊很快发现那新鲜的血液不光安抚,还有克制,化解,于是,疯狂的暴动。

姜老这幸好留的还有精芰草和雪奇花,才勉强给他压下去。

窦清幽站在岸边,看着薛尧搀扶燕麟回了后山坡小屋,握了握拳,迈步回家。

躺在炕上,丝毫不困。

窦清幽睁着眼到天亮。

薛尧已经准备了马车,简单吃了早饭,扶燕麟上了马车,一行几个人就告辞离开。

“都督!夫人没出来!”薛尧往后看了看,告诉燕麟。

燕麟嗯了声,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窦清幽站在楼上,看着他的马车走远,踏风是他的坐骑,跟在马车旁跑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洺河畔一下子恢复了平静,甚至安静。

不安静的只有小七,一觉睡醒,姐夫不见了,“姐夫为啥走了?他不是要在我们家过年的吗!?”很不高兴。

梁氏看他姐夫叫的溜,抱着他纠正不能叫姐夫,等他再长大些,过完年就能见他了,但要叫都督。

“是不是四姐把姐夫骂走了?”小七委屈的问。

“不是!他回家是有事要办!”梁氏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小七哭闹了两次,哄了他过完年就去京城,这才止住了,“我要攒着压岁钱,给姐夫买好吃的!”

“好好好!”梁氏只得应着他,“臭小子!才几天就被人收买去了!”

小六就掰着手指头,算着过年的日子。

家里的帖子飘了一堆,窦清幽看着那些帖子,都没有兴趣。

“小姐还在养病,就都推了吧!”庄妈妈看她也没有精力去赴宴,就道。

窦清幽看看点了头,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多肉盆。

穿了火蚕绵,屋里烧着炕,即便只薄薄的一件,也不冷。要是以为她定是要练字或是整理典籍的。

庄妈妈看看,就让苏梨陪着她做针线。

窦清幽看着一针一线,很快就有漂亮质感的花色浮现在绢绸上,也挑了丝线,撑了绣花棚子做绣活儿。

连着绣了三块帕子,换了个大幅的。

鲜嫩的黄花金铃木,娇艳嫩黄的花朵开的如火如荼,一簇簇,空中飘散着花瓣,点点娇艳。树下却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儿。

“咦!这马儿看着好眼熟啊!”郝小看了看,不禁道。

庄妈妈扫了眼,“是踏风!?”

燕麟的马。

窦清幽默了默,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绣出他起码赶来镇上,背着几瓶罐多肉,在花树下冲着他肆意张扬的笑。春日的阳光大好,娇艳嫩黄的风铃木花,斑驳的光影洒落,仿佛披了一身春日风华。

收了丝线,窦清幽直接扔在了一边,让收起来,不再绣。

庄妈妈看着,就仔细的收进箱笼里。

这时,宫里传来皇后娘娘的旨意,问长平县主一家何时启程进京,议亲之事,还是由父母双亲参与的好。

“这话说的,是让我们进京?是有啥事了?”梁氏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应该没啥事!估计是长生不想留在宫里过年,要来正阳县。皇后娘娘就传个话儿,让咱们进京,正好也借着议亲商定婚期的事。”陈天宝安抚她。

想了想,的确这个最合理,梁氏看了眼窦清幽,“那咱们去不去啊?要去,是咋去?”

“皇后娘娘传下的话儿,咱们肯定得去的!既然要去,那就都去!四娘肯定得去,我若跟着,留你在家里不放心。正好今年咱都去了,也在京城过个年!不然又是三郎孤零零的。”陈天宝笑道。

窦清幽知道,皇后既然点了她,那她肯定是少不了的,“那就都去吧!把小郎叫回来!”

既然都去,家里就要一切安排好。要走的几家亲戚,去之前也要走了。

到了梁家沟,听一家人都要进京,黄氏立马就问,“是不是要跟那个燕麟商量议亲了?前些天都还说在你们家见到了他,婚期定到啥时候啊?”一个太监,没有根儿的不男不女,还巴巴的送上去。

马氏也看着梁氏,笑道,“四娘也十六了,翻过年就十七了,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

梁氏看着两人,心里不舒服憋怒也只能忍着,“是啊!转眼四娘也长大了!议亲的事倒是不太清楚,长生想要回来过年,皇后娘娘就召了我们进京!”别以为她闺女被赐给一个太监就肆意嘲笑了!她们家虽然没啥大的权势,可她们家也不是没有人脉关系的!

