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礼余光看见小鸟当时小脸就由白转青, 她还在心里暗爽了下。
这时候老苗还在反复检查手上的合同, 确定是昼川亲笔签名而不是初礼自己画上去的, 抬起头看看初礼, 又看看于姚:显然老谋深算老阴逼如他这会儿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于姚脸上的表情倒是变得快, 片刻恍然如世之后眨眨眼:“你拿下来了?《洛河神书》?你拿下来了啊,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要不是你们赶鸭子上架,我还准备下周再说呢。
没想到今天早上却出了这一出戏。
初礼看了眼老苗, 咬咬下唇:“这事儿办了快二十天,合同也放在昼川老师那, 直到昨晚昼川老师才告诉我他答应了,今天可以去拿合同了, 所以我一大早就过去了……”
老苗看了眼合同日期, 日期处空着没填,估计是等元月社他们盖章后再一起填老苗瞥了初礼一眼,然后将合同合起来再也没说话。
于姚:“昼川起那么早?”
“……”想到蜡笔小新睡衣, 初礼抽了抽唇角睁眼说瞎话, “拿个合同而已,我还给他带了早餐呢。”
于姚闻言, 听上去似乎觉得很满意, 点点头“嗯”了声像是老佛爷似的满意地瞥了初礼一眼:“倒是个会办事儿的。行吧, 既然你昼川的合同都拿下来了, 这功劳挺大, 我不仅会把你留下来还会努力给你多争取些工资……”
初礼双眼一亮, 心中大石落地,心里感慨还好有个正常人能说得上话,顿时一扫阴郁:“真的吗?!谢谢主编!”
于姚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小鸟本来就是被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弄得有点儿懵,闻言此时脸上完全没了笑容,抬起头显得不知所措地看向老苗,老苗这会儿正怄着火呢,狠狠瞪了她一眼……这眉来眼去的,于姚却只假装没看见,目光飘忽了下,伸长了脖子:“那既然合同做好了,咱们就着手开始这个项目,小鸟你去把《洛河神书》全文打印a3尺寸装订成册——”
这时候,在旁边装了挺久尸体的老苗活过来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合同,非常快的就着于姚的话接上一句:“顺便把一校做了,四十多万字的文,下周周五之前务必做好给我进二校……这本很重要,是今年《月光》的重头出版物,你是个新人编辑,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负起责任来。”
小鸟闻言,应了声,转身找文档去打印了——
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一本书的校对一般分成三次:
一校最快,一般是粗略看一遍找出错别字或者病句,再用红色笔迹在册上做出记号标记,这项工作由刚进入杂志社的新人编辑完成最为合适;
二校工作量最大,在查缺补漏一校漏掉的错处的同时,同时还要对一校校对修改产物进行校对,二校要的时间最长、工序最复杂,会用圆珠笔在原本的红笔痕迹之外进行标记,这项工作一般交给资深编辑完成;
三校在二校完成之后,用来校对的打印本会重新回到一校的人手中,由一校的人完成最后的检查,最后一次的检查中还有遗漏,将会用铅笔标记……
三校之后,打印册子原封不动送给出版社总编大人过目,进行最后的审核。
而此时此刻,老苗没等于姚安排就把校对这活儿给截下来了,初礼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下意识觉得老苗这么殷勤,这事儿肯定有哪里不对……正想说什么,这时候她余光一闪,突然看见美编阿象抬起头,她不傻笑了,而是对着初礼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皱眉,手指小幅度地指了指手机。
初礼受意,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阿象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发了条微信,上面写——
【阿象:负责校对的一般就是本书责编,这活儿给他们,这本书从今天开始直到上市、宣传、开卖,卖成什么样都没你什么事了。】
初礼:“……………………”
初礼当时就手机差点扔出去,一句“我艹尼玛”差点儿骂出口!
还好这时候阿象提醒她,不然她白给人家做了嫁衣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书!
她答应了要给昼川聚聚好好卖的书!
她发誓了的!
这些人居然就要把她直接排除在计划外了?!
whats the f*ck?!
先前被那些个小伎俩排挤一下也就算了,这事儿关乎到了自己,关乎到了昼川,关乎到了初礼对昼川的承诺,初礼再也不能坐视不管!胸腔之中涌上了一股带着熊熊怒火的勇气,初礼不理老苗,直接转向于姚,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僵硬地笑了笑——
再开口时,嗓音有些着急上火:“那我呢?主编,这合同是我天天跑去昼川家门口蹲了十几二十天蹲回来的,总不能签回来就完了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于姚:“那……”
“不然呢?”没等于姚开口说完,老苗却率先插嘴,“初礼你不要紧张,我这还有年年的《华礼》急着找人校对,正要交给你呢……”
初礼沉默了下:“为什么不叫小鸟去做《华礼》?我只想做我签回来的书。”
老苗佯装惊讶瞪大了眼:“哎呀初礼,你这是对我安排不满啦是不啦?——哎哟,这书好像是昼川签给《月光》的不是签给你个人的吧?初礼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嘛,你签下了合同顺利渡过实习期我们整个编辑部都很为你开心的,现在大家协力完成后续工作你有什么好不满啊,还是昼川他老人家指定你做这本书的责编了?”
初礼:“……”
行。
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牛逼?
一脸错愕地看着老苗,初礼握紧拳头。
指甲深深扎进了手掌心。
她摇摇头,微笑:“那倒是没有。”
老苗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成了。”
一边说着一边拧过脑袋,趾高气昂地走开了;初礼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下,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想了想说:“反正这决定我不同意,都是老苗你带的新人,就算不是我把合同拿回来,一校或者三校也该有我的份,为什么只有小鸟啊?”
