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楼三楼大包间里,丝竹之音枭枭袅袅,余音缭绕慢慢从房间内飘出,委婉、优美,让人仿佛置身于人间天上,终于琴音停止,奏琴之人抱着古琴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这才有说话声传出,“子淳哥,许久不见,都忙什么呢?”
“不忙!”
石铭荣叫道:“不忙,你也不跟大家一起出来聚聚?”
“那你现在看到的是谁?”夏琰慢悠悠的回道。
“要不是我到三省公署去堵你,你能来?”
夏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正好要找你们聚聚!”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萧焕然抬眼看了一眼石铭荣,“别纠结这些没意义的了,说说请我们来做什么?”
石铭荣笑笑:“没事,我就是看大家伙好长时间没聚了,让大家伙聚聚!”
“有心了!”萧焕然举杯跟石铭荣说道,“来,兄弟,咱们走一个。”
“好的,焕然哥!”
万继玉也端起杯子跟边上的乔子沛说道,“来,咱哥俩走一个!”
乔子沛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喝了一口,咂了咂嘴问道,“小博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
“他现在忙得很!”万继玉回道。
“升官了?”
万继玉笑道:“升了,翊卫郎将。”
“都从五品了,这么厉害?”石铭荣叫道。
“是啊,朝里有人好做官!”乔之沛笑道:“子淳,你也帮帮我。”
“你要我帮什么,在太仆寺(掌舆马畜牧之事)里做个少卿不是很好!”夏琰看了眼乔子沛说道。
“我家老头子说没出息!”
石铭荣笑道:“那你就子承父业,努力个十年八年,做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那有那么简单!”
夏琰挑眉说道,“什么事都简单,什么事也都不简单。”
石铭荣说道:“子淳哥,我觉你变了!”
“怎么变了?”
石铭荣笑回:“你变得爱说话了”
“难道不好!”
石铭荣说道:“以前不说时,觉得你深不可测,现在你说话了,我怎么觉着更深不可测了?”
“臭小了,你消遣我?”夏琰笑道。
“没,可不敢!”
“有酒喝酒,有乐子就乐乐,现在一年到头的,想聚聚可不容易!”
“说得不错,来,咱们都端起杯子碰碰!”
几个人举起杯子碰了碰,没喝几杯时,赵翼博来了,一进来,就被他们大罚三杯,不一会儿,几个都有了醉意。
石铭荣和赵翼博年纪相仿玩得来,两个人喝得最疯,拉着万小六和乔子沛也喝了不少,夏琰年纪最大,权柄也最重,他们几个隐隐的都有些惧夏琰,没敢拉他喝酒,萧焕然自从庶弟考上状元之后,为人行事有规有章多了,变成很成熟稳重,看他们醉得不成样子,和夏琰两人走到窗口边透气,三月天气渐暖,窗下的柳树似乎正在抽枝,枝头上有绿意,在风灯下显得生机盎然。
萧焕然见夏琰倚在窗口边默不作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夏琰仿佛正在出神,听到萧焕然问话,醒过神来,反问:“你怎么样?”
“我……”萧焕然笑道,“去年借你的光从太常寺(掌宗庙礼仪)调至兵部,做了一名闲散都事。”
夏琰看了一眼显得失意的萧焕然,说道,“职位低了?”
“你说呢?”
夏琰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是件好事!”
“好事?为何?”萧焕然不解。
夏琰没有回他的话,反问道:“方又行方大人知道吧?”
萧焕然点点头,“听说过!”
夏琰说道:“如果你想将来有所建树,我觉得你应当从都事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你想做到的位置,别急着让你父亲或是我帮你。”
“我……我当然知道要循序渐进,可我都快三十岁了,还有时间一步一个脚印吗?”萧焕然显得急切。
夏琰慢慢收回笑意,“如果不能脚踏实地,我劝你还是去九寺里混混日子。”
看着夏子淳毫不客气的驳了自己,“子淳你……”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得出来。
夏琰认真的说道:“即然到了六部,就应当知道,这是权官天下,没有几分本事,你凭什么做到员外郎,郎中,甚至侍郎,更甚而尚书,凭什么去做宰执?”
萧烯然被夏琰说得哑口无言。
夏琰看向窗外,“就像吏部考绩一样,你订个目标,每隔三年让自己进一阶,我想,假以时日,你会做到实权在握,彪炳天下。”
萧焕然深深吸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
“好好努力吧!”
“谢谢子淳!”
夏琰说道:“不必谢,大家都是兄弟。”
“对,大家都是兄弟!”
这顿酒一直喝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夏琰准备跟赵翼博聊几句的,结果根本没机会单独说话,摇了遥头,暗想,等下次吧。
第二天,夏琰睁眼时,习惯性的去摸一摸童玉锦,结果摸到床是空的,吓得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腾一下坐起来,一手挑开床帘,这才发现,原来日上三竿了,松了床帘,双手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双穴,这是酒喝多了的征状,按了几下后,揭开被子起床了,边起床边摇头,“真是松懈了,居然起不来了。”
等他头发梳到一半时,童玉锦进来了,见到他起床了,笑道,“怎么不再睡一会?”
夏琰回道,“再睡还像话嘛!”
童玉锦笑道:“怎么不像话了,休沐天就要好好享受嘛,睡懒觉也是享受之一!”
“歪论!”夏琰哼道。
“嘿嘿!”童玉锦接过夏琰的梳子,“我帮你梳头!”
