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 这次元月社扩招, 好像是因为公司要上市,为了有一个好的估值所以要扩张人员规模。”
“好像业务范围也会扩大, 所以才新增了那么岗位——以前元月社偏向于做传统文学,现在居然也想从小说类读物分一杯羹了……”
“天啊,小说类不是一直是新盾出版社在做的吗, 元月社这是要抢饭碗——”
“嘘!你小声点,我听说对应《星轨》传统文学月刊杂志, 元月社还新做了本叫《月光》的青春小说类读物月刊, 啊啊啊我还听说是已经做了几期了, 还请来了昼川……”
“妈呀昼川, 是我知道的那个昼川吗, 写《东方旖闻录》那个?!他和元月社合作了!!!!”
“对对对……”
元月社会议厅外聚集着一群相当数量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面试等待号码牌显然也是刚刚认识,此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样的对话直到被走廊尽头传来“哗哗”的轮子滚地声音打断!
众人好奇抬起头,于是一眼就看见了走廊尽头, 出现一名大约二十岁出头、身材纤细的短发年轻女孩——她皮肤白皙,大概是因为奔跑面颊泛着微微的红,小巧挺翘的鼻尖也被冻得红彤彤的,五官倒是精致,凑在一起却意外的无功无过, 唯独那双黑白分明、异常明亮的眼显露出一丝可爱与生动来。
这样冷的天气, 她穿着高跟长靴, 短裙, 外面仅仅套了件长风衣,整个人单薄得像是还没她身后拖着的箱子结实……此时她一只手里捏着一张填好的简历表,另外一只拖着巨大行李箱、风风火火赶到发面试号码牌的元月社工作人员面前,站定了,长吁出一口气笑了笑:“不好意思,火车站来的路上堵车,我是来面试的汉语言文学系应届毕业生,请给我一个号码牌。”
声音干净,利落。
那发放号码牌的工作人员愣了愣,抬起手看了看表,发现她并没有超过面试规定时间,于是爽快的将靠后的号码牌递给了她,并且在递名牌号时,飞快地扫了眼她手上的简历……这一眼扫的太匆忙,只来得及看见姓名那栏,写着巨大的两个字:初礼。
——这个表面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纤细小姑娘,她有一个和本人形象相符的名字,叫初礼。
初礼领了号码牌,在周围人沉默的注视中,她露出了个清晰的笑容冲着发放号码牌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而后旁若无人地牵着箱子走到角落里,找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下来——
在坐下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闪烁着的兴奋和紧张,初礼掏出手机,登录手机q,迅速地找到一个名叫【消失的l君】的家伙,手指在飞快打字——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到面试单位了!那个死司机假装不认识路想绕路害得我差点迟到,老子直接把导航打开,手机功放音量开最大声——前方三百米左转——哈哈哈哈哈我看他还敢往哪开——啊啊啊不过现在周围的人各个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平静的目光在周围一扫。
嗖嗖嗖几道偷偷打量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初礼勾勾唇角,心满意足低下头继续打字——
【猴子请来的水军:就像没看过穿风衣的美少女一样。】
【猴子请来的水军:你说这些偷偷打量着我的人里会不会有出版社的总编之类的大人物啊,假装自己也是面试者,打入被面试者内部,然后内定自己看上的好苗子——鸡汤杂志都这么写的……】
打到这,初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直起身,假装淡定地看了看四周……初礼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这个名叫【消失的l君】的人的回复,略感无趣地撇了撇嘴,猜测对方可能又在瞎鸡儿忙,她撇撇嘴,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端坐在椅子上,初礼的位置正对着面试用的会议厅,这方便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眼瞧着一批批的面试者进进出出——
这个人拿了一沓简历是把自己的简历当传单发?
哦哟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当什么编辑啊,演个电视剧分分钟就红过刘亦菲……
我靠这一箱子什么东西——我靠居然是一箱子的《星轨》杂志——厉害了我的哥,套路深啊,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
当初礼持续保持着面无表情地评价完第三十二位面试者比起文字编辑更像是健美教练,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又十分钟,刚才把号码牌给她的那名工作人员终于叫到了她的号——初礼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此时周围安静得诡异,参与本轮面试的人只剩下了……她一个。
尴尬地和叫号的工作人员笑了笑,初礼抬起手敲敲关闭的会议室门,听见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递交简历,余光瞥见在场五名面试官无一不是兴致缺缺,一副周末加班好烦老子赶着下班回家吃饭的不耐烦脸。
初礼:“……”
冷漠的面试官啊……好像日剧的开头都是这样的?
淡定,莫慌。
昂首,挺胸。
初礼在椅子上坐下,眼睛滴溜溜都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面试官们,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他们各自有可能的身份——但是这没有用,在她眼里每个人都是大佬。
初礼只好盯着其中一个脸上稍微还有微笑的大佬开始自我介绍,基本资料过后开始高歌自己爱传统文学、爱《星轨》杂志爱得如何深沉,说到激动的时候站了起来,热血沸腾地对面试官们宣布:“如果能够让我拥有进入元月社工作的机会,哪怕一个只有八……不,一千五百块!我也甘之若殆!”
