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隐隐泛起了微光,周遭建筑被镀上一层亮色。
几个男人气势汹汹朝姜妍他们走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男人手里还拿着铁棍子,凶神恶煞:“在这里干什么!”

云采害怕得都要哭了一个劲儿往姜妍身后瑟缩。王淮春还在硬撑挡在最前面,但是看得出来,他也害怕,毕竟是刚刚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姜妍站出来说道:“我们是记者。”

一听到记者两个字,几个男人脸色顷刻变了,领头的戴眼镜那男人说道:“你们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姜妍望向王淮春:“别给他。”

王淮春闻言,连忙护住摄像机后退几步。

“你们侵犯隐私了。”那棍子那男人威胁说:“必须把拍摄的内容删掉!”

王淮春故作声势道:“法,法律规定了,我们记者有在公共场合拍摄取证的权利。”

“这里不是公共场合,这里是敬老院,你们未经我们同意,私自拍摄,侵犯了老人的隐私。”

云采害怕又愤怒,声线颤栗:“你还说侵犯老人隐私,明明是你们虐待老人,我们要曝光这黑心养老院!”

姜妍连忙拉了拉云采,现在说这样的话,只会激怒对方,最好就是跟他们磨时间,等警察过来。

她问:“你们养老院的老人,起床都这么早么?”

那男人说:“老人睡眠少,醒的早,有什么问题?”

“老人是自愿起床的么?”

“你管他们是不是自愿,废什么话,快把摄像机交出来。”

几个男人上前抢夺,王淮春死死护住摄像机:“别动手!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有不少老人趴在窗台上,探着脑袋朝外面观望,眼神里带着紧张和焦虑。

姜妍抱紧了手里单反相机,这些都是证据,绝对不能给他们。

离她最近的男人跑过来,拉住姜妍的单反带子,抢夺她的相机。

姜妍在战火纷飞的中东呆了这些年,身形也还算敏捷,直接从那男人手臂下躲过去,抱着单反相机,朝着后门跑去。

“拦住他!保安!拦住他们!”

前面跑出来几个衣着类似保安的男人,一把将姜妍拦腰拖住,抢夺她手里的相机。

姜妍被推搡着摔倒在地,她用身体死死护住相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拿到相机!

天光渐明,大门外突然传来呼啦呼啦的警笛声。几分钟后,穿制服的民警迅速冲进养老院大门。

“住手!”

“警察,不准动!手抱头,蹲下!”

姜妍趴在地上,发丝散乱,狼狈不堪。

她太阳穴突突的,脸胀得通红,手还紧紧抱着相机,就像一条蟒蛇,仅仅缠绕着自己的猎物,谁要来抢,咬死他!

“姜姐,你没事吧!”云采跑过来扶起姜妍。

“没事。”姜妍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检查相机,幸好没有坏,她重重松了口气。

“嫂子,怎么是你?”穿制服的小汪精神气十足,小跑过来,一脸诧异:“是你报的警啊?”

姜妍点点头,环扫这几位穿制服的民警同志:“你们来得很及时,谢谢。”

小汪知道她在找谁,他挠挠后脑勺:“今天陆队休假哎。”

姜妍接过云采递来的湿巾纸,擦擦脸,漫不经心:“谁问他了。”

养老院几个闹事的男人都已经被警察制服,院长匆匆跑了出来,正跟警察交涉着:“哎,你们不能这样啊,惊扰了老人,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警察来了,姜妍就有底气了,对王淮春喊道:“淮春,摄像头架起来,继续拍。”

王淮春也倍受鼓舞,连忙道:“好!”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她必须要把这个敬老院的黑料全部挖出来,所有见不得光的罪恶和腐朽,今天都要拿到阳光下来晾晾。

“姐,你膝盖流血了。”云采惊呼。

姜妍这才注意到,左脚膝盖擦破,鲜血顺着小腿,蚯蚓似的往下滑。

“破了点皮,没事。”姜妍并不在意,用纸巾擦拭了顺延而下的血迹。

以前在战区的时候,大伤小伤无数,这点破皮不算什么,采访要紧。

她让王淮春端起摄像机,她拿出话筒,走进养老院,要采访老人。

警察在这里,院长没有办法阻拦他们,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没有了。

养老院大楼里,老人争先恐后要讲话,你一言我一嘴,一腔愤怒亟待发泄。

“记者同志,警察同志,这帮家伙不是人啊!”

“他们每天让我们四五点就起床,比我们打扫清洁卫生,不起来的就要挨打!”

