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再兴还是有些顾虑,迟疑道:“张用大哥,我当初突袭王慎老巢黄州,让他处于进退失据地窘境,险些让他输在孔彦舟手下。那一战,两军都付出了不小的死伤,可说是结下深仇了,王慎肯收留我等吗?”
听他的口气好象是有接受泗州军招安的意思,张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这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家明枪明箭,死了也只能怨自己命苦怨不得别人。公战不等同于私仇,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的。别说咱们,以杨兄弟的英雄,若去投泗州军,只怕王道思也会喜出望外,倒履相迎吧,焉有将你往外推的道理?”

他又接着道:“泗州军虽然善战,可毕竟人马不多,实力有限。如今,又是曹成贼子的流寇大军,又是女真契丹,后面又是捣鬼的李成。正是用人之际,我等过去肯定会受欢迎的。如果放在以前,只怕人家也不会拿我等当回事。”

杨再兴点了点头:“是的,锦上添花莫过于雪中送碳。再说,王道思权高位重,又是一条英雄好汉,某倒是有些佩服他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知道我杨再兴效命,就依大哥的,咱们走!”

其实,杨再兴从南方来,投入曹成麾下,本就不甘籍籍无名一辈子,欲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现在灰溜溜回湖南,自是不愿意。

可不回去,这点人马,迟早被人吃掉。那么,投靠一个自己瞧得上的势力就成为不二选择。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杨家将后人,可真若追溯,鬼知道他这个南方刀神又怎么能够给北宋开国大将杨老令公扯在一起。在别人眼中,他也就是一个瑶人英雄罢了。

瑶族人热情开朗,心思纯良,有的时候根本就想不了那么多事。

在真实的历史上,杨再兴为曹成效力和岳飞作战的时候,被岳家军包围,坠马落如山涧。正当岳家军将士要将他乱箭射杀的时候,杨再兴倒也干脆,大叫:“何不执我见岳飞?”就任凭岳家军将士将他捆了。

见到岳飞之后,为岳爷爷风采所折,爽快地投降,成为岳飞手下第一勇将。

杨再兴这人虽然剽悍凶残,可惟独在民族大义这点上立场坚定。后来也英雄牺牲在北伐战场上,成仁就义。这也是先前见曹成投靠伪齐做汉奸,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张用从曹营杀出来的缘故。

王慎世之英雄,为他打仗,做他门下将士,不丢人。

当下,一行人急行一夜,就赶到了张用的老营。

听说自家军主被曹成伏击,险些命丧,众将士无比愤怒。当下就集合了队伍,带上所有辎重,拔营朝胜捷军那边走去。

张用手下还有一千来人马,好在这些都是他军中的精锐,加上杨再兴的盘王军本就是适合山地做战,顿时走得飞快,不过两个时辰,远远就看到扎在山谷里,守住随州和安陆交通要道的胜捷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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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着。头顶乌云聚集,看模样一场雨就要来临,最迟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一大早,胜捷军统制吴宪法就坐在高地的土垒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谷地两侧的山坡,一脸的忧虑。

胜捷军的营设在一个寨子里,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庄园,本有上百户人家。这里的地势很高,正好把住官道。因为要防备贼人抢劫,经过几代人的修筑,到处都石砌的碉楼和长围,还挖了壕沟,建了鹿砦,简直就同河北土豪的坞堡一样。

只可惜,坚固的工事还是未能保得一族人平安,曹成等贼军从安陆撤退去随州的时候,还是轻易地攻破了这个寨子。里面的老百姓也逃得不知去向,如今变成了胜捷军的老营。

气温实在太低,吴宪法坐在这里,正当风口,被冷风吹得面色发青,只紧紧地裹着身上的大氅。

一个副将小声道:“吴将军,这里实在太冷,不妨回屋歇息。咱们占了地利,弟兄们枕戈待旦,也不怕贼军来攻。”

吴宪法摇了摇头:“小心无大错,我今天眼皮子跳得厉害,感觉应该有事发生,某总归要守在这里才安心。”

“将军,不会有事的,这眼见着就要下雨了,仔细身子。”

“正因为要下雨了,这才麻烦。”吴宪法道:“雨一下,道路泥泞,打起仗来也不爽利。”

副将:“道路泥泞不正好吗,贼人无法聚拢大军来击。”

吴宪法呵呵一笑:“咱们总不可一味死守吧,这么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倒是想和贼军堂堂正正打上一场,只要击溃其中一路,就能震慑群丑,使之不敢南下,到时候咱们正好腾出手来支援其他战场。我军都是重甲士,若路被雨淋坏了,还怎么走路?听人说,谷烈那边也打得很不顺,大家都僵持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了局。”

副将气道:“是的,现在这模样也烦得很。特别是对面的张用,打他又不敢过来打,咱们攻过去吧,时机也不成熟,这才是被一颗牛皮糖给粘住了。”

吴宪法沉吟片刻,道:“也对,不能这么下去了。再等等看,等雨下来,若路还能走人,咱们主动攻击。”

正说着话,突然,前边有哨兵喊:“有情况,好多人!”