老苗失声笑:“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校对《华礼》还是《洛河神书》有什么区别?还是你看不上年年?”
初礼:“……”
初礼狠狠拍了下手上的鼠标,老苗愣了下——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僵硬。
于姚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转过,片刻之后才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好了好了,都吵吵什么,初礼你少说一句,老苗你也别阴阳怪气的——”
老苗:“哦哟,我怎么阴阳怪气啦?我一个老编辑还要被新人教育?在此之前和年年他们一样,昼川一直是我在带的……”
于姚嗤笑一声:“等等,怎么就和年年他们一样了,昼川他不算是你在带的作者吧?他有事也找我商量啊。”
被于姚这一反问,老苗脸上的理直气壮有点僵硬,瞬间不说话了。
于姚看了眼坐在自己位置上低着头不说话的初礼:“初礼你也别急,校对的事先不急定,昼川的书还是遵循他本人的意见为妙,免得起了什么不愉快……”
老苗拖长了声音“喔”了声,瞥了初礼一眼,勾起唇角,就好像再说:搞得好像昼川会向着你似的,你谁啊。
……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一日工作日,必须忍耐着小鸟母鸡似的咯咯哒的娇笑;还有老苗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叹息以及啪啪摁键盘的打字声……
初礼都不知道这一天怎么熬过去的,还好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冷静冷静彼此不用来强行看到老苗那张恶人脸,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得当场辞职走人……
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初礼最后一个走,挤公交,挤地铁,回到家已经晚上快八点半,她发现自己忘记买晚餐。
爬上床,她打开手机q发现l君在和她分享晚上吃的盐酥鸡有多难吃,摸了摸还空唠唠的肚子,初礼苦笑了下,打字——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都还没吃,你有得吃还抱怨个屁啊。】
【消失的l君:那你倒是去吃,还要我喂你啊?】
【猴子请来的水军:没胃口。】
【消失的l君:这他妈又矫的哪门子情?】
【猴子请来的水军:分手!】
【消失的l君:分什么分,我们才好了一个下午就分手了?!】
初礼翻了个白眼,今天她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了,扔开手机正想无视l君这废物,这时候对面的语音呼叫就过来了,初礼犹豫了下——认识这么久了,因为一直保持纯洁美好的网友关系,她从不跟l君语音……
她抓过手机,摁下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对面“喂”了声——
嗓音低沉磁性。
居然还挺好听。
初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对面只听见她呼吸的微弱声音,知道她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手机旁边,只是没说话,于是便继续开口道:“怎么回事啊你?吃了火药似的?”
男人的嗓音温和,带着完全能够熄灭人怒火的平静。
初礼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瞪着手机瞪了一会儿……在l君那好听得过分、听多了还有点耳熟的声音中,紧绷了一天的心突然哗地一下放松了,她微微蹙眉,然后用略微沙哑缓慢的声音说:“试用期快结束了,所以我今天把昼川的合同拿回出版社了,原本想着过几天再拿,因为怕拿下太快老苗不高兴——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后来,这东西拿出来我以为没事了老苗最多就是不爽,谁知道他安排跟进这本书时所有活都把我撇开了——他居然撇开我,有没有搞错啊这本书是我签回来的,我他妈和条狗似的天天蹲在昼川家门口签回来的合同……”
l君安静地听着她语无伦次的抱怨,直到这会儿才突然开口无奈道:“……昼川可没把你当狗啊,你可别瞎带入。”
“你又不是昼川你懂个屁!”
“那么气你辞职啊,拍拍屁股走人。”
”烂的是老苗又不是元月社,我不当逃兵。”
“再说了,”初礼拍了下手机,就好像这样她就能揍手机那边的人似的,“我另外个同事告诉我,如果校对都做不了,基本这本书接下来的活儿都跟我无关了——那怎么行啊,我签合同时候答应了昼川,要给他好好卖这本书,要给他好好宣传,做好看的封面……现在这书跟我没关系了,人昼川搞不好觉得我就是一只会画大饼的骗子……”
初礼说到这,越发觉得特委屈,忍不住声音一顿哽咽了下——
“他以前就嘲笑我神笔马良了。”
l君那边传来手机掉地的声音。
还有狗叫。
……他还养了狗啊?
初礼脑袋已经成一片浆糊只是迷迷糊糊地瞎想,抬起手擦擦眼睛,眼前又迅速变得模糊,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真不想哭的,但是听着l君那耐心温和的声音,她一下就放飞了自我……
就这么呜呜嗷嗷地哭上了。
“不是,多大点事,你哭什么?”电话那边男人声音有些暴躁,听上去似乎是皱起眉了,“这事已经定下来了?这书的责编定下来了?你没反抗?平时虎了吧唧的这时候就他妈心甘情愿吃哑巴亏?”
“还没有定下来,我反抗了,”初礼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这几天的委屈啊开洪泄闸似的,她抽抽搭搭断断续续道,“我反抗了啊,但是老苗是副主编……”
“副主编这么了,他说得算个屁啊?”
“……至少比我说的算。”
“责编是谁昼川说得不算?元月社吃了脑残丸不过问他就把责编定下来了?以后不想合作了?”
l君嗓音低沉,因为沾染上恼火显得特别威严……在这一连串质问中,初礼抽抽鼻子,脑子清醒了些,她稍稍变得没那么绝望将脑袋从膝盖上拿起来:“没有,主编确实说是要问问昼川的意思……”
电话那边一顿,几秒后,男人怒火稍稍压下来了,特别困惑道:“那请问你在哭什么?”
“问不问有什么区别啊,昼川又不能向着我!我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我的昼川啊!就要被猪拱了!我能不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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