……在这个破城市一个月一千五百块只配住在下水沟里。
但这都是套路。
元月社这么大的出版社,怎么舍得只给员工一千五一个月啊有没有!
初礼总觉得按照日剧的套路现在面试官就该被她的热情感动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话语刚落,就听见坐在最右边那个从头至尾表情最鸡儿无情、初礼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面试官顺口问了句:“一千五低得太过分了,一千八你干不干啊?”
初礼:“…………………………?”
那女面试官话语一出,可能是初礼被怼了个猝不及防脸上的懵逼来不及收回,总之剩下的四个面试官“嘎嘎”就笑开了——
初礼顿时觉得今天遇见的从司机到面试官没有一个好人。
但是这不妨碍她点头,微笑说出个可能还有另外一番含义的几个字:“一千八?我干。”
……
十分钟后,作为最后一名面试者,初礼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此时外面比她进会议室前更加冷清,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面试使用的号码牌道具或者水之类的东西,而面试官们也拿着面试者资料走出,交谈着,三三两两原地解散。
初礼往前走了几步,一回头就发现,走廊里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大周末的,整个元月社的办公楼里空旷得能从角落里揪出只鬼来——本着“来都来了”的基础理念,初礼没急着走,而是放慢了步伐,拖着箱子准备将这从小学的《故事小王》到大学的《星轨》等一路以各种刊物陪伴她成长的出版社看过一遍。
——面试里她挺多话是现场胡扯的,但是喜欢元月社这件事,倒不是撒谎。
初礼这看看那瞧瞧,探头探脑的,在走过贴着《星轨》杂志海报的几间办公室时还自我激动了下,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走廊尽头——在那里的一间办公室,而这间办公室里,居然亮着灯,门也半开着。
里面有人?
初礼缩了缩脖子,琢磨着打扰到别人办公就不礼貌了,正想转身牵着她的箱子跑路,余光却不小心瞥见门口放着块巨大的黑板——只见黑板上面贴着各式各样名为《月光》的杂志宣传海报,黑板上还用粉笔乱七八糟地写了什么“东方幻想大神‘昼川’加入,豪华作者阵容不容错过”“昼川年度巨作”“《星轨》系列读物《月光》震撼来袭”等乱七八糟的宣传标语……
昼川?
这人初礼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是他的小粉丝。
这家伙十七岁以一本《东方旖闻录》成名,二十一岁正式成为国内东方幻想题材顶尖作家,年轻,英俊(传说),多金,听说昼川出生传统文学家庭,根正苗红的书香门第公子哥儿,老爸是某省作协跺脚震三震的大家,最要命的是这年纪轻轻要啥有啥的人性格还好得要命……
人称温润如玉公子川。
于是,昼川大神就这样用传说中很英俊的脸和金毛猎犬似的温润如玉性格征服了一卡车的少女粉丝;然后用写作实力征服了另外那一卡车的少年。
初礼喜欢这个作者,想着如果以后真的能进元月社,搞不好还能看见昼川大神真面目顺便搞张签名照啥的……想到这,初礼牵着箱子嘿嘿笑了两声,yy完毕就准备转身走人,然而就在她转过身的同一时间,她听见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
“先开三万二首印量试试水’?试!试!水!够胆你再说一遍?!当老子要饭的啊?!”
初礼:“???”
初礼:“……”
黑人问号脸。
——诚如以前认识的出版界编辑所言,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位作者都会把自己的作品当孩子看的,如果是,那也是曾经是,某些作者就能做到在连载完毕交稿的那一刻,就与自己的稿子就变成了纯洁的继父与继子关系……
只要编辑没有把“继子”直接抽筋扒皮地大卸八块重新组合让人家说“惹这孩子这么丑当爹的肯定也长得丑”影响到自己的名声,其他任何举动,继父似乎都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以上行为代表人物,稳如昼川。
初礼这个接盘养母只有抱着《洛河神书》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份儿,深夜时恨不得爱怜地抚摸着那厚厚的打印稿子安抚鼓励:孩子别怕,你能大卖。
……
为《洛河神书》校对的第三天。
周三。
初礼在早上起床照镜子的时候,惊恐地在发鬓发现了一根白头发,坚定不移地认为是因为给昼川校对让自己老了十岁……为了这根白头发,初礼几乎一脚踏上了粉转黑这条路。
是几乎。
因为她并没有来得及踏出这勇敢的一步,就在出门上班前不小心瞥到了靠在墙角的那柄黑伞……初礼脚下一顿,突然想起了周六那天,生怕被老苗挖墙角的自己心急火燎地跑到编辑部去,将昼川和他的《洛河神书》半路拦截——
一同被她拦截下的还有暴雨倾盆的那一天,昼川手中的黑伞。
想到这,初礼又不自觉地翘了翘唇角。
……几乎忘记了鬓角的那一根白头发。
看了眼外面,想起近日来连续的梅雨天气,初礼顺手拿起来那把黑伞,连带着自己的透明小伞一块儿带到了办公室……到了地方遮遮掩掩逃过老苗的法眼将黑伞往桌子底下一塞,初礼也来不及仔细思考自己在心虚什么鬼,只是埋头开始工作。
