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午,放学铃响了,苏起条件反射地扭头找梁水。
她们班学生要多上一节特长课,但这段时间梁水经常旷课。

她匆忙收好练功服和舞鞋,正要上去和他说几句话,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梁水,你过来一下。”

梁水出了教室,跟着班主任站在走廊上。

苏起假装去接水,躲在饮水机旁偷听。“梁水啊,我跟你妈妈谈过家里的事情老师不好讲,大人和孩子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但你最近状态很差,文化课不上,专业课也甩手。哎,你刚从哈尔滨回来没多久,学校

、市里都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你自己也很有天赋,不要浪费啊。跟谁赌气,都不要拿自己撒气。不划算的。”

梁水一声不吭,不表态。

苏起关上饮水机龙头,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

快到上课时间了,她收好东西去练功房。林声的画室和她顺路,两人一道走。转过天桥拐角时,她看见梁水从楼下经过,往校外去了。

苏起说:“他又跑出去玩了。”

林声难过道:“我不想水子跟他们混在一起。”

可最近路子灏要参加数学竞赛,李枫然又有钢琴比赛,都忙得焦头烂额。

林声说:“你下课要去抓他吗?”

“今天有阶段考试。我学号排在后头。”苏起忧愁道,“要很晚才放学。”

“是天宇网吧吗?”林声说,“我放学了去找他。”

“那太好了。他只会对我凶,你去的话,他说不定会听话呢。”苏起说,“要是不在网吧,就在桌球厅,没错的。”

“好。”

苏起回练功房换上衣服鞋子,压腿。练基本功,练跳舞。上完大半节课后,开始阶段小测。大家按学号一个接一个在老师面前展示基本功和舞蹈。

苏起的学号靠后,留在墙边压腿。

陈莎琳走过来,说:“你跟梁水很熟吗?”

苏起不太想理她,“嗯”了一声。

“你们家住在一起?”

“嗯。”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关你什么事?”苏起说。

陈莎琳瞪了她一眼,说:“我喜欢他,我要追他。”

苏起不可思议:“你上上个月还喜欢初三那个呢?”

“我移情别恋了。那个男的一点都不好,我觉得梁水比较酷,而且还很帅。”

“水性杨花。”苏起脱口而出。

要不是老师在,陈莎琳怕是要打苏起一巴掌了。

苏起凶巴巴的:“他才不会喜欢你。”

陈莎琳正要发作,听了这话,竟急切了:“为什么?”

“你虽然有点儿漂亮,但不是最漂亮。你也不温柔,像个老巫婆。他喜欢温柔的,才不喜欢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苏起说。

陈莎琳脸都绿了,半晌,自我安慰地说:“我可以追,女追男,隔层纱。”

“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追不到。他是练短道速滑的,跑起来飞快。”

“……”陈莎琳觉得她神经有点儿短路,说,“你这个人不讲道理。”

“呵呵,你还跟我讲道理?”

还要争执,老师叫陈莎琳的名字,该她考试了。

苏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陈莎琳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但学习不认真,基本功样样不行,舞感也一般。不知怎么被录取的,可能只是因为长得好看。

这种人真奇怪,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喜欢”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事情吗?

苏起最后一个考试,其他同学早就放学了。测验完,范老师说她跳得不错,基本功有很大进步,居然会劈叉了。要她继续努力,还问她以后想不想考北京舞蹈学院。

苏起说不知道。

不知为何,小时候她每天都幻想自己当歌手,成舞蹈家,做明星,对未来有成千上万种幻想。现在她虽然也想些虚头巴脑的事,但她会醒。她会意识到现实……她的舞蹈功力只比普通人好些而已,而“专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过,没关系,她还能继续努力。而且,现在她觉得语文文言文很有趣,物理很神奇

,英语也很好玩。

她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未来是什么样子,一切都说不定呢。

但梁水的未来,是一定可以得冠军的。

她换好衣服收好书包,跑去网吧找梁水和林声,没找到,其他地方也没有。她又跑回学校自行车棚,发现梁水和林声的自行车都不在了。

显然是回家了。

她开心地骑了车,踏板踩得飞快。

骑出城区,冲上堤坝的时候,她追上了他们。

“水砸!声声!”

梁水没搭理他,但林声停下来等她。她骑到林声身边时,梁水已到老远开外。

“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声也很懵:“不知道啊。我一下课就去找他。他一见我,没过几分钟,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啊?”苏起羡慕道,“果然还是你灵验。”

“不过我觉得他很烦我诶,都不跟我讲话。”林声说。

“他在装酷。”苏起说,但还是很羡慕林声,看着柔柔软软的,谁都不忍心欺负她。

“声声,我们队里要排练,水砸先交给你了,等演出完我再来抓他。哎,还是你好,我一去他就跟我犟,一点儿都不给我面子。”苏起抱怨说。

“好吧。”林声说,“那以后我去揪他。”

范老师要在市里表演节目,组织了半支舞蹈队排练。苏起每天都很忙,便放心把这事交给了林声。

林声接了她的班,每天一放学就去堵梁水,说:“水子,你今天去训练呗?”