“嗯!”夏琰把梳子递给了童玉锦。
童玉锦边梳边说道:“夫人过来找我!”
“什么事?”
“为了八郎弱冠之事。”
“办就是了!”
“她说八郎不愿意!”
“为何?”
“我让人去打听了,好像在跟夫人赌气。”
“赌什么气?”
“夫人给他找媳妇,找了几个,他都不乐意。”
夏琰面色变得认真严肃起来,“都有哪几家?”
童玉锦回道:“美珍问了,都是跟我们家走得近的几家。”
“那为何不同意?”
童玉锦放下梳子,帮夏琰带上金冠后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夏琰转头,“你是说于先生的女儿?”
童玉锦点点头,“虽然没有说破,不过夫人大概知道八郎跟于家芝娘的事,却还一直给八郎相亲,肯定是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事了!”
夏琰微微皱眉。
童玉锦问道:“怎么办?”
夏琰回道:“听听父亲和八郎的意见。”
“哦,那你去问他们。”
“嗯!”
童玉锦说道,“我看你这段时间似乎不忙,怎么样?”
夏琰笑道,“除了没案子,我哪里不忙了?”
“……”童玉锦看了看没有整理的床铺,抬了抬眉,意思是你都有时间睡懒觉了。
夏琰抚额:“是不是没让你参与,你就觉得不忙了?”
“那有事?”童玉锦才不承认,问道,“忙什么?”
夏琰回道:“当然是夏收的事。”
童玉锦问道:“哦,今年的收成好吗?”
“还不错。”
“那就好!”
夏琰瞄了一眼帮他整理衣服的童玉锦,没有告诉他,收成不好有收成不好的问题,收成好有收成好的烦恼,这天下之事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京北路长兴府
伍大人在府衙里刚给官员们训完话,外面马上有人求见,忙得跟陀螺似的,几拔人马见完后,到了用餐时间,仆人刚催完让他吃饭,佟新义又急急忙忙过来了,见到伍大人就拱了拱手,“大人——”
“何事,这么慌张?”
“大人,和辽、金之人的贸易,今天又没有收到课税,不仅如此,辽、金之人还伤了我们课税官员。”
伍大人叹道,“我知道了!”
“大人,你上折子给朝庭了吗?”
“上了!”
佟新义连忙问道:“朝庭怎么说?”
“以和为贵!”
“可……可这几年,课税一年比一年少,辽、金之人越来猖狂,要是再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怕是连易货的币或是商品都没有了,成了明抢了!”
伍大人捏了捏鼻梁,“我知道,饭吃了没有,跟本官一起吃点。”
“大人——”佟新义站着没动。
伍大人劝道:“我知道,作为司户参军,你有责职为朝庭收课税,可现在还不能急,辽、金商人不是一般商人,一个弄不好,就能引起一场战事,急不得!”
佟新义无奈的说道,“可是课税眼睁睁的流走了!”
伍大人说道:“我知道,我想就这几天,朝庭应当有所安排。”
“真的!”
“嗯!”
“太好了!”
“走吧,去吃饭。”
“是,大人!”佟新义松了口气回道。
京城
三月底时,童玉锦只身到望亭参加了邓如杨的婚礼,这个只准备了一个月的婚礼虽仓促,却热闹喜庆,周围的邻居都说丁氏上辈子积德,一个二婚的女人找了个年轻的郎君,不仅如此,郎君还未婚是京官,简直羡煞众人。
童玉锦见书明和书礼也非常高兴,也许,他们早就把邓如杨当成父亲了吧,真好!
婚礼过后,邓如杨亲自送前来参加婚礼的童玉锦,“多谢夫人前来参加如杨的婚礼!”
“谁让你是我舅舅呢!”
邓如杨不好意思的回道,“小锦你对我的知遇之恩,这辈子我怕是还不了!”
童玉锦笑道,“没关系,这辈子还不了,那就下辈子!”
“呃……”邓如杨愣了一下。
童玉锦哈哈大笑,“开个玩笑!”
邓如杨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候爷不让我报恩。”
“哈哈……”童玉锦笑道,“你这个新郎官一直都比较忙,咱们还没有说上话,不如我们走走!”
“好,小锦!”邓如杨对丁氏及两个孩子笑笑,“我送送夫人!”
丁氏满脸幸福的朝童玉锦跪了下来,并拉着两个孩子也一起跪到童玉锦跟前,“夫人,丁氏无德无能,也不能报答什么,妾身跟孩子给你磕三个头吧!”
“使不得,使不得……”童玉锦上前要挽扶不让她行礼。
邓如杨笑道,“你的事,我都跟琴儿讲了,你就让她尽尽心意吧”
童玉锦无奈的摇头,只好让他们行完了礼。
童玉锦和邓如杨离开人群,走到胡同口边上,“候爷比较忙,没能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如果没有小锦你,夏候爷怎么会认识我,怎么会出手帮我!”
童玉锦说道,“也是你有能力,要不然,就算认识我,子淳他也不会帮的”
邓如杨回道,“有能力的人大把的,如果没有小锦,我不可能搭上候爷,谢谢你,小锦!”
“舅舅客气了,官场复杂多变,人心难测,舅舅当如履覆冰才是!”
“谢谢小锦,我一定谨记在心!”
“好啦,其他我也不多说了,我回京了!”
“多谢小锦!”邓如杨拱手给童玉锦行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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