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沈阳,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我坐在店里,手中刷着刚收的核桃,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

我是开文玩店的,文玩本身就是小众爱好,况且到了秋天,生意更是惨淡。

好在近几年文玩行业慢慢兴起,勉强糊口倒是不成问题。

无聊的喝了口茶,看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我起身,开始收拾店铺,准备逃之夭夭。

沈阳的路还真是有点堵,不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了,在车上听着歌,慢悠悠的往家开。

我把车停到了小区旁边,下车去买点烧烤回去打牙祭。

“棍儿哥,回来了?今天吃点啥?”烧烤店的老板跟我很熟!

“十个串,两个鱼豆腐,一个鸡架,两瓶啤酒打包带走。”

“好嘞,棍儿哥,您坐会儿,马上就好。”

“少放点糖哈,昨天的太甜了,吃了都齁得慌。”我补充道。

“得嘞,放心吧,棍儿哥”

我点根烟,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他们都跟我叫棍儿哥,年岁大的管我叫小棍儿,至于为什么,这还得从我名字说起。

我叫傅归,今年正好三十岁。

小时候上学大家开玩笑,管我叫归哥(龟哥)。后来我听着实在有点不爽,因为这事没少跟人打架!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学校开除。

后来他们似乎也想明白“穿新鞋不踩狗屎”的道理,改口叫“棍儿哥”。

别说,还挺霸气!

不过霸气的名字也没少给我惹麻烦。

别忘了,我生活在东北,一句“你瞅啥”就能引来血光之灾的神奇地方。

我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在校门口被一群手拿十八般武器的彪形大汉截住,然后问我同样的一句话:咋的,你就是棍儿啊?

我甚至怀疑亲爹亲娘一定能掐会算,摸着肚子就知道里面这货将来一定找不着媳妇儿!

好吧!我承认你们算得还挺准!

从我记事起,我就被那伯伯收养,在他家吃,在他家住。那伯伯供我上学,最后给我出钱开了那家文玩店。

据那伯伯自己说他跟我爹是生死之交,当我问起爹娘是生是死的时候,得到的永远都是一句话:写作业去!

一根烟刚刚抽完,老板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我。

“棍儿哥,你要的东西好了,总共三十六。”

我接过东西,付了钱,跟老板打声招呼,拎着东西往家走。

路过小区传达室,王大爷正在里面下象棋。

跟王大爷对弈的是楼上的刘大爷,这两位是今生注定的棋友。

因为两人棋艺一样的烂,烂到围观都被人嫌弃!

高山流水觅知音,两位难兄难弟惺惺相惜,从此陷入“落子”与“悔棋”的无限循环之中。

越是烂越希望被人关注,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曾被两人抓过壮丁,勒令强制观棋,那是一种煎熬,比看片不能快进还要煎熬。

今天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两人身边居然出现了观棋人,而且还是一个少年!

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灰头土脸,穿的有点寒酸,旁边放着一个破布袋子,袋子上印着“不孕不育怎么办?”的字样。

此时少年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两人下棋,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我他娘的是个怪胎!我心中暗想。

“回来了,小棍儿”王大爷余光看到我。

“咋地,您二老又在这过招呢?”

说完我指着蹲在地上的少年问道:

“大爷,这谁啊?你俩新抓的壮丁啊?”

王大爷眼睛都没抬,手中拿着一个棋子正琢磨怎么走。

“啥壮丁啊,来找人的!”

“找谁啊?”

“找个叫什么傅归的!”

王大爷落下一子。

“你说现在这父母也真是的!怎么给孩子起的名啊!也不管叫着绕不绕口,哎......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手中的“马”落入刘大爷无心设计的圈套中,心说:活该!

“大爷!我叫啥?”

“你叫小棍儿啊!咋了?”

王大爷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在问我:咋的?有毛病么?

真是老糊涂,怪不得棋艺烂到如此地步!

我就静静看着他,静静地看着......

“艾玛啊,你看我这记性!对对对,找你的,找你的......”

我懒得跟王大爷计较,歪着脑袋打量那少年。

找我的?我爹的私生子?我在心里瞎琢磨。

那少年听见我们刚才的对话也放下了泡面,抬头看着我。

还没等我开口,那少年竟然用一口浓重的河南话骂我:“恁个龟孙儿,俺都找你好几天咧!”

“哎哎哎,你骂谁呢?你谁啊?我认识你么?”

岁月让我变得不再冲动,若是放在十年前,肯定伸手就揍他!

因为他居然骂我“龟”,重点还是“龟孙”!

“俺爹让俺过来找你,有样东西让俺交给你。”

“啥玩意交给我啊,我都不认识你,能不能不跟我扯,你刚才骂谁龟孙儿呢?小屁孩儿。”

这辈子最烦别人在我面前提起“龟”这个字,此刻就算是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我心灵的创伤。

那少年伸手从旁边的布袋子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随手递给我。然后继续低头吃泡面。

我白了他一眼,接过布包。

布包是用白蓝相间的花布包裹的,类似于90年代用的手帕,这土得掉渣的东西没想到现在还真有人用。

花布包被包裹的整整齐齐,我伸手拆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我拿起信封仔细端详,信封上面是用蓝色墨水写着字迹,字迹有些潦草且有些掉色,我凑近了仔细看,才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

其中“傅红兵”三个字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快速的收起布包,用脚踢了一下正在津津有味吃泡面的少年道:

“诶,别看了,跟我上来吧!”

少年听完,也没说什么。左手抓起随身的布袋子,右手端着泡面起身就跟着我上楼了。

我住的是一间小公寓,面积不到五十平米,平时就我一个人。我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将手中的烧烤随手放在茶几上。

“随便坐吧,冰箱里面有啤酒,喝的话自己拿。”

“俺不喝酒!”

少年找个角落坐下,有些拘谨。

我也懒得跟一个孩子客套,随意将外衣脱掉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拿出那个布包,翻出那封信,随手打开信封,一把小巧的铜钥匙从信封中滑落出来。

“这是啥玩意?”

那少年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说这东西是个信物,是他爸让他给我的。

信物?难道我爹当年欠债了?人家是来追债的?不过看看少年浑身上下的打扮,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来还钱的!

我相信一切的答案都在信中!

信中字迹很工整,是用小楷写的,具体的内容如下:

卫国兄:

一切安好,见字如见人。

上次一别,已过数月。弟甚是想念,但怎奈学业缠身,不能登门,特书此信,望兄长海涵。

自从上次见面,你跟我说了事情的前因始末,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调查。

调查中发现了很多疑点,其中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后来我翻看了父亲留下的物品,想在里面找到一些线索,可是也没什么太多收获。

不过我在父亲留下的那些书中发现了一本地图,其中有一页被翻过很多次,明显跟其他地方不同。

父亲在其中圈点了三个地方,我对照辨认后,发现应该是在新疆境内。

我想他们当年很有可能是去了新疆,至于为什么去那里我还不甚明了,还望兄长也留意一下伯父的遗物,看看是否有别的线索。

恰巧最近学校组建一支科考队要前往罗布泊考察,我已经申请,材料已经提交上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随着科考队进入罗布泊,进一步验证所有猜测。

另外我还给你邮寄了一些日用品和衣物,一部分是给你的,另外一部分是给嫂子的。

信中的50元钱你收下,当做日常开销,我在学校也用不上什么钱。

好了,千言万语说不尽,只道珍重。

如果有新的线索,我会再寄信给你,兄长如果有新的发现,也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此致

珍重

弟傅红兵

1979年1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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