上午埋头于《洛河神书》的校对中,时不时点开q看一眼好友列表;中午午休时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初礼叼着筷子打开了q,点击某个终于亮起来的瘟神头像——
【猴子请来的水军:昼川老师哟。】
【昼川:?】
【猴子请来的水军:下午在家吗?我下班去你家,把你上次借给我的伞还给你。】
初礼认为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对话,对方只需要回答一个“好”就可以结束全部的对话,但是此时她显然是低估了昼川的创造性,在沉默了整整五分钟后,昼川回话了——
【昼川:什么伞?我有借给你伞?我为什么要借给你伞?】
【猴子请来的水军:……】
【猴子请来的水军:所以周六那天你放下楼梯间那把伞并不是要借给我的,只是单纯觉得伞沉手,或者想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大雨中狂奔的青春少年”?】
【昼川:你好好说话。】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不。】
【昼川:要上天了你。】
【昼川:你敢对我说”不”?】
【猴子请来的水军:orz……对不起,我错了。】
【昼川:好,我知道是哪把伞了,那伞不是借给你的,我借给老苗的不行吗,你怎么把它拿走了?】
昼川问得一本正经。
初礼相当无言以对。
【猴子请来的水军:「黑人问号脸表情包」你借给老苗的???……………………你们俩是那种值得你为他淋雨也要给他留把伞的关系?】
【昼川:我们俩是那种值得我为你淋雨也要给你留把伞的关系?】
【猴子请来的水军:那不一样。】
【昼川:哪里不一样?】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是小姑娘啊,大雨滂沱之中,我那娇弱的身子骨让人产生想要牺牲自己借把雨伞的冲动不是很正常吗?】
初礼一行字发出去后,昼川整整又沉默了五分钟,五分钟后,他以简洁有力的“呵呵”两个字结束了本次对话。
介于他没有强力反对初礼下班以后去给他送伞,初礼就当他是默认同意(……),关掉了聊天框继续吃饭,一边吃饭一边给他校对他的“白衣大将军杀妖记”——昼川的文里有个标志性的存在,就是每个男主身上穿的一定是白色的衣服,这导致了每次他的读者看见他文的第一章说得总不一定是“天啊大大开新坑了好开心”,也有可能是“看见‘白衣少年’四个字我就放心了,我怀疑自己得了强迫症”……
下午的时间也在校对之中飞快度过,下班时候初礼校对的工作停留在了百分之七十五,因为在这一处,她和昼川产生了一次激烈的争执——
本次事件起源于初礼在校对到文章的百分之七十五时,曾经三次因为本章神奇的脑洞被逗得乐出声,在第四次遭遇隔壁老苗投来的诡异目光时,初礼拿起了手机,淡定地拨通了通信录里某个备注名为【戏子老师】的人的电话,然后要求他把这章整章删除。
对,没错。
在“咯咯咯”乐完后,她拔**无情,直接打了昼川电话要求将这章整章删除——
于是昼川炸毛了。
这是《洛河神书》的后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诈尸行为,昼川从正面反驳初礼的修改意见,本来他这番突然上心的举动是让人十分感动的,但是过程却……
让人十分地难以启齿。
初礼:老师,您花了整整一章三千字去写神兽老八怎么生小崽子以及生下来后周围人如何丝毫不觉得违和地普天同庆!苍天在上!小崽子生下来长得还像神兽老四是怎么回事!他们俩不是敌人吗?!
昼川:相爱相杀啊。
初礼:可是神兽老四是公的!神兽老八也是公的!
昼川:现在卖腐很流行,我想试试。
初礼:试个屁。
昼川:?
初礼:orz对不起。
初礼:请老师批准我把这截内容删了,整章。
昼川:我不。
昼川:这影响了我文章完整性。
初礼:我听你鬼扯。
昼川:?
初礼:orz对不起。
初礼:昼川老师,我给您跪下磕头啦,哐哐哐,您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了对吧?元月社,注意是整个元月社不是《月光》编辑部,负责各类出版终审的总编夏老师是一名被高新返聘回来的五十五岁高龄资深编辑,性别男,我很确定他是直男,他甚至出过您父亲的书——所以,您能行行好,放过老师的三观和眼睛,好吗?
昼川:……
以上。
就为了争论这么个没营养的问题,两人从下午四点以电话形式争论到下午五点半,期间整个编辑部里都是初礼打电话的声音,她接到了无数次来自同事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目光——
最终,终于当初礼忍无可忍地把元月社谁也得罪不起包括昼川也得罪不起的总编夏老师搬出来,才成功地让昼川闭上了他的嘴。
挂了电话,初礼拿着红笔,在这章画风突变、男男生子甚至是兽兽生子的一整章上画上了超大、超愤怒的红叉!
然后抬头一看,下午五点半,下班时间到。
初礼:“……”
看着还有四分之一的稿子印本以及坐在位置上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主编于姚,初礼意识到今日在家自行熬兴加班似乎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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