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虽可对敌,但也会慢慢蚕食蛊师自身肉体。
若是年轻时候倒还好,年轻人神完气足,加之蛊术功法的修炼可以抵抗蛊毒的侵蚀,可一旦年老神气不足,蛊毒便会变本加厉,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毒性攻击宿主。而且一旦蛊师年老后无法为体内蛊虫提供足够的食物,蛊虫就会开始蚕食宿主的肉体,其中痛苦比之炼狱也不差分毫。
“老身吃了一辈子肉身养蛊的苦,有怎么可能将这种引得天怒人怨的功法再交给宁儿。”七伤蛊婆无力的垂下头神情黯淡,慕容宁将肩膀上的衣物重新穿好环抱着蛊婆无声安慰。
申辰也被七伤蛊婆的解释震撼,心中歉意更甚。
他刚见到七伤蛊婆时就感到蛊婆身上散发出一股灰色的死气,当时他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却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七伤蛊婆又道,“老身的寿元将尽,这些年每夜腹中都痛如刀绞,那些虫子在吃我的心肝肠胃我又怎能不知,但就连老身也没有办法,也到了该走的时间。”
看着蛊婆,申辰沉默无言。想来七伤蛊婆年轻时候也是一方美人,如今变成这幅样貌也是拜体内的蛊虫所赐。虽然知道问的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开口道,“那前辈可是没有将蛊术教给慕容姑娘?”
“不教?这蛊术乃是老身一生心血所得,怎么可能不教,她在仙道醮上夺得前八的道法又如何不是老身的蛊术!”七伤蛊婆越说越激动,倒是让申辰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不肉身养蛊,又怎能修炼她的蛊术?
正疑惑间,二楼的走廊上竟然探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双手趴在栏杆上对着慕容宁道,“姐姐,我饿了。”
一见到这人,申辰立马就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他并不认识这个小孩,但凭着直觉他一眼便能看出这孩子并不简单,最为明显的一点便是那小孩眼神空洞,双眼并没有眼白而是纯粹的黑,看去摄人心魄极为诡异。而且那孩子说话时没有一丝感情,似乎完全是靠着本能和直觉在行动。这孩子已经不能简单的称之为人,倒是有一个更好的词可以用来形容她,傀儡。
这个梳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面貌清秀的小女孩,看起来与傀儡无异。
一见到这人跑出,慕容宁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立马上楼牵起孩子的手,接着从衣袋中取出一粒棒棒糖塞到孩子口中,待看到孩子安心吃起棒棒糖她才长舒一口气,将孩子引下楼梯。
那孩子身上同样穿着苗疆的传统服饰看起来与慕容宁和七伤蛊婆无异,但申辰体内的天神笔记却无端起了反应。穿在那孩子身上的衣服竟然是一件上品神器雪袄,那是用冰蚕玉丝编织而成,而这件衣服的功用也只有一个。
阻止蛊毒外泄。
这个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需要穿着一件上品神器来阻止蛊毒外泄,申辰不敢继续往下想。
“哼,果然还是出来了。”七伤蛊婆冷哼一声,似乎对那孩子很是看不惯。而慕容宁对那孩子则温柔的多,柔声细语的哄孩子坐下,然后还摸了摸头以示奖励。
而在她的话中,申辰也知道这孩子名叫白。无姓,只以白字为名。
“前辈,这孩子是?”申辰笑着问,满心希望得到的回答能与他心中所想不同。
但七伤蛊婆显然没有应允他心中期待,只是冷冷道,“不过是个负心汉的孩子,做了宁儿的炉鼎倒也是她的福气。”
“这是!”申辰几乎脱口而出,但接下来的话却又被他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这个名叫白的孩子,竟然是七伤蛊婆的亲生女儿。也许当年七伤蛊婆也有过一段情爱之事,只不过她以肉身养蛊的秘密终究瞒不住,最后被她的男人发现后便离她而去。而她也心如死灰,最终将生下的孩子做成了蛊身圣童。
“白在婴儿时期被师父封存了几千年,师父极度想彻底将白抹杀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一直到我拜入师父门下后师父才将白取出养大到七八岁的年纪后便成了蛊身圣童。”慕容宁似乎不介意七伤蛊婆就在一旁,言语平淡的将这段往事说出。