梁水说:“苏七七给了你多少好处?”

林声就按苏起交代的说:“她给了我一个条件作交换。”

梁水:“你别烦我,我也给你个条件。”

林声:“好呀,我的条件是你好好上课,不跟那些人混了。”

梁水:“……”

活脱脱一个苏起附身。

他连白眼都懒得翻,走了。

然后林声画完画了又去堵他。林声和苏起不一样。苏起看着可爱,但眼神很逞强,一副你要是打我我咬掉你耳朵的样子,没人会去惹她。但林声长得太好看了,看着又软,在那种环境下很容易招来一

些眼光。

梁水不愿给林声添麻烦,往往就会提前离开,带着一脸的烦躁。

可林声终究还是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她又开始频繁收到情书,不少来自那些混混学生。她并不在意,像以往一样不予理会。

但陈莎琳再次出现在她的课间,走廊里,楼道上,她总是被那帮人“不小心”撞倒。有次她穿着毛线裙,被她们掀下楼梯,腿都露出来了,路过的男生们全在起哄。

紧接着,她开始收到一些字条,污言秽语,言语威胁和攻击。那些话让人羞于启齿,林声没脸跟路子灏讲。而苏起去演出了,几天不在学校,林声不知该去告诉谁。

她整日精神恍惚,突然称病不肯上学了。

沈卉兰一听她病了,着急忙慌去找李医生。林声害怕被拆穿,死活不肯去医院。

这一闹,沈卉兰发现了她在装病。关切转变成愤怒,沈卉兰失望不已,将她狠狠训斥一道……

家里出了那么多钱供她画画,跟烧钱一样地买画具买颜料,可这个不知感恩的女儿却只想着懈怠逃课。“我省吃俭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结果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沈卉兰痛斥,“你跟你爸爸一样不争气没出息,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连你都不听话,我活着

一点儿指望都没了!”

争吵引来了巷子里的人。

梁水、苏起、路子灏惹妈妈生气训骂是常事儿,但林声从小到大都很乖,大人们都意外极了。

程英英过去劝,说孩子年纪小,偶尔想逃课是正常的,好好说就行了。沈卉兰气不过:“她画画多烧钱啊,啊?可她想画,我是不是就想方设法随她的意?家里那么供着她,她倒好,学了一堆坏习惯,还撒谎,跟混子一样。我的心血全打水漂

了!”

林声不会吵架,说不过沈卉兰,哭着冲出了家门。

其他孩子都在上学,李枫然比赛完,满身疲倦地回家,走到巷子口就碰上这场景,正发愣之际,追上来的陈燕叫他:“枫然啊,声声被妈妈骂了,你去劝劝。”

李枫然点点头,揉了下困倦的脸,收下耳机线转身往堤坝上走。最近都是怎么了,水子在叛逆,连最乖的林声也有叛逆期?难道真像七七说的,拯救叛逆少女?

他上了大堤,四处望,见林声往江边去了。他一愣,飞跑过去。

秋冬季江水退潮,防洪坡和滩涂都显露出来。李枫然跑到江边,林声只是坐在石头上,埋头抱着自己。

他落了一口气,这一跑,他更累了,轻声:“我以为你要跳江。”

“我想跳!没有胆子。”林声呜咽道。

李枫然觉得这个想法很严重,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

林声哭了不知多久,很伤心的感觉。

李枫然不劝她,等她哭声渐渐停了,才说:“谁没跟爸妈吵过架?跳江不至于……”

林声说:“我太讨厌我妈妈了,很讨厌。”

“沈阿姨其实很好……”

“她一点儿都不好!”林声失控道,“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我从小就觉得家里穷,很穷很穷。我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都是因为她!”

李枫然沉默半刻,说:“除了康提阿姨,大家都不是有钱人。”“不一样。”林声哭道。发泄过后,她声音又小了下去,仿佛那是最难于启齿的羞耻,“枫然……七七家也穷,但七七从来不觉得。英英妈妈把一切她想要的都给她了。可我

妈妈只会跟爸爸抱怨。我不敢去别的同学家玩,也不敢带同学来我家玩,好怕她一开口又说钱钱钱。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委屈,再度呜呜哭起来。

冬季的江风如狼嚎,似鬼哭,肆卷着他们的衣衫。

李枫然的脸被江风刮得有些森白,他又默了会儿,说:“声声,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你觉得,哪家是完美的?”

