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马车也挡不住腊月的寒风,车马再好坐久了也不如在家中,李明琪在车里打个喷嚏。
“来人啊。”念儿立刻对外喊。

马车边的随从仆妇立刻上前询问,李奉景听到消息也规规矩矩的过来问候。

大丫头就要对小姐知冷知热,念儿主动做决定:“天太冷了,已经连续赶路三天了,今天早点落脚歇息。”。

对于大小姐的要求,整个车队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到底不是真的大小姐,李奉景有些忍不住:“天太冷还是快些赶路,赶在下雪前到太原府,不然就要耽搁很久。”

念儿也不高兴:“可是太累了。”

她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李明琪外祖家。

路途的新鲜以及对未来的兴奋现在都已经退去,唯有疲惫满身。

李明琪掀起车帘:“下了雪被困在路上就更冷了,四叔说的对。”

项九鼎过来打圆场:“明天能到镇宝河,那边是渡口,有大驿站。”

于是车马继续前行,念儿坐回车内,抱着暖暖的手炉愤愤不平:“他一个庶出,还真摆老爷架子,更何况小姐你来是为他解难了,他把大小姐丢了,老夫人和二老爷会扒了他的皮。”

李明琪裹着斗篷捧着小盅慢慢喝茶,不急不恼:“四老爷是为了行路方便嘛,你不要多想。”

“才不是呢。”念儿反驳,“要是真的大小姐,四老爷肯定半句话不敢说。”

“所以呀,你抱怨什么啊?”李明琪问。

念儿语塞,又恭维:“小姐,你真是宠辱不惊。”

李明琪对她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真真假假的分寸怎会不知道,我假扮大小姐是给别人看的,又不是哄自己的,倒茶。”

李明琪将小盅往前一伸。

念儿讪讪笑着接过,才要从一旁小暖炉上拎起茶壶,外边传来嘈杂。

“带着人快回去。”

“多带些人。”

“调头调头。”

杂乱不清中有几句话传来,念儿才缩起的恼火顿时又冒出来,一把扯开帘子:“怎么啦?急着赶路怎么还要调头往回走?”

掀起车帘嘈杂更扑面,车队中有不少人马正调头向后汇集。

大小姐的车马前始终有人随侍,听到询问忙答:“不是都回去,是后边出点事,四老爷和项九爷要去看看。”

“出什么事?”念儿不解。

侍从似乎很难以启齿,低头低声:“后边嫁妆军,被抢劫了。”

“谁敢抢劫我们的东西?”李明琪惊讶的也移坐过来问。

这也是李奉景和项九鼎的疑问,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掩藏行迹,挂着剑南道都督府的旗子,拿着陇右节度使的名帖,所到之处州府县道都会相迎宴请安排食宿,当地的权贵也会递名帖。

他们可不是无名无姓平民白身行路的人。

虽然嫁妆车队夸张了引人注目,但护送嫁妆的是官军,有铠甲有披挂有刀枪弓弩。

“是山贼。”护卫回禀。

山贼倒是不陌生,最近这一段总是传来山贼作乱的消息,李奉景和项九鼎对视一眼,原本都在淮南宣武那边,竟然也闹到这边了?

项九鼎将刀抽出来:“只是我们可不是窦县那些官兵。”

李奉景考虑的更细致一些,拦住项九鼎:“对啊那是剑南道的兵马,山贼怎么能奈何他们?”

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连剑南道的兵马都奈何不了山贼,他们去岂不是送死?

身上沾满血似乎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护送嫁妆的兵丁挣扎着喊四老爷:“我们在一个山谷里中了埋伏,那群山贼用了迷烟又放了毒虫的,大家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对战。”

说着伏地呜咽大哭。

项九鼎愤怒:“论用迷烟毒虫你们剑南道兵马最拿手才是。”

剑南道南疆之地,瘴气蛇毒横行,尤其是与夷人作战更是常见。

伏地的兵丁头更低声音闷闷羞惭:“谁想到中原腹地也用这种手段。”又继续呜咽请求,“山贼们还跑不远,四老爷和项九爷快帮忙追击。”

项九鼎一催马向前,项家的人马立刻跟上。

李奉景还站在原地哎哎喊两声,看项九鼎带人越走越远,才不得不跟上:“我们这边也不能离开人。”

车队如念儿所愿停了下来歇息,但她并没有欢喜,只有忐忑不安,一层层人马摆出军阵将大小姐的车马围在最中间,念儿踮着脚看不到外边,也不敢往外走,只能不停的催问消息。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李奉景和项九鼎回来了,忘记了去假大小姐跟前汇报情况,直接进了营帐商议,李明琪只得自己前来询问。

