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跟林声和路子灏说起这件事,又伤心又气愤。
路子灏说:“难怪!我也见过他好几次。我妈妈让我叫他胡叔叔,看着是个好人,没想到是个坏胚子。”

在他们的世界里,粘上后爸后妈这个属性的都是坏人。

林声说:“完蛋了。水砸知道了,肯定会气炸的。”

“肯定啊。”路子灏说,“要是我妈妈给我找一个后爸,我一定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苏起惊道:“真的吗?水砸会离家出走吗,他舍得我们?”

路子灏说:“后爸都到家里来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定会离家出走,表明态度!态度很重要!”

苏起不希望梁水用离家出走来表态,可她也想不出,作为孩子他们能用什么方式向大人表态。

忽然间,她又希望梁水不要那么快回来。

她每天都盼望康提阿姨回心转意,不喜欢那个叔叔了,这样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可惜事情并没有朝她的预料发展,那个叫胡骏的叔叔来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和巷子里的大人们都混熟了。更要命的是,他每次来都带礼物,给每家每户都带。苏起回家看到家里堆着的哈密瓜和橙子,闭紧嘴巴表示鄙夷。程英英奇怪极了,这个贪吃鬼居然晓得克制了。她不知道,苏起下定了决心,她要和梁水站在统一战线,坚

决不被敌人的糖衣炮弹俘获。可怜了苏落,开开心心地吃水果,结果莫名其妙被他姐敲脑袋,一顿揍。

苏起揍完苏落还不解气,她不想在家写作业了,提上书包准备去林声家,忽然听见一串悠扬的钢琴声。

“风风回来啦?”她立刻跑去李枫然家。

少年坐在钢琴边弹奏。夕阳余晖,单薄剪影。他头发似乎长了些,碎发低垂遮在眉前。他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过来,冲她微微笑了一下,有一种时光温润的味道。

就是那一笑,苏起隐约觉得,哪里有了什么变化。

李枫然好像长大了。

“你在北京过得很好吧,是不是把我们都忘啦?”苏起一屁股挤过去,坐上了半边钢琴凳。

李枫然淡淡笑着,给她让了半边位置。苏起的爪子摁在琴键上,又开始胡乱弹奏了。

“没忘。”李枫然轻声说,目光聚焦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

苏起还在瞎弹琴,脑袋摇来晃去的:“那你比赛得奖了吗?”

“喏。”李枫然抬头指了下柜子里的奖杯。

吵闹的琴声戛然而止,苏起跳起来看奖杯:“哇塞。风风,你以后会成为钢琴家。”

李枫然笑笑,没答话。

“诶?我的礼物呢?”苏起想起来了,朝他摊手。

李枫然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可爱的红色布老虎,老虎胖嘟嘟的,憨态可掬,苏起喜欢极了。

“真可爱,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呀?”

“我觉得你像它一样,凶凶的,但很可……”李枫然闭了嘴,因为苏起的脸色晴转多云,幽幽看着他,“你说谁凶?”

李枫然摸了下耳朵,低声:“我说你可爱。”

“但是!但是!一开始就要夸我可爱,不能说‘但是’,知道吗?”苏起戳他脑门。

李枫然被她戳得晃晃脑袋,笑了下,点头:“嗯。”

苏起又问:“你给他们买了什么礼物?”

李枫然翻开箱子给她看,林声的是一套油画颜料,路子灏的游戏盘,梁水的是一张周杰伦的正版CD,还有路子深和苏落的礼物。

苏起审视一遍,最喜欢自己的布老虎,很满意地抱在怀里,又挤在他的钢琴凳上,说:“风风,你弹琴给我听。”

李枫然手指在琴键上随意划出一串音符,问:“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有很高的音乐品味的。”苏起说,“弹你比赛的曲子吧!”

