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哪位?”宋辞的话,甘冽似酒,毫不给半分面子,“话太多了。”
于景致也不恼,耐心很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没兴趣知道。”语气生冷,宋辞说,“给她包扎。”

于景致不在意地笑笑,戴上手套,俯着身给阮江西清理受伤的手腕,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刺激人所有的感官,宋辞似乎太紧张了,一张脸自始至终绷得很紧,倒是阮江西,神色如常。真是个能隐忍的女人,若是其他人,这样的伤口,只怕早便哭天喊地了,消炎水倒在伤口上,她却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只是,这么轻微的表情,却惹来宋辞毫不留余地的冷漠,几乎用吼的:“你轻点!”

于景致沉默,笑了笑,只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笼了近似一层灰黑的雾霭。宋辞啊,真是太厚此薄彼。

十几分钟的时间,似乎漫长得分分秒秒都异常难熬,阮江西恐怕是于景致从医十多年来遇到的最难处理的一位,原因无他,只是对于阮江西,宋辞太战战兢兢了。

包扎好伤口,于景致再次查看着阮江西的手腕,抬了抬阮江西的手,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口吻平铺直叙:“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伤口比较长,缝针会好得快一些,但是伤口处理得太晚,免不了会留疤,你是艺人我不建议缝针,不要碰水,不要着力,一个月伤口会愈合,有疤痕的话也会很浅显,如果你介意,后面可以做植皮手术。”几乎面面俱到的说辞,不带丝毫个人情绪。

阮江西只是安静地听着,宋辞却眉宇难抒。

于景致取下手套,语气平平:“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的经纪人就在外面,你可以出院了。”转头,看着宋辞,“宋辞,你需要做个检查。”

阮江西看向宋辞,黑白分明的眸,略微有些不安。

宋辞拂了拂她的脸:“哪也别去,在这里等我。”

“好。”阮江西笑着点头。

于景致唇角微敛,走出了病房,隔着几米的距离,还听得见宋辞的声音,吩咐秦江:“你在这里守着她。”又对阮江西道,“我很快就来找你。”

“你就在这里等我,一定不要先走。”

“阮江西,你敢再失约我就——”

隐隐约约的声线,已经听不太清楚内容,只能辨别得出嗓音的主人有多忐忑,多患得患失。宋辞啊,这次栽得太狠了。

十五分钟之后,宋辞才出现在于景致的办公室里,显然,他必定对阮江西一番软磨硬泡之后才放下心离开。

“我没有多少时间。”

宋辞才坐下不到一分钟,看了三次手表,用心理学解释,他心有所忌,满腹心思难定。

于景致也不迂回,开门见山:“秦江应该给你看过人物关系图了,就不用再做自我介绍了。”她坐在台灯前,拿出纸笔记录,问,“这次和以往有什么异常?越详细越好。”

并没有思考,宋辞回:“头疼。”

“什么程度?”于景致一边在纸上记着什么,一边问着。

“很疼。”

真是敷衍的答案,宋辞显然心不在此。

于景致放下笔,抬头看宋辞:“除了阮江西,还记得什么?”

“没有。”他摇头,嗓音似乎缓和了几分,“只记得她。”

语速弱化,眼神浮动,唇角微扬。宋辞所有的微表情,全部绕着阮江西三个字在更替。

心理学定义,人为意识,已主宰行为意识。阮江西给宋辞的神经反应太过强烈了。

这是于景致第一次用她的专业在宋辞脸上看到了表情学理论。

她继续问:“与她相关的人或事呢?记得吗?”

没有沉吟,不经过任何思考,宋辞回答;“我只记得她的脸,她说过的话,其余都不记得。”

于景致提笔,又写了什么,抬头看宋辞:“你可以试着连贯记忆,以阮江西为记忆点,试着想一下场合、时间、还有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不过我建议你做催眠治疗,这次异常也许会是个治疗的突破口,毕竟,你十年没有出现过一次这样的例外,阮江西也许触动了你脑中和记忆相关的神经突触。”

官方的医学用语,宋辞置若罔闻,只问:“你有几成把握?”

笔尖顿住,于景致摇头:“没有把握,解离Xing失忆症在精神史上从来都没有定数。”

如果有定数,怎么会她参了十年,却没有参透半分。

宋辞沉吟了,许久,他问:“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

“最坏不过恢复之前的原状。”最坏不过是不记得阮江西。于景致转着手里的笔,似乎漫不经心,似乎在等宋辞的答案。

“我拒绝。”

几乎条件反射,没有半点犹豫,宋辞的态度不由分说。

答案意料之中,于景致并不讶异:“因为阮江西?”语气笃断,“因为害怕忘记她一个人,所以宁愿谁都不记得。”

气氛骤冷,她似乎踩到了宋辞的禁区呢。

“与你无关。”宋辞已然覆了满眼寒霜,对于景致,有显而易见的防备。

于景致只是笑得无奈。果然,她猜中了病患的心思。

“以后不用开药了。”嗓音凝了冰霜般冷硬,决然又固执,宋辞已然有了决定。

阮江西和所有人比起来,宋辞选择了前者。

“停止治疗也不一定能维持现状。”于景致正视宋辞的眼睛,一字一字咬得紧绷,“宋辞,阮江西对你也许是个不定时Zha弹,你的病经不起她这个变数。”

“经不经得起,由我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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