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洞的路上,秦若听闻山间水声,突然起意:“我身上脏了,我要洗澡。”
飞衡不理会,扛着秦若回山洞。

秦若捶他:“你先给我解药,然后在那里看着我。”

“不行。”

秦若双手被捆着,勒住他的脖子,用力捶他:“我的衣服可以给你,没有衣服我不会跑。”

燕四信中特地提了,这秦家女将功夫了得,心机也了得,万万不可大意。

飞衡面无表情:“不行。”

这个榆木脑袋!怎么都说不通!

秦若用脚蹬他:“那你要怎样?”

飞衡顿住脚:“你一定要洗?”

“一定!”

女人真的好麻烦。飞衡把她放下来,然后面不改色地……解秦若的衣服。

她顿时大惊:“你干什么?”

飞衡一本正经:“帮你洗。”

她要的是解药!解药!秦若咬牙切齿:“我不洗了。”

女人真的好善变。难怪话本里说不要太顺着女人。又把人抗到肩上,飞衡折回山洞。

大燕八十六年,八月三日,燕军过境北魏,三十万大军驻扎黔西郡。

大燕八十六年,八月七日,定北军十万左翼军行军至卿曲关,夜渡关口,卿曲城外,火光如昼。

大军休整在城外半晌,探兵回报。

“侯爷,卿曲关中烽火台已燃。”

烽火台已燃,那时备战状态。

池修远远眺着城楼之上:“城中是何人?”

探兵回禀:“禀侯爷,城楼之上挂了大燕的军旗。”

“果然是从卿曲关切入。”谭副将大喜,“侯爷,我们的时机到了。”

池修远沉吟,若有所思。

“侯爷,”云渺上前,道,“与其被瓮中捉鳖,不若先发制人攻其不备。”

几位副将闻言,点头赞同。

池修远思索片刻,高声令下:“全军听令,”拔剑,直指城门,“攻城。”

十万左翼军听令,攻取卿曲关,顿时,烽火狼烟起。

此时,正是夜临,月色极好,星子遍布,满盈的月儿高悬。

长福公公小跑着进了营帐:“陛下。”他急急忙忙的神情,“陛下,定北军攻城了。”

燕惊鸿闻言,抬眸,只道了两个字:“真蠢。”

挖了个坑就下蛋,可不就是蠢嘛。

长福嘿嘿一笑:“自然不比陛下英明神武。”

燕惊鸿放下手里的行军布局图:“传朕旨意,开城门应敌。”

“喏。”

帝君亲征,点将台上战鼓雷鸣,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燕惊鸿将常青留在营帐里了,今夜,卿曲关里必定有一场血雨腥风,他舍不得她同往。

“常青,你留下。”

常青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将燕惊鸿的佩剑递给他:“多加小心。”

“不用担心我,我是去收网,不会有危险。”他反倒不放心常青,揉揉她的脸,叮嘱,“你不要出军营,不要让我担心。”

常青应道:“好。”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等我。”

她等他,凯旋归来。

出了营帐,燕惊鸿看了好一会儿帐中,才对身后燕大等人道:“你们都留下。”

都?有十万人马镇守军营,燕宫七十二卫有必要全部留下吗?

燕大等人哪敢不从:“是。”

这也就算了,陛下还说:“她若掉一滴血,”语气,完全冷峻,完全威慑,“朕就放你们一碗。”

放一碗,一碗,碗……

开玩笑的吧?不,陛下从来不开玩笑,说放一碗就绝对不放两碗。

燕大等人咬咬牙:“属下遵旨。”

忽而,月隐云层,夜已深,卿曲关城下,血腥弥漫,红色,染了城门,烽火台下,照着遍地横尸。

砰——砰——砰!

惊天动地的三声撞击之后,城门大开。

“报!”

池修远下马:“快说!”

卫兵禀报:“侯爷,城门已破。”

池修远大惊,难以置信:“怎会如此快?”四面环墙,又有燕军三十万,即便攻其不备,也不可能这么快,池修远警钟大响,“怎了回事?”

一旁,云渺花容失色。

这时,又有战报。

“报!”来人是首战的关副将,一身血污,他抹了一把脸,神色慌张至极,“侯爷,城中只有燕军五千,卿曲关中是、是空的。”

空城?竟是空城!

池修远惊愕,双目放大:“五千?怎会只有五千,燕惊鸿的三十万大军呢?”

关副将不禁寒战:“末将不、不知。”

不,不是先发制人,是……引蛇出洞。

池修远突然大喊:“撤!立马撤兵!”

命令刚下,突然,有人惊呼:“侯爷,燕、燕军来了。”

池修远转身,只见火光里。狼烟四起,马蹄声声,渐进,震耳欲聋,是燕军。

燕惊鸿来了,带着千军万马。

原来,这瓮中捉鳖,不是与巫疆两面包抄,而是空城诱敌,围而攻之。

谭副将大骇:“我们中计了。”

池修远猛地抬眸,看向云渺。

云渺摇头,咬着唇:“不是我。”

池修远灼灼相视,眼底,愈见森冷:“这密报是你传的,不是你,还有谁?”

对啊,密报是她传,先发制人也是她谏言,一切都好像精心安排,像她刻意诱敌深入。

她竟寻不到任何话来辩解,张张嘴,重重咬字:“侯爷,你信我,云渺绝不会背叛侯爷。”

话,刚落:“铿!”