“好。”

他手指拂过琴键,悠扬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像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溪,溪水清澈,流淌过溪底的鹅卵石,落叶在水面打着旋儿。

苏起起先还像往常一样,强行给它编歌词唱歌,唱着唱着,忽然就不唱了,歪着头静静听了起来。

经典曲目总是有抚平人心的力量。过去几个月的浮躁心绪竟在悠扬的钢琴声中静了下去。

……

李枫然回来后,南江上下学小队伍完整了些,但大家还是很想念梁水。骑车回家时,没有他带头冲刺,都不太有劲似的。

梁水在外训练了足足两个月,直到十一月才回云西。

那时,江水退了,树叶掉光了,苏起换上了厚厚的外套。

那天她刚回到家,程英英跟她说,水子回来了。

她扔下书包就跑出去,“水砸!水砸!”的喊声响彻整条巷子。

她风儿一般冲到他家门口,迎面撞上梁水正要出来,她刹不住车,他也没来得及拦住,她扑上去撞了他一个满怀。

她额头磕在他脸颊上,少年身体的气息清新而蓬勃,像秋天的阳光。

苏起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恍然发觉他个头又窜高了许多。人好像也瘦了些,却更精实有力了。刚才她那一撞,他竟岿然不动,仿佛她是飞进怀中的一只鸟儿。

梁水吃痛地摸了摸脸颊,说:“你脑壳是铁打的么?我牙要被你撞脱了!”

“我练了铁头功。”苏起说,又不自觉多打量了他一眼。

两个月不见,他的脸庞好像变了些,眉峰更挺了,下颌角愈发料峭;连眼神都更加漆黑锐亮,跟星子似的。

苏起说不清楚,感觉就是,不那么像小孩儿了。

难道……成熟了?

梁水撞见她悄悄探寻的眼神,眉头一皱,说:“你吃错药了?”

好吧,还是那个梁水臭屁孩,一点儿都没变。

苏起翻了个白眼,熟门熟路地伸手:“我的礼物呢?”

梁水一脸嫌弃:“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苏起耸肩:“但是除了礼物,你没有别的价值。”

梁水嘴角一挑,抬手就要揍她。苏起像模像样地躲了一下。

他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她:“拿了快滚。”

苏起喜滋滋接过来,当然不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里面一个胖嘟嘟的木头做的娃娃,好像是外国人的样子。

“这是什么?”

“俄罗斯套娃。”

“套娃?”苏起问,“你去俄罗斯了?”

“哈尔滨不能买吗?笨蛋。”

“哦。”苏起拿着娃娃左看右看,表情有那么一点儿嫌弃。

很明显,她没有发现娃娃的机关。

她叹气:“我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梁水说:“你把她打开看。”

“能打开?”苏起诧异,轻轻一拧,里面冒出小一号的一模一样的娃娃。

苏起张大了嘴巴。

“继续啊。”梁水抱着手,表情得意。“还能继续?”苏起眼睛放光了,又一拧,果然,更小一号的娃娃出现了。她大笑起来,接着再拧,每拧出一个她都要傻笑上一阵,拧到最后,只剩一个极小如拇指头大的

娃娃。

一共有八个。她把它们从小到大依次排成一排,乐呵得不行。

梁水戳了里头最小的娃娃一下,说:“我在她底下刻字了。”

苏起翻过来一看:“QQ?”

她表情再度变嫌弃:“企鹅?”

“……”梁水指头一勾,敲她脑门,“你是猪吗?”

“哦,七七啊。”苏起恍然大悟,捂着脑袋又喜不自禁起来。

梁水看她开心成这样,也很得意,说:“我觉得这娃娃长得特别像你。”

苏起喜滋滋:“我在你心里这么美呀?”

梁水说:“不是。我觉得她看着像颗呆瓜。”

苏起:“……”

她放下娃娃,就去扑打梁水。

梁水哈哈笑着躲开,正好林声李枫然他们也来了,这才停止了一场打闹。

梁水给林声买了个芭比娃娃,路子灏的是机器猫,李枫然的是龙猫,苏落的是一头猪,路子深的是一只长颈鹿。

得,整一个动物园。

苏起深刻怀疑,这家伙完全是按照心里的形象在买东西。

朋友们许久不见,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天停不下来,直到康提叫他们去吃饭。

康提说要庆祝一下,因为梁水取得了全国短道速滑少年组的冠军。

“哇塞!”伙伴们一同叫嚷。

梁水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但假装厚脸皮地点头:“低调,低调。”

康提请了整条巷子的人去康提大酒店吃饭。

巨大的宴会圆桌上围坐着十多号人,白餐巾,玻璃杯,青瓷碗,黑玉箸,灯光璀璨,觥筹交错。服务员进进出出,转盘上色香味俱全。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菜快上齐了,还没人动筷。康提身边空着一个位置。

梁水看了一圈,有些奇怪:“还有谁没来?”

