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飞机上, 初礼认真地想了一下碎光和阿先这件事, 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个想不通,也暂时没想到该用什么办法跟阿先沟通这件事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人编辑真的是表面顺从背地里一身硬骨头, 硬啃的话也只是浪费口舌时间而已。
一味地指责她做得不好,只会让她觉得初礼偏袒作者, 是非不分然后变本加厉心声怨念而已。

……………………啊, 好烦啊。

烦躁了三个多小时后,初礼下了飞机,拿行李的时候昼川的视频请求正好就来了, 初礼顺手接了视频,男人这会儿正开车, 手机放在一旁,初礼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英俊的侧脸。

“媳妇儿,怎么样, 没晕机吧?”昼川目视前方, “我现在也在去机场的路上,你跟家里人说了几点的飞机到吗?”

“说了说了, 我弟在外面等着呢……你自己开车小心点, 还打什么电话,我这刚刚落地还没站稳你电话就来了, 比公鸡打鸣还准时。”初礼拿着手机,碎碎念似的抱怨。

男人在她的抱怨中笑了下,也没反驳她。

初礼盯着昼川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老师,你和江与诚老师天天腻腻歪歪的,就没有个吵架的时候么?”

“谁跟他腻腻歪歪了,我们天天吵架,”昼川瞥了身边电话屏幕一眼,“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打情骂俏不算,我是说真的吵架——好像认识你们两年了也没见你们真急红眼过,那时候你那么讨人厌天天嘲讽他过气他也没反应,”初礼问,“是他脾气太好还是你心太大啊?”

“……你非问这个干嘛,想我们俩吵架你好独占我么?”昼川单手握着方向盘,“你最近对我占有欲越来越强了,好变态啊!”

初礼:“………………………………”

初礼面无表情:“我正儿八经提个问,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挂了。”

昼川:“别呀!”

昼川:“别挂,老公想你了,想再听下你的声音——我和江与诚不吵架是因为都知根知底啊,有我老爸的前车之鉴在,江与诚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别的说什么都行,只要别指手画脚地教我写文就是……嗳,我知道了,你问这个是不是因为碎光跟你抱怨你们那个新人编辑了?”

“咦?”

初礼一愣,随后又觉得这没毛病,碎光本来就是昼川的亲友,这都抱怨道她这来了,怎么会放过昼川?

而这边,见初礼一脸孕傻呆滞,昼川已经嗤嗤笑了起来:“有想问的直接问不就行了,跟我你还拐弯抹角的,有那智商吗?……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是不是在纠结总觉得这事儿不是那个新人编辑一个人的锅——那我告诉你,你的纠结是对的。”

初礼捏紧了手机,心想这家伙给我吃了什么药啊,我自己在想的事儿我都没想明白他就知道了……想了想,她这才道:“我纠结怎么就对了,这事儿看着碎光没毛病。”

昼川:“文人相轻啊媳妇儿,你以前摁着碎光脑袋让他改大纲时候他说什么了吗?什么也没说,因为你是编辑,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你说的肯定是对的,是专业的,是为作品好的——但是那个新人编辑就不同啦,她做得最蠢的事就是让碎光知道了她也是一个作者,这时候碎光就会完全忘记她的编辑身份,不自觉地将其视作自己的同行……这就直接牵扯到了——您哪位,红遍全世界么,否则你他妈凭啥教我。”

初礼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又觉得脑子里一团乱。

昼川见她一脸懵:“我和江与诚从来不吵架也是因为我们不对对方写的东西做过多干扰,最多扑街了后来马后炮说一句:早就告诉你这东西能卖才有鬼!”

初礼:“……你们的友谊真微妙。”

昼川假装没听见她的嘲讽:“现在知道怎么去跟那个新人编辑说了?”

初礼:“……大概吧。”

“操心完作者还要操心编辑……你怎么天天事事儿的。”昼川想了想,终于又像是憋不住一般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辞职?”

“辞职去哪?”

“随便啊,只要不是元月社哪不行?实在不想去新盾社的话我找几个作者一起办个杂志给你玩?”

“……”

初礼假装信号不好,手指在屏幕上晃悠了下,“喂喂”两声直接给他扣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当初礼拿到行李爬上家里来接机的人的车,大概是昼川那边人也到机场了,这才追加发了条短信——

【戏子老师:翅膀硬了敢扣我电话,记大过一次,等着回家收拾你。】

初礼回了他个「微笑」表情包,退出短信。

在微信里跟阿先说了碎光这事儿,这次换了个语气,全程都是站在阿先这边似的发言,告诉她稿子不用改那么用力,有的作者不一定能接受;

告诉她尽职尽责是好的,但是也不用那么尽职尽责,人家作者不一定领情;

再告诉她其实你没做错什么,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你告诉了碎光你也是一名作者,这样你在他眼中就有一个实力水平的定位了……他不会服你的。

——你做的没错。

——都是时臣的错。

——错的是这个文人相轻的社会!