蛊身圣童,便是从婴儿时期便对人体进行祭炼的一种禁忌之法。刚满月之时就需要将婴儿浸入配置好的蛊毒液体中,连续三年都要如此。熬过这一关后便是仿佛蛊虫池中任蛊虫撕咬,等到经历无数炼狱般的折磨后才能够炼制成蛊身圣童。
没错,是炼制,因为蛊身圣童本事就是一件法宝,只不过别的法宝都是用天材地宝来炼制,唯独此物是以人体炼制。
蛊身圣童永远无法长大,终其一生也只有七八岁模样。她的身体能够抵抗全天下任何蛊毒,所以是蛊虫最好的温床,而且蛊身圣童没有思想没有神智,与金石炼制而成的傀儡无异,拥有蛊身圣童的蛊师天生就拥有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蛊虫宝库,实力自然要比他人高上不止一筹。
只不过这种方法有违天和极少有人敢于炼制,就算想这么做恐怕也不知道炼制的方法,没有足够的材料。但白乃是七伤蛊婆的亲生女儿,天生就是做蛊身圣童的最好材料,加之七伤蛊婆穷其一生钻研的蛊术,竟是被她找到了炼制蛊身圣童的方法。
可以说,白的存在就是为了慕容宁。为了慕容宁可以不以肉身养蛊,七伤蛊婆甘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炼制成一只蛊毒容器。
但因为白体内的蛊毒实在太过强烈,白本身有没有神智也没有一点修为无法控制蛊毒的走向,若是没有上品神器级别的雪袄做屏障,那么白体内的蛊毒就会四处流散,只要她走过的地方恐怕百里之内都会草木枯亡没有一个活物存在,百年间都会成为生命的禁地。此时若是将白的衣服褪下,见到的画面恐怕会让申辰百年都无法闭眼。
申辰自觉已经见过无数修真界中的诡异现象,就算碰到再震撼的事情都不会大惊小怪,但蛊身圣童的存在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只不过如今看慕容宁对白的态度并不想在对待一件法宝,而当真是在对待自己妹妹,不知心底深处她又是如何看待白的。
“刚才听师傅说,你在找天罗?”撇开这个话题,慕容宁抬起头问。
申辰点点头,眼睛却始终难以从白的身上移开。
“那走吧,这几年我与天罗第九门之间还算有些蛊虫交易,我也从中知道了他们在南疆的驻地,你若是想要见那我就陪你去。”慕容宁叹了口气就要将白送回楼上。但她还没完全起身就被七伤蛊婆拦住。
“带白走。”蛊婆的话虽然简单,却带着不可违背的意志。
慕容宁神情一僵,整个人楞在原地。
“你也该走了。”七伤蛊婆最后看了她一眼,最后重新躺回暖炉旁背过身去,“我一直在想,你跟着老婆子我在这么个小地方呆了几十年,身边还必须带着白,纵然有高强实力出去后又该怎么办。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在继续将你留在这里,只想着能留一日是一日,但今天这两个小家伙来,似乎就是老天在告诉我,你该走了。”
顿了一下,蛊婆自嘲般一笑说,“人老了,年轻时候只想着修真当逆天而行,但现在却越来越信天命。我命该如此,你不必眷恋。”
“师尊!”慕容宁怎么都没想到七伤蛊婆竟然会赶她走,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走!我虽然老了,但还不傻,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还能猜到一些。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只有呆在一旁等死的份。跟着风老鬼和楚昂的弟子出去闯荡一番,我倒也不担心你会在外面吃亏。”七伤蛊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就算能留,又能留在此处多久。不出十年七伤蛊婆定然被体内蛊虫反噬而亡,到时候的慕容宁又该何去何从。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进入修真界闹起一番风雨,还能让天下人想起七伤蛊婆这个名字。
话已至此慕容宁又能说什么,她眼中含泪拉着白的手示意白与她一同跪下,然后对着蛊婆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几十年养育之恩,便全在这三个响头之中。唯独白双目茫然并不叩头,似乎连眼前的就是她母亲这件事都不知道。
“天罗之人狡诈,若事不可为你便迅速退走,莫要管那小子的死活。”七伤蛊婆听到身后传来的叩头之声身子忍不住一阵颤抖,似乎在强忍住眼泪同时口中告诫。
在她看来申辰去找天罗谈判希望渺茫,唯独不希望慕容宁为此丢了性命。
对于这些告诫,慕容宁一一应允,最后实在无话可说,她便默默拉着白的手离开木屋。
“照顾好白。”这是七伤蛊婆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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