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润还要再开口,却因为阵痛来袭,立时疼得抓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
凤离梧瞪眼问稳婆,要如何给皇后止痛。
稳婆苦着脸道,自然是生下来便好了。
这皇家的差事就是不好办。要是搁在普通人家,男主人这般胡闹,她撂挑子便走人了。
可是现在,便是在一对瞪圆了的龙眼之下,战战兢兢地接生,只求皇后这一胎顺顺利利,她解了这番差事,立刻金盆洗手,回老家颐养天年。
凤离梧从来没有见过女子出生,以前只听闻有多凶险,可是这亲眼见到又是不同。
眼看着他的秀润长发湿透,小脸疼得惨白,明明平日里娇惯得什么似的,现在却是努力呼气吸气,自己一个人苦苦挣扎。
若是可以,凤离梧恨不得将小崽子一下子从肚子里扯出来,狠狠打屁股,竟然叫娘亲受了这几多苦楚。
就这么煎熬了两个时辰,努力生产的姜秀润一身汗不说,在一旁握着她手的凤离梧也是衣衫湿透,嘴唇也有些发白。
给皇后端红糖水补充气力的稳婆觉得,那皇帝似乎也得灌些提神呢!
就在喝了一碗红糖水后,瓜熟蒂落,那折腾了许久的小家伙终于呱呱坠地。
凤离梧看着那红彤彤,黏腻腻的小红皮猴子,也是吃了一惊,有些咬不准这生下的是个什么,便捂着姜秀润的眼不让她看,免得也吓着亏损了身体。
不多时,另外两个帮手的稳婆,已经快手将婴孩洗干净,抱在了襁褓里,笑盈盈地来恭喜:“启禀万岁,是个公主,长得粉雕玉砌,便是个美人胚子呢!”
风流梧捂着姜秀润的眼,自己先看过去,只见一个白嫩嫩的小东西裹在襁褓里,正费力地睁眼呢。
姜秀润先不懂他为何遮她的眼,等得弄懂了,只哭笑不得道:“陛下,您还是别捣乱了,天底下哪个孩儿生下来不是这般?你快些出去吧……”
凤离梧哪里肯走?便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眼看着那小婴儿张开小嘴,趴在姜秀润的怀里找奶吃。
刚出生的娃娃,吮了几口,尝了尝人间滋味,也就闭眼睡去了。姜秀润折腾了一气,只觉得腹内轻松,总算是卸下了重货,只是疲惫的想睡,于是便将女儿放在身旁,闭眼睡去了。
当她睡了一觉醒来时,正看见凤离梧打开襁褓,略显笨拙地翻弄女儿的小手小脚,点数着女儿的脚趾头,心内也是觉得好笑。
只是凤离梧虽然有了宝鲤这个儿子,却并未亲眼见过他出生时的模样。
如今到了女儿这里,可算是过足了瘾头,便是摆弄起来没完。少不得姜秀润止住了他,叫他不要再折腾女儿了。
等转了天,姜秀润能下地走动驱一驱体内的恶露时,宝鲤便被奶娘抱来,哭喊着要抱妹妹。
于是姜秀润便让他爬上床,坐在她怀里抱妹妹。
宝鲤的小胳膊紧紧地抱着妹妹,抬头跟身边的父王道:“妹妹比狗狗还软!”
凤离梧扬眉道:“怎么能拿妹妹同狗儿比?”
宝鲤觉得软乎乎的小妹妹可比狗儿强多了。连忙学着娘亲平时亲他小脸蛋的样子,去亲妹妹胖乎乎粉嫩嫩的小脸儿。
那大娃娃亲小娃娃的光景,可是把他的父王与母后逗笑了。孩子还小,不宜起大名,不过这小名却是要凤离梧亲自来取。
此时窗外雪花飘散,正是暮寒时节,便取名雪雁,便是个在风雪也能飞翔的大雁,正可压一压皇家公主的娇贵气,务求好养些。
如今齐朝江山陷入内战,风雨飘摇。可是在这洛安宫中,却是暂时的岁月静好,儿女双全。
不过凤离梧虽然想在宫里多陪陪妻女,但前方战事的事情却也不宜耽搁。
齐朝大军挺进三郡,止住了三郡兵马不断蚕食鲸吞周围郡县的势头。只是双方兵马对持在沣水两岸,谁也不能前进一步,俨然是划江而治的架势。
秦家与杨家带去的,乃是世家积累的雄厚财力。凤舞如今倒是实力大增,据闻那封后大典也是办得有模有样。
杨如絮因为凤离梧当初的拖延厌弃,心里也是狠狠憋闷了一口气。
她最后到底是嫁入了凤家,而那封后大典的奢靡,也完全是要压住南齐皇后一头的,就连那凤冠打造的,据闻也是要比姜秀润的大上一圈。
消息传入洛安宫中的时候,姜秀润正看着宫女们给雪雁洗澡。小家伙舒服地躺在宫女的臂弯里,小肚皮上盖着棉布,而宝鲤则拿着玉瓢,轻手轻脚地往妹妹的肚皮上浇水,妹妹舒服得咧嘴笑,小舌头一伸一伸的。
就在这时,尉太后亲自过来,看一看这新出生的孙女。
姜秀润听尉太后过来了,便让宫女们撤了水,将雪雁抱去穿衣裹襁褓,同时吩咐人去御书房通知皇帝,说太后亲临凤鸣宫。