说到长生,马氏眼神阴了阴,叹息一声可惜道,“要是当初把长生给四娘留着,也不会有现在的事!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啊!”她的小儿子被害的有家不能回,丧尽了名声。自己闺女却要嫁给一个太监了!

樊氏心疼难受,也没有办法。

倒是说着说着,哭了一场。

梁氏自己知道,她们这一趟去,是可能退掉这门亲事的,看着樊氏难受哭泣,赵氏也神色不好,梁贵蹲坐在一旁没说话,就笑着转移了话题,“三郎的亲事怕是也有眉目了,我们这一趟去,也是为了把三郎的事办了。”

“那是呢!四娘要出嫁,这当哥的总得先娶了嫂子才行的!”黄氏打听是哪家的小姐哪哪的闺秀千金。

梁氏只说还没见到人,也不清楚,坐了会不多留,就紧着回了家,“还要收拾行李,还要赶路,就不多留了!等年后回来再来!”

梁贵和樊氏几个一直送到村头外。

其他几家也说过,打了招呼,家里安排妥当,一家人就坐上马车,北上进京。

等梁凤娘赶过来,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让窦清幽给她撑撑面子,也让她在范家长长脸,见一家子全部都进京了,不仅气的恼恨跺脚。

洺河畔一家大小进京了,留下的却是一片唏嘘可惜和不忿同情。就算那燕都督再厉害再俊美,他也是个太监!可惜了窦四娘一片赤诚之心,心怀百姓的女娃儿,要嫁给那样的人,守一辈子活寡,还没儿没女的!

容华接到消息,急匆匆赶过来,却是已经追赶不上。

窦清幽却是一路停停歇歇,赶到了京城。

窦三郎和长生一块在城外迎接。

一家人见了面,诉不尽的话。

长生一年又拔高了不少,在战场上磨练了下,人也有个沉稳的样子了。知道窦清幽不喜欢,也是不对,长生没有再伸手。就靠着窦清幽站着。

窦清幽冲他笑笑,“长生也长大了!”

“嗯!”长生看着她笑着点头。

窦三郎已经知道窦清幽中了蛊毒的事,看她小脸还苍白着,疼惜的摸摸她的头,“先回去!找太医来看看,好好调养调养!”

窦清幽笑笑,“我这是坐车颠的了,早已经没事了!”

“先回家再说!”窦三郎点头。

连同带的年货,酒和腊味,龙须面,再加上行李,十几车,浩浩荡荡赶到桂花胡同。

原本的院子已经被全部整改了,连同隔壁的大院子,一块整合成四进的一大院。

长生是想让她们都住到平岐王府去,陈天宝和梁氏都劝住了他。大儿子在京城里,她们在这也有家,住到平岐王府,定然会有人说嘴,说不定还会有人弹劾大儿子。

窦三郎也不同意,家里热水,茶饭点心各种吃食,都已经准备好。让几个人都去洗漱,去安排饭菜。

洗去风尘仆仆,一家人终于坐下安生吃个饭。

饭后又是收拾行李,安置屋里,一直忙到傍晚。

“年货和腊味啥的,等明儿个再整理吧!”

“过年还有些日子,不着急!”窦三郎让都先歇息,“这一路天寒地冻,赶的又慢,先歇两天再说!”

没到时,总是睡不好,窦清幽靠在马车里一路都晕晕乎乎,总也睡不好,总也睡不踏实睡不够。

到了京里,却是不困了。

躺在炕上翻了一圈又一圈,过了子时,才不知不觉睡着。

都督府这边,燕麟才从药捅里出来,体内躁动的剧痛慢慢缓解,换了捅干净水,洗了出来。

薛尧拿了帕子给他绞干头发,“都督!夫人都来京了,你也不去看看?韶白王爷可是一早就跟到城外去迎接了!”都督也真是可怜!本来娶个媳妇儿连坑蒙带拐骗,结果去了老家,老家一堆情敌;来了京城,京城也不止一个情敌。最大的难关,县主那一关,至今未攻破!啧啧!

燕麟斜他一眼,“我现在闭门养伤,出什么门!”

“你就算养伤,那也不能不顾媳妇儿……都督!你不会是想用你的伤势,来催着亲事进程吧!?”一说病的时好时坏,一直不好,来个喜事冲一冲吧!