“什么好多人?”吴宪法和副将同时喝问。

哨兵:“起码一千多,说不好两人,难道是张用全军而来?”

正说着话,营外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原来是派出去警戒的斥候。他们一边飞奔,一边高声喊:“张用,张用全师而来!”

转眼斥候就跑到寨前,拉停了战马,不住喘息。看起来表情紧张,头上身上全是灰尘。

吴宪法还没有说话,身边的副将就大声呵斥:“看你们胆怯成这个模样,没得丢了咱们胜捷军的颜面。张用就算全军而来又如何,一千多人马,还能将咱们的寨子拿下来。败军之将,我等不去寻他的晦气,他就该念阿弥陀佛。”

那斥候头儿喘了半天气,才道:“禀吴将军,不是我等胆怯,刚才跑得实在太累,你总得容我匀上一口气吧……呼,是是是,一千张用军不算什么,可今天的情形却有些古怪,属下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斥候也不好上前缠斗。我让他们稍安勿躁,只远远监视,急忙过来禀告。”

吴宪法:“却是古怪,怎么了?”

斥候头儿指着远方:“贼军来得快,在等得片刻就要到了,将军你还是自己看吧!”

吴宪法身边的副官恼了:“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卖关子?”

吴宪法见斥候们表情古怪,但神情却显得轻松,就道:“罢了,那我就先等等。传我命令,各军警戒。”

一声令下,所有的胜捷军士兵都出来了。投石车、弩箭等各色守城兵器就位,到处都是闪亮的铠甲和兵器。

胜捷军的军官们都集聚在吴宪法身边,听候调遣。

又等了好一阵子,前方传来哗啦的脚步声。有灰尘在远处官道拐弯处腾起来,接着就是无数白色的旗帜布满眼帘。

“白旗……”军官们都抽了一口冷气。

白旗是什么意思大家自然知道,那是请降。

“是,全是白旗。”斥候头儿苦笑之色更浓:“禀吴将军,先前属下等看到张用部全师而来,本打算冲上去缠战,迟滞、混乱敌军。可说来也怪,张用竟然没有放出任何哨探,所有的士卒都没有着甲,还打出白旗。见到咱们,就高声喊,说愿意接受王军使接受俺们泗州军的招安。我等也不知道该如何时候,急忙回来禀告。”

“接受招安?”吴宪法和众人都呆住了,前一阵子双方还相互对峙,斥候哨探在这山区打死打活,现在姓张的突然过来投降,这让他们感觉得很不真实。

一个将领忍不住说:“吴将军,这会不会是张用使诈,咱们可不能让他的当?”

“诈降……有可能?”另外一人插嘴。

“不不不,好象不是。”吴宪法摇头:“张用若要诈降,也得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有可能。如今,我泗州军内外皆有强敌,军使又不在江汉,老实说形势非常恶劣。特别是女真主力南下之后,贼军已经占有一定的优势,张用没有诈降的道理啊!”

“是啊,这怎么可能?”众人面上都是一片迷惘。

说着话,张用部更近了。

突然,有两骑突然越阵而出,飞速朝军营奔来。

有胜捷军军官大喊:“弓手准备,瞄准,瞄准!”

吴宪法:“把弓都放下,看看再说。”

很快,两骑就跑到军营之前。

一人高声喊:“里面的人听着,我是杨再兴,我旁边这位乃是张用将军,快快去通报,告诉吴宪法,咱们想和他说说话,还请他出营一见。”

听到是杨再兴,胜捷军士兵微微骚动。此人的勇武大家都有所耳闻,这可是一个独战军中几位高手的猛人啊!不但军使对他的武艺赞不绝口,就连一想狂傲的岳云将军私底下对他的武艺也是服气。

想不到今天不但张用孤身而来,陪同他的还有杨再兴。

吴宪法将头探出去:“我就是吴宪法,原来你就是杨再兴将军,久仰久仰。”

杨再兴很不耐烦:“吴宪法,你究竟出不出来?”

吴宪法身边众人都道:“将军,此人凶残成性,不可轻身犯险。”

杨再兴见里面没有动静,忍不住大声冷笑:“怎么,怕了,原来都是些胆小鬼!”

众胜捷军将士都是大怒,已经有人在喊:“弓手上弦,射死这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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