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换了几次药了,伤口凝结太慢,一直浸湿白布。这一包一拆的实在折磨人,索性就这样了。
冲鼻的血腥味儿,激得李怀玉一个没忍住,跑到窗边又是一阵吐,将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去。

“喂,这就有些过分了吧?”陆景行直翻白眼,“都没让你看伤口,你吐什么?”

吐舒服了,怀玉端茶漱了口,才坐回床边去:“你怀孕也会吐的。”

“你才怀孕呢,我一个男人……”陆景行张口就想骂她。

然而,话一出口,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愕然地抬起了头。

怀玉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先前祁锦还说不太确定,但看现在这模样,应该是真的。”

“……江玄瑾知道吗?”陆景行皱了眉。

“应该不知道。”怀玉勾唇,“不然就不会放我走了。”

本来还只是身上的刀口疼,现在倒是连脑袋也疼起来,陆景行咬牙:“祖宗,你明知道这是个坑,还全心全意往里头跳呢?”

知道早晚要出事,怎么能怀上身子?

不,不止怀身子,她压根就不该碰江玄瑾,伤心还不够,还要搭上伤身?这怎么看都是稳亏不赚!

“当时……情况有些不一样。”怀玉干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我能好好过下去的。”

“你也曾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李怀麟都会站在你那边。”陆景行简直要气得三魂离体,“你哪次的以为是对了的?!”

双手放在膝盖上,怀玉低头,知道自己理亏,硬着头皮乖乖挨骂。

“怀着身子……你怎么不早说啊?!还在大牢里呆那么久,还一路从京都赶到这里?”他撑着身子都要坐起来了,扭头朝着外面就喊,“招财!”

怀玉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按回去:“你骂归骂,别乱动啊,伤口还在渗血呢!”

陆景行瞪眼看着她:“你还敢说话?”

“……”这股子气势实在压人,李怀玉头一次在陆大掌柜面前怂了下来,撇撇嘴,不吭声了。

招财进来,胆战心惊地问:“主子,怎么了?”

“去把堂前的大夫都请过来,再把隔壁的厢房里的被子床单换一换。”脸色有点苍白,陆景行指了指床边这个祸害,“最后把她给我扔进去!”

招财吓了个够呛,看看旁边这位主子,抖着嗓子道:“奴才不敢啊……用请的行不行?”

有人跟在后头进来,闻言笑道:“掌柜的说说而已,你若真敢扔,他定打断你的手。”

“就梧!”看见他,李怀玉跟看见救星似的,起身就道,“陆掌柜今天好凶啊!你快来救救我!”

在她面前站定,就梧先行了礼,然后摇头道:“换做是我,我也凶。您这是不打算要命了?这身子本来就差,您还敢这样折腾?”

怀玉很冤枉:“是我要折腾吗?我还不是被逼无奈?”

“别说了。”就梧指了指外头,“陆掌柜的伤也不轻,您先放过他,别再气他了,去隔壁吧,等会让大夫过来把脉。”

“哦……”委屈巴巴地点头,李怀玉再看陆景行一眼,见他闭着眼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耸耸肩,跟着就出门左拐。

“我问过清弦和白皑了。”就梧回头,看着陆景行道,“殿下有孕一事,江家有人知道,但瞒着没告诉紫阳君。”

陆景行睁开了眼:“那他最好别知道了。”

就梧点头:“我明白掌柜的想法,但就怕殿下她……”

“她怎么?”陆景行凤眼微眯,“她要是还敢不知死活地与江玄瑾牵扯,我也打断她的腿!”

……今日的陆掌柜,似乎格外暴躁啊。就梧摇头,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她若拗起来,谁拦得住?”

陆景行想了一会儿,痛苦地闭上眼:“这祖宗真是要人命!”

“您先好生歇息吧。”就梧拱手道,“殿下那边有我们照看,不必太担心。”

他现在就算担心也什么都做不了啊!身上缝合了的伤口还在渗血,人都坐不起来,只能兀自生闷气。

李怀玉哪儿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差得很,这么多面首她没看上,他这样玉树临风艳绝无二的人,她也没看上,偏生看上个冷不溜丢的紫阳君。

说实话,陆景行至今不明白江玄瑾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什么好的,一看就是个不会体贴人的主儿,若换做是他,怎么可能连自己夫人怀了身子都不知道。

江玄瑾坐在马车上,沉默地看着车帘外头倒退的树干。

“已经安排妥当。”乘虚策马回到车边同他复命,“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有衙门的人去山下收尸。”

颁旨的太监连同护送的二十护卫,统统死于“山贼……”之手,并未到达寒山寺。如此一来,就算不得紫阳君抗旨。

神思回笼,江玄瑾轻轻敲了敲旁边小窗的沿:“别让老太爷知道了。”

“属下明白。”

车轮滚动很快,车厢里颠簸得很,乘虚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是忍不住道:“主子,赶这么快做什么?”

江玄瑾淡声道:“早些到边城,便早些安全。”

是为了安全?乘虚摇头:“您……是还记挂夫人吗?”

“没有。”答得果断,江玄瑾冷声道,“她自己要走,本君记挂她作何?”

与夫人在一起半年,别的没学会,撒谎不脸红的本事倒真是涨了不少。乘虚唏嘘,怕他恼羞成怒,也没多说,打马就想去后头看看江家其他人走到哪儿了。

然而,马头刚一调转,一道寒光就穿空而来,尖啸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心!”车辕上的御风低喝一声,当即勒马。

“锵--”乘虚仰倒在马背上,堪堪躲过那支短箭,目光陡然凌厉,拔出腰间长剑便看向来处。

幽深的树林,风动叶海波澜起,凉气渗人。

四周暗卫都警觉起来,御风下了车,按住车帘道:“您身上有伤,别下来。”皇帝的反应比他们想的都快,宣旨太监两日不归,暗杀的刺客就接踵而至。江玄瑾垂眸捻了捻手指,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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