池修远的剑,已直指云渺。

这是第二次,他对她拔了剑,上一次是在大燕,也是这样,他对她动了杀机,云渺睁着眼,红了眼眶,浑身都在战栗:“你为何总是不信我?”张嘴,牙关在颤抖,“侯爷,我这只手,不是逃出大燕时所伤,是拜常青所赐。”

这是云渺最后的辩解。

池修远沉着眼,背着火光,看不清轮廓,只是嗓音阴寒,毫无温度:“当日在大燕我便不该留着你的Xing命。”

语落,他的剑,刺入云渺的胸口。

“侯爷,”

云渺瞠目,张张嘴,血涌出唇角,她身体晃了晃。

池修远猛然拔出剑。

她摇摇晃晃,血液一点一点渗开,在胸口,开出一朵红色的妖娆,她缓缓后倒,瞳孔涣散,张嘴,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来:“常……常青……小心……”

募地睁大了眼,她朝着池修远的方向,抬起了手。

那时,她即将赴大燕为俘虏,侯爷说:“云渺,替我好好护着常青。”

她玩笑似的语气:“那我呢?”

“好好活着。”

“侯爷,若是我死了,带我回定北侯府好不好?我喜欢这里。”

“好。”

“云渺这便走了。”她依依不舍,回头,“侯爷,云渺、云渺……”

“你还有什么话?”

“等我以后回定北侯府再告诉侯爷。”

那时候,云渺不知道,她是没有以后的,也再也回不了定北侯府,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她倾慕他,许多许多年了……

侯爷,江山何许,她何轻。

云渺抬起的手,慢慢垂下,睁着眼,始终没有闭上。

定北侯池修远,原来,这样多情,也这样无情,定北侯府那么多女子,却也只有常青,得了他真心对待。

池修远收了剑,看都不曾多看地上那个女子一眼。

身后,有将士来报:“侯爷,燕军围城了。”

“秦家军呢?秦将军在何处?”

“秦若将军她,”将士神色慌张,“她至今下落不明。”不早不晚,偏偏在卿曲关大战之时不知所踪,这所有的巧合,都像精心安排。

池修远沉凝了片刻,道:“传令下去……”

亥时一刻,空中突然升起了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际。

燕大守在营帐外,耳听八方:“那是求援信号。”

燕四看了看火光的方向,是卿曲关,不禁思忖,秦若自身难保,凉州右翼军被巫疆大军缠住,燕四不明有疑:“池修远在向谁求援?”

“魏卿如。”

常青出了营帐。

燕四等人立马迎上去:“夫人,您、您千万别乱来,侯爷说了,您掉一滴血,就放我们一碗。”这千千万万不能让陛下的心头肉去以身犯险,不然,燕宫七十二卫都得放血。

常青语气淡淡:“不用大动干戈,帮我送封信给魏卿如。”稍作沉吟,又道,“一定要赶在魏卿如的援军抵达卿曲关之前送到她手里。”

她递出信,燕四立马接过去,忍住想当场拆开的冲动:“只是送信?”他郑重其事地谏言,“要不属下直接把那女人杀了?”

燕大一脚踹开了燕四:“章华夫人还有什么指示?”

常青摇头,语气平铺直叙的:“魏卿如现在还不能死,她若死了,楚国舅那三十万大军便真的要换主了。”

燕大惊愕,夫人是如何得知楚国舅的兵符还在荣清手里的。

常青只道:“快些去送信。”

“是。”

凉州北上十里,大军驻守,风吹军旗,书着一字:楚。

北魏成帝的先皇后,便出自楚家,军械世家,手握北魏三十万大军,与定北侯府,秦家,兵分北魏,

天下皆知,楚国舅将三十万大军赠以荣清公主大婚为嫁妆,却甚少有人知晓,这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至今还在荣清手里。

自然,楚国舅的兵马,不会白送。

戌时一刻,定北侯围困卿曲关的战报便送来了营地,两个时辰已过,荣清公主坐立难安,在营帐中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侍女拿了件披风:“公主,您莫要担心了,梁将军已经领兵前去卿曲关了,侯爷一定会相安无事的。”

魏卿如不放心:“梁将军到哪了?”

“已经过黔江了,再需两个时辰便能到卿曲关。”侍女将桌上晾了许久的药碗端过去,“公主,喝了安胎药早些休息,您现在怀着身子,万不可过于Cao劳。”

魏卿如随军,一月后便查出了身孕,为免舟车劳顿,才留在营地安胎,三十万大军驻守,一来是守卫,二来是后备。

魏卿如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唇刚碰到碗的边缘,突然,咚的一声大响,只见黑影极快,箭矢扎进了屏风。

不见其人,只有一只利箭。

侍女吓得口舌不清:“刺、刺客!”好半晌才如梦惊醒,对着营帐外大喊,“有刺客!快来人,保护公主!”

一时间,几位将领带军护驾,整个军营严阵以待,四处巡查,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的踪影。

这刺客,恐怕是来送东西的。

“取下来看看。”魏卿如吩咐道,“当心有毒。”

将士用布帛包着箭矢,从箭尖下取下信封:“禀公主,是一封信。”

魏卿如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眼底,光影喧嚣,掀起了惊涛骇浪,整个人都踉踉跄跄地往后跌。

“公主,您怎么了?”侍女立马上前扶住她。

魏卿如身子一软便坐在了椅子上,抬眸,冷冽至极:“传本宫的口谕给梁将军,原地待命。”握着信封的指腹,紧紧收拢,指甲几乎陷进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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