一通逼逼之后,收获效果尚佳,阿先也不是个完全烂泥巴扶不上墙一般的傻子,初礼给了个台阶她赶紧就爬下来了,当即就给碎光道歉,说自己不应该这么给他改文……

初礼对她这次的表现还算满意,再把天生乐观认人欺负的阿鬼的文塞给阿先,把已经与她产生不可调和矛盾的碎光给原来带阿鬼的小编辑……

几天后,初礼问阿鬼,觉得阿先怎么样。

阿鬼的回答是:还行吧,这期稿子没怎么让改,我能过个好年。

初礼满意点头,顺手回复:恭喜啊,新年快乐。

至此,一切问题完美解决。

……

接下来,就是春节假期。

工作扔到一边,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初礼有些乐不思蜀,整个人已经借着“孕妇都这样”的挡箭牌懒到飞天遁地。

大扫除自然是不参与的。

最多站在洗衣机旁边摁一下开启和关闭。

大年三十那天在外婆家里,一屋子的人忙着贴窗花和对联,当时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正走来走去张罗着做年夜饭,初礼瘫在沙发上挺着肚子理直气壮带着弟弟妹妹嗑瓜子吃零食,正吭哧吭哧打开一包巧克力往嘴里倒,就被她妈招呼着,让她帮忙过去贴个对联,初礼第一反应是:“咦,在家里昼川都不让我抬胳膊。”

话语刚落,就收到她妈的死亡光线,一屋子大人笑她臭不要脸,然后就被拎着耳朵抓起来:“你害臊不害臊,那么有本事让你老公现在坐飞机过来护着你?”

初礼:“………………你这话有点酸了就。”

初礼她妈冷笑:“我可酸死了,心疼自己老公是个木头。”

坐在一旁打字牌的初礼他爸闻言抬头,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嫁了人就反了天了,别惹你妈,这十万八千里远小川还能给你撑腰啊?”

初礼:“……”

这踏马就很欺负人了。

初礼心里老大不情愿跟着出去打下手贴了个对联,发短信给昼川抱怨,这时候被告知昼川正坐在书房和江与诚打游戏,多么诡异,这两家人好到一起过年……

初礼不得不万分庆幸这他妈还好江与诚是个男的昼川是个直的,否则现在还有她什么事儿?

晚上吃了年夜饭,初礼被从沙发上拽起来,楼上楼下的走了两圈消食。

走到二楼,赖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就不肯动弹了,随便爬上个飘窗往外一瞅初礼这才发现屋外下起了雪,楼下传来小孩的吵闹声……初礼抱着暖宝宝伸脑袋一看,发现是她那些弟弟妹妹在楼底下堆雪人放烟花,年纪最小的才二岁,走路都走不稳,穿着棉袄戴着小帽摇摇晃晃一团,笑起来嘎嘎的没牙傻乐……

嗯,也挺可爱。

初礼下意识摸摸肚子,一想到明年过年肚子里这个也该是穿着棉袄年画上胖娃娃似的供人娱乐,微微眯起眼,突然就觉得小孩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正胡思乱想,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戏子老师,眼中不自觉地沾染上了一丝丝笑意,初礼勾起唇角接了手机“喂”了声,男人那边因为是在市中心禁止燃放炮仗所以安静得很,只能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平稳呼吸声……

“在干嘛?”

“外头下雪了,我在二楼看小鬼放炮仗。”

“窗关好,别着凉。”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就好像这样的叮嘱时常挂在嘴边以至于说出口的时候都不怎么用经过大脑……这样安静的气氛让初礼心中一动,忽然没来由地,便觉得分外想念。

“老师,你干嘛呢?”

“看春晚,你开电视啊,陪我一起看。”

“你怎么像个老年人似的,还看春晚。”

”不然也没事干,”电话那边男人一本正经地说,“你要在咱们估计能干点别的,一年之计在于春那种。”

“……………………你就当着你爹妈、江与诚老师还有江与诚爹妈的面儿这么开黄腔,要脸不要了你?”

“没事,”昼川懒洋洋道,“就江与诚听懂了,这会儿抬头看我呢……眼睛里能喷火。”

“………………”

抓着电话,初礼爬起来直接打开二楼电视机,和男人一边看春晚一边吐槽春晚多无聊,实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个人陪着说话,压根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通电话就是四个小时。

当窗外鞭炮的声音越发密集,初礼抬头看了钟这才发现快十二点了,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昏昏欲睡,初礼“喂”了声,正想说秀恩爱的时间到了,你快给我发个一百三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块的红包我发朋友圈碾压众生——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觉得肚子里动了下,就好像被什么玩意儿踹了一脚。

初礼瞬间没声音了。

等到昼川那边听她突然安静下来,还以为她怎么了,连续问了几次“怎么不说话了”问到语气里都带着一点儿着急,初礼这才慌慌张张握紧了手机。做贼似的弯下腰小声道:“老师,我刚才好像感觉肚子里的那玩意儿踹了我一脚。”

昼川:“……”

初礼:“……你儿子给我拜年,咦嘻嘻嘻!”

昼川:“……”

昼川:“你骗鬼啊,这才几个月。”

“……”初礼无情拆穿,“嫉妒得声音都变调了你。”

昼川:“……”

……

第二天,大年初一。

中午,初礼还捂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感觉到自己房间门被人打开又关上,紧接着被窝被掀起一脚……冷空气钻入把她冻得嘶嘶的,皱起眉以为是哪个小孩不要命招惹她,伸手去拍,自己一脑子的浆糊还要不忘记威胁人:“找你们姨姨玩去,再闹揍你。”

手拍了两下被人一把捉住。

紧接着连人带被子被捞起来抱进个还带着屋外冰雪气息的怀里,初礼愣了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自家老公那张俊脸近在咫尺,跟她对视上,还弯下腰在她鼻尖“吧唧”亲了口。

初礼:“……”

初礼:“都是幻觉。”

一边说着闭上眼一边要拽被子捂脸上……奈何被子被一把摁住,她感觉到一只大手钻进被窝里,撩起她的睡裙,在她肚子上一顿乱摸,紧接着熟悉的男声在她脑袋顶上响起,充满了变态的探索求知欲:“哪动了?哪?”

“………………………………”初礼无语地睁开眼,对视上男人那双锃亮的眼,半晌,无奈问,“你家和我家坐飞机四个小时,这踏马新年第一天早上十点半,机场不过年啊?你坐火箭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这章算昨天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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