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邪是个在容貌上十分出众的……人。
只能说是人。
不然怎么样?说他是个男人?下边缺东西啊!说他是男人那么宦官这个词要怎样哭泣才能坦然面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了一点?
总之,兰澈不否认郁邪的美十分惊人,是那种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精致,妖冶,阴柔之美,和楼明夜那种与生俱来的风度不同,和萧贰那种清冷如皓月的俊美也不相同。但她无法对郁邪产生任何好感,这是从一开始就出现的奇怪感觉,仿佛只要靠近郁邪,只要与他对视一眼,就好像要被他那双蛇一样湿哒哒、冷冰冰的目光拽进阿鼻地狱似的。
楼明夜曾经郑重其事警告过她,不要靠近郁邪,不要与这个人接触,她也觉得最好还是远离。可是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操蛋,她已经十分努力躲开了,却奈何这妖艳贱货上赶着往她身边靠拢呢?
她能做的,也就是愤愤然瞪上两眼,以示自己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兰待诏饿了吧?我从镇上买了些糕点回来,先吃几块垫垫肚子好了。”
郁邪敞开房门让外面的光线涌入,迈着优雅脚步走到兰澈身前,躬身将一盘糕点放到她面前。兰澈视线盯着那盘糕点,心思却都放在郁邪身上,努力保持呼吸均匀、神色如常——她的双手双脚都是自由的,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那种迷药的效力她也熟悉,一旦醒来后基本就在没有效果,也没有任何头昏无力的遗症。
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趁机不被偷袭郁邪,推开他从房门跑出去找人求助,只要在突袭之前不被郁邪发觉。
“这都是什么糕点啊?太甜的我可不吃,牙疼。”兰澈故作矫情,对着那盘糕点挑三拣四。
她需要拖延时间来思考。
透过敞开的房门,她看见一片覆盖着积雪的草地,积雪浮面只有两行相同的脚印,说明除了郁邪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在;草地范围很广,广到她一眼看不到边际,说明此处距离驿道不近,并且周围没有什么人家,大概是荒废的弃屋之类。此外,根据刚才郁邪所说“从镇上买来糕点”这句话,她推测燕郡郡城距离这里不会很远,否则郁邪不可能把昏迷的她留下,花费大量时间在买糕点的路上。
综合看来,郁邪没有其他帮手,而她所处的地方有些荒凉,但距离城镇不算远,要逃走还是有可能的。
“毕竟是穷乡僻壤,糕点比不得宫里的精致,凑合吃吧。”
郁邪有些漫不经心,放下盘子后缓缓直起身。就在他的身子将直未直的那一刹,兰澈猛然跳起,用尽浑身力气向他撞去,打算撞开他之后直奔门外阳光灿烂的自由天地。
然而……
看她凶猛撞来的郁邪不慌不忙,在极短时间内从容侧身一躲,兰澈扑了个空,如毛还没长齐的雏鸟一样高高跃起,又狠狠地把自己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自己大概可能也许还是有些胸的。
不然一马平川的地方,怎么可能摔得那么疼?
根据兰澈对那种迷药的了解,她至少昏睡了一天,在旅舍那晚吃的饭菜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到现在仍有足够力气跟妖艳贱货作斗争,想脱身只能继续逃。兰澈一手捂着被剧烈震荡的胸口,一手蹭着地面匍匐前进,一副拼命三郎模样坚持走逃亡路线,不退缩,不动摇。
令人感动的是,郁邪居然没搭理她,抱着肩看戏一样看着兰澈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扭蹭,直到她一只手抓住脏兮兮的门槛。
“兰待诏还真是位不听话的客人。”郁邪脚步轻巧走上前,一只手抓住兰澈腰带将她提起,举重若轻。
“啊啊啊啊啊啊你他娘的放开我!”兰澈改用双手抓住门槛,不仅刚上岸的河鱼一样扭来扭去拼命挣扎,且喊,大声喊,震耳欲聋地喊。
郁邪脚尖一点,踢开兰澈紧抓门槛的双手,而后修长手臂一挥,兰澈便像失去老母鸡庇护的鸡崽子一样,咕咚跌回阴暗角落。
兰澈根据郁邪对付她的轻松程度判定,自己跟这个妖艳贱货拼力气是没可能的,就算在她狼吞虎咽吃掉五碗米饭浑身充满干劲的情况下也没可能。于是,聪明识时务的前任女流氓乖巧地放弃挣扎嚎叫,双臂环着曲起的双腿,下巴贴在膝盖上,微微低头,向上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的郁邪,努力做出一副梨花带雨、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的神情。
“……兰待诏不适合这般表情,还是收回去吧。”可惜的是,郁邪无动于衷。
兰澈有些尴尬,挠挠头,咧嘴干笑:“哦,忘了,你不是男人,不吃这套。”
兰澈不太懂什么叫气场,什么叫杀意,不过她很明显地感觉到,郁邪有那么一瞬大概很想在她头顶开个血洞,再往里浇一碗热豆花。
撇撇嘴,无路可逃的兰澈索性靠着墙壁,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说吧,为什么抓我?是不是想勒索我家主子?”
除了挂上楼明夜这个身份不简单的俊朗金主外,兰澈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地方,可郁邪的回复却让她心里不太舒坦。
“楼明夜么?我对他没什么兴趣。”郁邪把盘子踢到兰澈面前,泛着阴冷光泽的眼眸盯着她,形若女子的唇瓣挑起一抹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弧度,“看来兰待诏对自己的价值还不太了解。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福气。”
兰澈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郁邪。
她最讨厌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还不如不听他放屁。
郁邪见兰澈没有果腹的打算,随手从旁侧抽来一刀宣纸铺在地上,又将蘸满墨的笔递向兰澈:“我说什么,你写什么——兰待诏最好别让我为难,我并不喜欢将简单的事情诉诸暴力。”
“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写不来就是写不来。”兰澈耸肩摊手,惋惜地撇撇嘴,“我真心疼你的脑子。我要是会写字的话,早就去靠卖字赚钱了,还用在长安城流浪那么多年?这种事你威胁我也没用嘛!”
郁邪后知后觉想起这件事,细琢磨的确如此。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其他手段来对付兰澈。
“那么……兰待诏,对不住了。”
一把薄刃雪亮的匕首出现在手中,郁邪勾起唇角,一步步向兰澈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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