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知和百里老将军从比赛场地回来,就见林温在会客堂里,不知和什么人说话,眉飞色舞。
百里老将军笑道,“温二郎笑得像朵花,难道来了娇客?”

崔衍知眼里疲倦,脸上却强打精神,“咱们才来几日,怎会有姑娘家找来?”说着话就走进了厅堂,看客人的背影还当真是个姑娘家,只是——

驼背?

崔衍知突生一股不妙的熟悉感!

林温招手,“衍知,快看谁来了!”

“驼背”姑娘一回头,崔衍知觉得自己有了心理准备也没用。

他听到牙齿磨过的声音,叹息轻悄滑出嘴边,还是难掩惊讶,“怎么是你?”

还有她背上那团东西,他是领教过的,就不知她这回又从哪儿捡来一个小东西。

“驼背”姑娘桑节南笑得白牙闪闪,起身福礼,“桑六娘见过百里老将军和推官大人。”

百里老将军没正式见过节南,倒是听过她不少事,“桑六娘?赵侍郎的侄女,安阳王氏和江陵纪氏认得那门干亲,对吧?”

节南道声正是。

百里老将军满面疑惑,直截了当问道,“桑六姑娘不在家里待着,怎么跑到大今来了?”

节南敢来,自然料到有人会这么问,神情自若,“原本去江陵探望纪家长辈,结果接到了师兄的信,让我到正天府一聚。”

“你还有师兄?”林温才知道。

崔衍知撇笑,“你同桑姑娘说笑半日,难道还没问到她为何会在此地?”

林温不知有人心里泛酸泡,摸摸脑袋干笑,“他乡遇故知,光顾着高兴了。”

节南就犀利得多,“推官大人不要苛责温二郎,我刚刚才到,没说上几句话。”

百里老将军顿觉两人针尖对麦芒,但不知前因,也不好妄自下定论,“桑六姑娘一人来的?”瞥过节南背后。

节南回道,“不瞒老将军,我自幼拜师学艺,随师父到过不少地方,并非养在深闺的姑娘家。而我师兄住在正天府,师父去世之后,我与他已很久不曾联络,突然收到他的信,才不得不赶紧来一趟。结果倒好,他把他儿子丢给我,自己跑关外找药材去了,让我带娃娃一个冬天。”

说罢,侧过身来,给百里老将军看布包里的小脑袋。

崔衍知当然也会看,见一个扎两只小辫子的粉团团娃娃。

“花花,叫爷爷。”节南拍拍小家伙。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崔衍知见过一岁的商娃娃,但是没见过两岁的商花花,没准就能蒙混过关。毕竟崔衍知不可能很仔细看过商娃娃,过了一年还能记得娃娃的样子。更何况,娃娃一天一个样,如今长开不少,还受到后天后养某只妖孽的很大影响。

节南偷眼观察着崔衍知,看他蹙眉似乎在回想什么,最终却是面无表情,应该没看出来这是同一个娃娃。

“爷爷。”

两岁的娃,奶声奶气嗲兮兮,模样又秀气,皮肤白里透红。

百里老将军看到这么可爱的娃娃,哪里还板得起脸,“背在身上多沉,六姑娘赶紧把娃娃放下来吧。”

林温上前帮忙,对节南笑,“其实我早就瞧见花花了,没好意思问你。”转而对百里老将军道,“桑六姑娘过来是想问问,能不能坐咱们的船回去。”

节南一边解开裹布,一边点头,“我原本要走了,听说鞠英社与云和社打比赛,就想要是和你们一道回南颂,我还能看你们比赛,两全其美。”

百里老将军抱起花花,刚要凑近,花花十根手指头就揪住他的胡子往外扯,同时笑得天真无邪,乖喊着爷爷,以至于这个爷爷都没法喊疼。不过老爷子还是挺狡猾的,叫林温当大马,终于转移花花的爪子,小家伙抓着林温的衣领转圈圈。然后,花花指着墙上一幅画念题词,让两人惊为天才。

崔衍知对节南作个出去说的眼势。

节南跟着他走进一间屋子,看他关上门,仍气定神闲。她来,可不仅仅来搭船的。

“你——”一开口,自觉语气太重,吐了口气,崔衍知莫可奈何,摇头道,“我瞧见你应该开心才是——”

开心是开心,痛苦也是痛苦,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更多。而他每回绞尽脑汁想要拉近距离,每回结果却离得更远,以至于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只知道不能放开手。

“推官大人还是对自己坦率些得好。”节南坐下,手放上桌,“难道大人不觉得撇开儿女私情,可以与我相处得更愉快么?”

崔衍知沉默片刻,突然好笑,“若没有这份儿女私情,我刚才就在老将军和林温面前揭穿你了。凤来县土霸王的小女儿,兔帮帮主,打算为家人报仇,还有很多秘密。师从何人?学了那么高的剑术却用在何处?组织兔帮意欲何为?此时此刻,大今与北燎交战,本该在南颂的你,只身出现在大今,真相又是什么?若让人知道这些,你还能安然当着赵侍郎的侄女,两大名门的干亲?单是杀人的罪名,你身上就背了多少桩?”

“每个人都有秘密。”面对崔衍知那么多声问,节南一点不紧张,“推官大人没有揭穿我,所以我也帮大人保守了秘密。”

崔衍知脸色一变,“我有什么秘密?”

节南五指撑起,掌下一颗珠子,“推官大人这几日为了找朝凤珠,茶饭不思,累得都没怎么合眼。”

崔衍知闭了闭眼,慢慢坐下,终于想通了的表情,“你就是那对母子的远亲!”抚额,叹气,随即正色,“好,你我撇开儿女私情,就说说这珠子的事。”

节南一笑,“我洗耳恭听。”

“首先,这不是朝凤珠。离妃为了掩人耳目,才说丢了朝凤珠,还能打击娴妃。大今后宫的争斗,就不用我详说了吧?”让节南说对了,与她说着正事,崔衍知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我确实没兴趣。”节南道。

“这是赵大将军战袍上护心镜里的滚珠,当年呼儿纳兵破北都,大将军的战袍就落在盛亲王手里,一直存放亲王府,但没人知道护心镜里有一颗珠子,珠子里藏着四分之一张地图。”

节南一听,又是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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