苏起心里一个咯噔,下一秒,门被推开,胡骏拎着大包小包,笑容满面地进来了。

他礼貌地跟在座的夫妇们打招呼,苏家夫妇李家夫妇都熟络地笑脸相迎。

孩子们集体默不吭声。

梁水还不明白状况,不感兴趣地看着那个陌生人。直到那个人在康提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还冲梁水笑了一下,梁水的表情这才疑惑起来。

胡骏对康提说:“那是你儿子?长得很帅。”

梁水仍一副“你是谁”的冷漠表情。

康提笑:“他刚从哈尔滨回来,累着了,脸色不太好。水子,这位是胡骏叔叔。”

梁水没表情地看着他们俩,并没打招呼。

要是以往,康提会训他没礼貌。但这次,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为难梁水,转而跟胡骏和程英英聊天。

梁水心里已有模糊的预感。

苏起紧张地看他一眼,他脸色很差,但他并没有说多余的话,比苏起预想的要平静很多。

几个伙伴交换眼神,也都无话可说。

这时,胡骏起身给几个孩子分发礼物,意图给少年们留下好印象。

沈卉兰道:“你也太客气了。”

陈燕说:“是啊,干嘛给小孩子买这么多东西?”

胡骏笑道:“第一次正式见面,见面礼嘛。”

康提笑容灿烂,看着胡骏拎着礼物忙碌的身影,对朋友们说:“别拦了,是他的一份心意。”

胡骏拿了个变形金刚递给路子灏,说:“你叫子灏对吧,这是送给你的。”

路子灏从没见过那么高级的变形金刚,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兴奋说:“谢谢叔叔!”

胡骏摸摸他的头。

路子灏高兴地把盒子抱过来,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立刻拘谨地看了眼梁水。梁水夹着面前的一盘玉米粒,仿佛没看见这边的情况。

胡骏送给李枫然一套钢琴模型,林声一套玩偶,苏落一辆遥控汽车,苏起一套精美的房子花园拼装模型。

苏起也被礼物的精美程度吸引了,一边低声说谢谢,一边负疚地看向身边的梁水。

梁水无动于衷。

胡骏最后走到梁水跟前,表情竟有些紧张,拿出最大的一个盒子,是一架巨大的遥控飞机。

孩子们羡慕地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盯着那架大飞机。

胡骏微笑道:“梁水,这是送给你的。”

梁水没反应,跟聋了似的。他不搭理他,却抬眸看了眼圆桌对面的康提,眼神淡到几乎没有。

他在表明他的态度。

四周忽然安静了。

康提没有斥责他,却对苏起说:“七七,你帮水子收一下。”

苏起尴尬地放下筷子,见梁水的侧脸已是极度难看,可再看胡骏,又觉得他尴尬地捧着礼物站在那里很可怜,于是伸手去接。

这一伸手,梁水忽然朝苏起吼了一句:“关你屁事啊!”

苏起吓了一大跳,手一松,盒子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偌大的餐厅里骤然没了声音。

仿佛连人的呼吸声都没了。

康提脸色一变,像是忍了梁水很久了,正要开口,胡骏忙说:“没事没事,我放这儿了。”

他把盒子扶起来,放在梁水的椅子旁边,重新走回自己位置上。

康提和梁水对视着,两人都冷了脸,一句话不说,在较劲。但当胡骏坐下来时,康提率先移开了眼神。不知是心虚还是招架不住。

她彻底无视梁水,转而和朋友们谈笑风生。

大人们都没把孩子的情绪当真,或者在他们眼里,孩子忘性快,很好哄,闹一下情绪很快就好了。

林家民和胡骏聊起了足球,陈燕问起了股票,苏勉勤聊起共同认识的某个人。苏落开心地吃着菜。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祥和。

直到气氛越来越好,康提笑着拍了下胡骏的肩膀……

“他是谁?”梁水突然开口。

饭桌再度冷寂下去。

胡骏看了康提一眼,正斟酌用词,康提冲梁水笑了一下,有一丝讨好的语气,但更多是坚定:“他是妈妈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梁水手中的筷子砸向桌面,打得餐盘乒乓响,砸得汤汁飞溅。筷子力度极大地在几个盘子里跳跃,最终落在玻璃台上。

苏起惊得屏住呼吸,大人们全都不笑了。

胡骏脸色尤其尴尬,康提呵斥一声:“梁水!”

又是“哐当”的一声,椅子倒在地上。梁水起了身,抓起外套,踢开凳子,头也不回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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