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铎娇召见了所有大臣商议政事,所说之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焱珠身死。
如今朝中,大臣凋零,不再似从前那样济济一堂。

但也不乏一些新的面孔,应是最近几日提拔上来的。

“姑姑她……便是这样掉了下去。”

铎娇忍不住抹泪。

“殿下节哀。”

话毕,文大人立刻拟了草案,建议皇室举行衣冠冢葬礼。

此事铎娇立刻允了,并且要厚葬,姑姑生前用过的器具,读过的书,所有秘典,金银财宝,都要统统埋葬,并且一切交与了文大人处理。

只是私下里她又吩咐了文大人去办理此事。

“姑姑生前一向爱清静,一切秘葬,在我父王墓边设衣冢,真冢设在冬岭山。”

“遵命。”

“少离他去了哪?此事他必须得知道。”

文大人摇了摇头,随后眼神一动道“殿下,老臣不知,但前些时日,老臣看到王子殿下他一人出了雍元城西门……”

“西门?”铎娇陷入了沉思。

西门那个方向,只会是一个地方。

“殿下,臣有一个疑问。”文大人忽然打断铎娇思绪问道。

眼睛看了看铎娇,目光慎之又慎。

铎娇笑了笑道“文大人,有事直说便可。”

“殿下,焱珠殿下她……”

“我起初为了救她,只是力有不逮掉了下去,姑姑用了最后的力量将我送了上去。我亲眼……看她落入深渊烈焰之中,绝无幸存可能。”铎娇说道这里,那场景历历在目,她的声音和呼吸带着颤抖,眼睛又湿润了,这让她很难说下去,但她依旧继续道“她,沉下去了。”

……

神人古墓的最深处,熔岩滚滚,黑烟升腾。

先前狄王的宫殿,早已破败,继而被一大片熔岩所取代。

在熔岩海中,巨大的涡流依旧如以前那样旋转,亘古不变。

在这熔岩下面,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仍在燃烧着,下沉着,若是细看便不难发现,这团火焰之中有着一个人形,不是别人,正是焱珠。

没错,焱珠没有死,但却生不如死。

炽烈无比的熔岩将她裹住,她的躯体被一次次毁尽,又在不死之火的帮助下一次次重生。

不死之火吸收着熔岩之中无穷无尽的火焰力量,根本不会衰竭,反倒愈发旺盛。

但焱珠对灼烫的承受力毕竟是有限的,她在这似乎永无宁日的死亡与重生之中,内心狂躁得近乎疯狂。

这是折磨,赤裸裸的折磨!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身体在不断下沉。

每一日,只下沉着那么几丈。

直到这身体终于在反反复复之中,被锤锻得开始定型,不再会被热火所毁坏时,周围的景色忽然一变。

原来焱珠已经沉到了熔岩海最深处。

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朵巨大无比的灰色石头莲花。

在这莲花的中间,放着一口透明的水晶棺椁。棺椁之中躺着一个浑身红衣,脸色苍白,唇红如血的女人。

女人一身盛装,美艳无比,华贵无比,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皮肤仍然光滑水嫩。

但她身上散发这一股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竟然能隔绝外面的熔岩。

确切地说,外面的熔岩好像也是因为这股力量方才存在的,只是这种力量,绝非人能拥有,光是散发出来的威严,就让人心悸不已。

而焱珠本以为落在此地可以休憩一下时,忽然间,全身涌起了灰红色的火焰。

本以为再无火焰能伤到自己的焱珠,脸色骤然变了,因为极度的痛苦开始扭曲,开始嘶嚎了起来,她抱着脑袋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在抽搐着。

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

第一次杀生,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作恶……以往无数的罪过都在她脑海闪过,

身上的火焰也约烧越烈。

只是由于不死之火的存在,焱珠仍能够勉强维持不死。

她当然不知道,昔年的狄王不惜耗费了大手笔,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天地间第一火焰的三昧真火,且用大力量将其分开。

其中两分当作阵脚,分别被铎娇所得一束,被自己得另一束,这最后一束却扎根此处,守护在了这里。

而这里的火焰,不是别的,正是三昧真火中的最后一昧石中火。

狄王将石中火种在了这女子体内,使其与之融合,好守住着她。

石中火,又被称之为石莲业火,是天地之间最最炽烈的火焰,没有之一。

但它有着一种独特的特性,就像浇不灭的空中火,死不了的木中火,这石中火别看温度炽烈非常,却点燃不了任何死物。

因为这就是业火!

人生在世,难免犯错,难免杀人,也就难免背上业债。

作恶越多,业债越重,业火以业债为引而燃,罪孽越大,火自然越旺,但烧的却不是人的躯体,而是灵魂,一切罪业都在灵魂之上。

寻常人就算错误再小,也承受不了这业火的煅烧,转瞬之间,灵魂便会焚毁。

可这焱珠,一路下来,身体为熔岩烧毁,又被不死之火修复,反反复复无数次。

每一次轮回,灵魂与身体结合更加紧密了一分,在身体能够承受住火焰煅烧时,她早已灵肉合一,不分彼此,练就了一身特殊的力量。

如今又被业火清洗罪业,也因为她灵肉合一的缘故,烧灼灵魂便也损伤身体。

只是身体一受损,又立刻会恢复。

但焱珠自小生在王室,从小到大做的错事恶事见不得光之事多如牛毛不说,单从她杀过心爱之人、至亲之人以及血亲这三重人间最重之罪,就能够让她痛不欲生,承受无休无止的焚烧了。

如今火焰才刚刚开始,清算的只是她以前多如牛毛的小恶,她便开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

戈壁之地,风沙滚滚。

就在刚才,罡震玺突然猛吼,无涯竟直接如断线风筝被吹飞。无涯躺在一块巨大石头后面,面色苍白,眉目紧闭,好像死了一般。而易少丞和罡震玺,边战边腾挪,早已换了地点。

这时候,轻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铁甲男子的身躯在靠近着。

寒冷大剑的剑刃,落在地上,割过一路黄沙靠近。

魂来到了无涯面前,顿了顿,剑刃脱离地面,缓缓地,稳稳地,刺向了无涯的喉咙。

森冷的剑刃在即将刺中时停住,犹豫了几个呼吸后,耳朵一动。

魂猛然转过头,脸上露出丝丝笑意。

剑刃也被收了回去,继续落在地面拖行向前。

……

戈壁滩后的冷山,易少丞依旧与罡震玺在斗着。

只是此时此刻,两人都已狼狈不堪,所用招式也只是寻常劈砍。

这足以说明两人都已精疲力竭,如今,只是在互相消耗,看谁先倒下去。

“没想到……还有你这个漏网之鱼……让我今天……变成这样……”罡震玺颤抖地自嘲道,可是脸上无不是得意之色。他戏谑地看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的易少丞,眼神冰冷戏谑“我能有如今这般模样,不怪你,都怪我当初太仁慈,现在,就当亡羊补牢。”

言罢,罡震玺看看身上的一个个窟窿,连肝胆都被摘掉,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啊。

“我可是神人,神人,神人……两百年的神人啊!”

怒吼充满了不甘,擎着圆月战斧,拖行冲向易少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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