林声埋着头不做声,只有长发被狂风扯得胡乱飞舞。

“康提阿姨对水子,一没耐心就打他;我爸爸只管医院,妈妈只管学校。就连七七妈妈,也跟七七爸爸吵。我想,不能拿自己爸爸妈妈的缺点去比别人的优点,是不是?”

林声抽泣着,不吭声。“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林叔叔。”李枫然望着江面,任风吹乱头发,“林叔叔是所有爸爸里最耐心最贴心的,他从小就陪你玩,天天都陪你。你妈妈也是,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做很多衣服。”

林声缓缓抬头,她那些比商店里还好看的衣服,全是妈妈一针一线做的。而李枫然呢,有次冯老师给他买鞋尺码大了,结果送给了路子灏。

想到这儿,她拿手背擦了下哭红的眼。

李枫然仍是望着江水,眼神很淡:“沈阿姨嘴巴喜欢数落人,但该做的都做了。你别听她嘴上说什么,看她做了什么。”

林声早已止了哭。

是啊,妈妈爱抱怨,可画画这么耗钱的事儿。她嘴上说几句,却还是全力支持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两人就那样并肩坐着,望着江面。

过了许久,李枫然猜测她已想通,终于开口:“你还要坐多久?”

“啊?”

“能回家吗?”他声音很低,嘴唇都白了,“我快冻死了。而且我很困,昨晚两点才睡。”

……

两人刚走上防洪坡,就见陈燕站在斜坡上张望。

走近了,陈燕赶上前来,神情焦急,说:“声声,你赶紧去学校。你妈妈冲到学校里去了。”

林声没反应过来:“她去学校干什么?”

“她看见你书包里那堆字条了。”陈燕心疼道,“你这傻孩子,受了那么些委屈,怎么都不跟家里讲的呀!你妈妈都气哭了,七七妈妈陪她去了,你赶紧追上!”

林声一愣,跑回家搬了自行车就朝学校赶去。

天气寒冷。教室里都关了窗,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苏起歪头看着书本,昏昏欲睡。她刚结束演出回来,累死了,老师居然也不给她们放假。

这个下午太无聊了。林声不在,生病请假了;梁水不在,被教导处叫走了;李枫然不在,参加比赛去了。

她回头看了眼路子灏,那家伙埋头在做竞赛题。

“苏起,把这段课文朗读一下。”英语老师说。

苏起站起身,抱起课本,教室门突然被推开,狂风骤然涌进来,卷得书本稿纸哗啦啦响,打瞌睡的学生们一个激灵全醒了。

是沈卉兰跟程英英。

苏起愣住,沈卉兰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语气很克制,说:“老师你好,我找苏起有点儿事。”

老师说:“行。苏起你出来一下……”

话音没落,沈卉兰径自走进来,到她跟前,问:“七七啊,学校里有哪个人欺负过声声?”

英语老师察觉到了不对:“这位家长……”

苏起懵懵的,一扭头看向陈莎琳的方向。

路子灏突然从竞赛题里抬头,人还没回神呢,条件反射般直接道:“陈莎琳!”

陈莎琳正偷看小说,抬起头来,沈卉兰已走到她跟前,伸手,问:“这些纸条是你写的吗?”

陈莎琳奚落一笑:“是又怎么样?她那个软蛋,自己没用就回去找妈……”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整个教室都吓了一大跳。

陈莎琳脸上血红五个手指印,她目瞪口呆。

英语老师冲下讲台:“这位家长,你怎么能打人呢……”

沈卉兰“啪”一拍桌子,将一堆纸条拍在桌上,问:“您是老师,我请您好好看看。如果您的女儿收到这种字条,你会怎么办?老师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老师低头一看。

“林声你是个贱女人。”

“回家路上小心点。”

“下次划烂你的脸。”

老师瞠目结舌,怒斥:“陈莎琳这是你写的?”

陈莎琳捂着脸,指着沈卉兰,叫道:“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叫你爸爸来!”沈卉兰对吼道,“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教出了你这下三滥!你现在就叫他来!别说叫你爸爸,你把警察把市长把省长都叫来,我也要跟他们讲这个理!”

陈莎琳被她吓到了,瑟瑟发抖。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老师也吓得缓了缓,说:“林声妈妈,有什么事好好说。学生没教好是家长和学校共同的责任,您可以好好反应情况,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是不是?我们会管的,但毕竟是孩

子,您动手就不太……”“你们怎么教这个学生我不管。”沈卉兰说,“她是孩子,我家林声就不是孩子了?嗯?我家孩子什么样,我心里清楚。从小温和,心地善良。但如果这学校里面有谁觉得她

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她有个天底下最蛮不讲理最粗暴又打人又骂人的妈妈!谁要是欺负林声,我就跟她拼命!我不管她是大人还是小孩!”苏起坐在位置上直发抖,一回头,看见林声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沈卉兰,两行眼泪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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