尉皇后这些日子的将养,总算是回复了些往日的起色。
她如今脾气虽然收敛了些,可看见姜秀润却是没有什么好气儿。
天底下都难找这等刁蛮的,敢掌掴婆婆的儿媳妇,偏偏千年一个的,叫她给遇上了。
不过尉皇后也知在儿子眼里,媳妇可比亲娘重要多了,少不得和缓了脸色,维系个表面的平和。
此番她也不是空手来的,便是送了一副自己小时戴过的镶嵌了宝珠的镯子送给刚降生的小公主。
她向来不甚喜欢孩子,当初生完了凤离梧后,都没有抱过几回。可既然来看新生的孙女,少不得要走形式抱一抱。
可是她刚伸出手臂,凤离梧却是自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从宫女手中一把抱过孩子,搂在怀中,说道:“母后身体刚刚恢复,切莫劳累着,若是抱孩子累坏了手臂便不好了。”
尉皇后伸出的手落了空,脸色涨红,胸口起伏,只觉得一肚子好心尽被当做了驴肝肺。就算凤离梧小时她也是没怎么抱过的,今日为了缓和关系,她堂堂太后强忍着不耐抱抱孙女,反倒被嫌弃了。
尉皇后看到站在一旁的姜秀润,心知定然是她方才命人去给皇帝递话。
看这刁钻的妇人这般防着自己若洪水猛虎,心中更觉有气,不禁开口道:“皇上继位也有段时日了,这宫内却是比你父皇时要冷清空乏得多。皇上不选世家女子入宫,却是彻底断了和世家的关系,连条后路也未留下。那杨家虽然说是养不熟的家贼,投奔了三郡去,可是杨家如絮该说不说,可真是个贤惠的,刚封后便为凤舞选了几个妃嫔。若是皇上当时改了改念头,纳了杨家的小姐入宫,说不得这时局,便不是现如今的光景,说不定宫中也能热闹一些。”
姜秀润在一旁听得分明,尉太后这话就是在敲打着自己呢。
她如今还在月子里,倒是懒得动怒,只是悠哉地啜饮着木瓜熬煮的羊奶汤,将养着自己的身子。
凤离梧正抱着女儿逗哄着,听母后说起这等子没个比较的闲话来,登时撂下脸子:“母后这番话说的,儿臣却听不大明白,明明母后当初没有做到的事情,因何叫朕的皇后去做?敢问父王在世时,母后大度贤惠地为父王纳了哪些妃嫔?这宫里热闹起来了,那些妃嫔们又会给朕生出几个像凤舞这般,罔顾百姓社稷,一心只想篡权的狠毒儿子来?”
凤离梧的话倒是直戳在了尉太后的肺门子上。她当初入宫时,可是跟贤惠二字压根贴不上边际,便是新婚没有多久,就跟端庆帝闹翻了脸,因为嫉妒没少做下挤兑皇帝爱宠的妃嫔的事情来。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端庆帝抓了把柄后,被丢弃入了冷宫。
可是这短处被儿子当着那妖后的面儿说出来,就叫尉太后心气儿难忍,只一拍巴掌,高喝一声:“逆子,你在说甚!”
这一声甚大,竟然吓得凤离梧怀里的小公主一激灵,这可是将她的亲爹心疼坏了。
只冷冷瞪向太后道:“以后若是无事,还请母后莫要来凤鸣宫!来人,送母后回宫休息去吧!”
尉皇后高喝完那一句,看凤离梧瞪眼时也后悔了。
她总是忘记,如今的儿子,可不再是那个冷宫里巴望着她的小可怜了。
如今世家的势力在齐朝被打压肃清,凤离梧的皇权越发的稳固,就连她的父亲尉钟,也不敢在朝堂上太过忤逆皇帝之言。自己那一句“逆子”说得也是有失太后的身份。
可是没想到,凤离梧竟然下了禁足令,不准她来凤鸣宫半步,当真是护着自己的老婆,竟浑然忘了娘亲!
尉皇后气得浑身哆嗦,倒是怀疑自己生下的到底是不是端庆帝的种儿,怎么缺少了他老子的七分风流呢?
待得尉皇后走过,姜秀润这才给皇帝斟了一杯降火气的香茶,递送给他道:“她不过是说了过过嘴瘾,我都没气,你气个什么?”
凤离梧斜眼看她,觉得她有些卖弄乖巧。
他还不知她?心眼只有针眼那么大,他若是做个孝子,静听了他母后那一派胡言,恐怕此时就不是玉手奉香茶的待遇了。
不过那杨如絮也是着实的惹人厌烦,眼巴巴地非要往凤家里挤。可嫁进来又一门心思给夫君纳娶爱妃宠妾。
以前的凤离梧,觉得女子贤德,当是如此。
可是如今,他与秀润恩爱,品尝过了男女真情时,容不得他人的相处之道,便觉得那姓杨的女子病得不轻啊!有这样的弟媳,想想都讨厌,倒是跟他的二弟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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