燕麟轻哼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那都督去不去看夫人?”薛尧问。

燕麟抿着嘴拉着脸,“不去!她为啥不来看我!?”

薛尧正要回话,他又接着道,“你去想个办法,让她来看看我!我现在每天受的罪,可都是为了她才受的!”

“额……那属下去想个办法去!”薛尧嘴角抽了抽,“不过她们明天肯定要进宫的,只能等后天大后天了!”

次一天,梁氏换上了正装,和窦清幽一块进宫拜见太后和皇后娘娘。

长生一路作陪,带着两人一块。

熟悉又陌生的宫墙和平整的石板路,窦清幽垂着眼走着。

进了后宫,先去拜见了太后娘娘,梁氏跟着窦清幽一块,谨慎的跪下见礼。

太后刚喝完药,问了几句话,赏了两匹料子,两盒补药,梁氏两支簪子,就让她们退下。

见了皇后,更是和蔼可亲,给娘俩赐了坐,还要留饭。

看窦清幽脸色不好,还关心了几句,“叫个太医过来给长平县主看看。”

“多谢娘娘费心!臣女只是赶路有些不适应,并无大碍。”窦清幽忙拦了。

“本宫看你气色实在不好,像是久病一样。燕麟那里已经卧床不起,这要议亲了,你若再也病了,可真要好好看看了!”皇后关切道。

听燕麟卧床不起,窦清幽眼神闪了下,笑道,“劳娘娘挂心!臣女回去定然好好调养。不然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赏补药。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招太医,等从宫里出去,补药都能堆一堆了。”

皇后娘娘笑起来,“真没事就好!既然来了京城,就住下吧!左右择定的婚期也不会太长远,来回的赶路,时间上耽误,人的身子也受不了。”

窦清幽笑着道谢,和梁氏留下一块用了饭。

梁氏都没敢吃,出宫的路上,从后宫走到前面,一段路走的她都又饿了。

突然前面的小太监,在一旁跪下来。

窦清幽抬眼看去,“小杨子!?”

小杨子激动不已,“奴才给县主请安了!”

“快起来!”窦清幽笑着伸了伸手,“你怎么在这?被调任了吗?”

小杨子笑着又给梁氏见礼,这才解释,“奴才听县主今儿个会进宫,就跟总管讨了来这边帮忙的差事,给县主磕个头,拜个早年!”又把他攒的月例银子买的一盒阿胶从怀里拿出来,“不是值钱的东西,是奴才一片心意,还请县主收下!这个吃了补气血!”

窦清幽本不想要,这阿胶看包盒就不便宜,不是他贪来的,就是自己剩下月例银子私买的。看他生怕自己不要的样子,窦清幽想了想就收了,“既然是拜年的,那我也提前给你发个压岁钱吧!”说着拿出个打赏的荷包给他。那里面是十个金豆子。

小杨子一看荷包不大,也挺轻,就猜里面不是银子,连忙不要。

“县主赏的就拿着吧!”长生皱眉道。

小杨子忙接了荷包,又跪下谢赏,“要是过年还能见着县主,再给县主磕头!”

出了宫门,梁氏这才松了口气,说起刚才的小杨子,“那个就是在内务府救过的小太监吧?这一盒阿胶,只怕不便宜,在宫里当差,工钱还挺多。”

窦清幽看看笑着解释,“管事的太监一个月也没几两月钱,上要孝敬,下要打点,这一盒阿胶,指不定攒了多久的银子买的呢!”

梁氏就说行善积德有好报。

回到家,就开始分配送给各家土产年礼。

梁氏还是头一次来,对各家的关系也都不太清楚,窦清幽就在一旁讲解帮忙,包括怎么和那些夫人小姐说话来往。哪些势力,是哪一个圈的。哪些能交好,哪些只要面子过得去。

陈天宝过来问,“要不要去看看燕麟?听他回京就一直闭门养病,只怕是那血凤蛊引到他身上,也天天发作呢!”

梁氏皱眉,“我们在宫里也听皇后娘娘说起,说小燕卧病在床。”

要说是该去看望的,可是她们刚来,要是巴巴的上门去看望,必然会引人瞩目,到时说啥的都有,那些言官的嘴,更是厉害。就算明面上议亲,他们俩也都是长辈,也不好去看望他一个‘女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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