“这些事我还是知道清楚些好,毕竟我要去太原府。”她解释自己的来意。

这个小姑娘乖巧又知道分寸,项九鼎对她印象还不错,最主要是没有李明楼高高在上的压力。

“你说的对。”他和蔼的说道,请李明琪坐,“现在咱们三人要一起商议。”

李奉景没好气:“有什么可商议的,那些山贼也抓不住。”

项九鼎将给过程讲给李明琪,自从上一次会和后,嫁妆车队距离他们并不太远,他们带着人马疾驰,询问到附近的乡人,确定这里的确有山贼,然后赶到了山贼行凶的山谷,看到了山谷里东倒西歪躺了一片穿着兵服的人马,引路的幸存的十几个兵丁跟娇滴滴的女人一般跪到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因为嫁妆辎重山贼走的慢,我带着人马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追上去。”项九鼎说道。

李奉景插话:“他们人很多,又躲藏在险峻的地方。”

项九鼎没有理会他的插话:“我们对这边环境陌生,不能贸然出手,我先自报家门….”

李奉景在一旁恨恨:“结果这群山贼没见识,询问陇右和剑南道是什么,九爷也真是好脾气,竟然真的给他们解释。”

项九鼎恼怒:“我那是威慑他们。”

李奉景嗤声:“结果把人吓跑了,东西也没留下。”

项九鼎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李奉景说话,看向李明琪:“他们是在拖延时间,趁机会带着东西跑了,深山密林我们不敢冒进,又担心大小姐在这里有危险,就先回来了。”

李明琪点头:“九爷做的对,这些山贼不惧剑南道的名号,很是凶恶,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

这小姑娘说话比李四老爷好听多了,项九鼎嗯了声。

“现在怎么办?”李奉景沉脸。

人丢了,嫁妆也丢了,这一趟差事怎么越走越是绝路。

“反正大小姐是自己走的。”李奉景攥着拳头,“嫁妆是剑南道的兵马守不住,与我们无关。”

项九鼎瞧不起出了事只想推卸责任的行径,项云说的对,这李四老爷不用理会。

“我们兵马不足,对当地又不熟,不能贸然动手,我想先与当地官府联系,请他们增援兵马剿匪。”他对李明琪说道。

李奉景喊道:“那要在这里等多久?要是过了年也抓不到呢?那些山贼连剑南道都不怕,这地方的官府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糊涂的废物总能说出一两句直指要害的话,项九鼎瞪眼看着李奉景。

“四老爷,九爷。”幸存的嫁妆军首领跪下来,“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们会留在这里追缴山贼不死不休,请你们继续前行,留在这里太危险。”

当然请他们给剑南道写信解释一下,好能戴罪立功。

李奉景是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不能再出事了:“要是这些山贼贼心更大,把大小姐劫持了索要赎金,我们李家和项家的脸面就在大夏朝彻底没了,我们明玉的节度使还怎么当?皇帝要收回旌节也极有可能。”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一路走来事情不断的项九鼎也心力交瘁,最重要的是人,只要人在,项家和李家缔结亲事,其他的东西都是小事。

那几个月都看不完的嫁妆,真的不能算是小事啊,李明琪按着心口,但也只是想想,出门真是危险的事。

李奉景和项九鼎意见达成,立刻启程加快速度向太原府而去,一边赶路一边给剑南道写信。

留在原地的幸存的嫁妆军目送车队化作天边黑点,坐着躺着伤重待死的他们都鱼跃而起,脸上的颓败一扫而光。

“我们要跟元大爷他们一起走吗?”他们问道。

“我们留在这里剿匪。”先前一副懦弱在李四老爷跟前哭的首领面色冷肃的摇头。

其他人不解:“这里的山贼咱们已经杀光了啊,还用他们假作我们的人死尸。”

首领看向这边的山野,远处的城镇,更远处的广袤天地:“大小姐让我们告诉当地官府,我们剑南道的嫁妆被劫持了,我们要在这里追缴,什么时候找到嫁妆什么时候再走。”

找不到当然就不走了,当地的官府如果驱赶就要问他们是何居心?是不是跟山贼是一伙的?

官匪勾结去朝廷参告他们一本,剑南道小儿节度使手中握着的旌节不是摆着看的。

首领将跌落在地上的剑南道旗帜捡起来一抖,先前蒙尘残破黯淡顿消,在寒风中奕奕飞扬。

……

…….

漠北的寒风已经夹杂了雪花,武鸦儿站在院落中仔细的将雪花清扫,扫了一片又落下一片。

“乌鸦。”几个男人推门疾步进来,“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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