“他们打耳光,还用针扎。”

“每天给我们吃的,连猪都不会吃。”

“上个月老周想跳楼自杀,被他们发现,关了两个月的禁闭,出来的时候,都精神病了。”

姜妍了解到,这个养老院的老人,很多孤寡,或者子女一般都在外地,逢年过节都不会回家的,以为将老人送到养老院来便万事大吉,殊不知,这才是将父母送入了魔窟。

“不要急,慢慢说。”姜妍安抚着身边一位泣不成声的老奶奶:“别怕,已经没事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生拉硬拽往外扯。

姜妍回头,看到一身便衣的陆凛,脸色冷成了修罗阎王。

“你怎么...”

姜妍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凛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话筒,插|在王淮春的衣兜里。

“哎,我还没采访完!”

陆凛把姜妍扛起来放在肩膀上,怒气冲冲往外面走。

又扛!

姜妍被他颠儿得难受,捶了捶他的背:“你放我下来。”

这么多人,臊不臊。

陆凛将她扛出养老院,小汪连忙凑过来:“陆队,你抓错了,这不是坏人,这是记者同志哒。”

姜妍被陆凛扛肩膀上,说话都是一颠儿一颠儿,断断续续:“汪儿,这年头,你们干警察的,都,都这么粗暴?”

小汪笑着说:“那不能,我们对待人民群众,可温柔可懂礼貌了。”

“我要举报,陆凛,我要举报你!”

陆凛不顾姜妍的反抗,将她带到警车上,放在靠椅边,沉声说:“汪,找医药箱。”

“好嘞。”

朝阳自东方冉冉升起,霞光层层扑叠而来,唤醒了沉睡的城市。

车厢里,光线还有些暗淡。空气中,有晨露的清新。

姜妍乖巧坐在椅子上,陆凛半跪在她面前,检查她的膝盖的伤势。

之前还没觉得多骇人,可是现在血流多了以后,半条腿都是血迹,着实有些狰狞可怖。

陆凛就像从冰箱急冻室里走出来似的,整张脸都僵硬了,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嗞拉”

他粗暴地撕开了她的丝袜,顺势将她的高跟鞋也摘了下来。

“wolford,这条丝袜我最喜欢。”她手轻轻抚上另一条腿,声音略带淡淡的嘶哑,性感无比。

“你把它...扯坏了。”

陆凛这时候根本顾不上姜妍对他卖弄风情,他给她简单清理了伤口周围,然后上药,头也没抬。

见陆凛不搭理她,她索性往靠椅上一仰,懒懒问:“听说你休假。”

陆凛还是沉默不说话。

云南白药粉末洒到姜妍膝盖血肉模糊处,姜妍“嘶”了声,腿情不自禁往后面缩了缩。

“疼?”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姜妍没有说话,心里却莫名一酸。

他温厚又粗粝的手掌,轻轻捧着她的小腿跟,将云南白药的褐色粉末晕开在她的伤口处,一边轻轻吹拂,很柔很柔的风,抚在伤口上,清清凉凉。

她怕疼,以前给他削苹果,手指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刃破一点皮,她都会大呼小叫,非得挤出两滴眼泪来,跟他撒娇,要他哄,要他给吹吹。

富贵人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小姐,温软瓷实,轻易磕碰不得。

想到刚刚她浑然不觉伤口流着血,还在没命地工作,做采访做报道。

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陆凛不敢想。

只有一次,他在网上搜索她报道过的国际新闻。镜头前她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站在一篇废墟房屋上,报道刚刚发生的一起大轰炸。

后方的天空上,几驾战机呼啸驶过,投下几颗炸|弹,就在后方不远处爆|炸,震感透过摇晃的摄像头,清晰地传达到他的心里。

从此以后,他不敢再看,不敢去想。

“昨晚不是说,在家里?”陆凛主动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骗你。”姜妍说。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就骗你。”

陆凛用纱布沾了酒精,清理掉她小腿上的血迹,使坏似的,轻轻碰了碰她伤口,故意问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姜妍抽了抽气,望向窗外,固执地说:“不疼。”

“不疼,你哭什么。”

陆凛看着那滴掉落在他手背上的温热液体,心紧了紧。

姜妍将脸别得更深,胸脯起伏,呼吸一喘一喘,上气不接下气。

不为别的。

就是见着他,心里突然委屈。

这些年,她哭过很多次,但是一次也不会在陆凛面前。

她从不用眼泪来挽回男人的心,那是没用的女人才会做的事。

但是,她忍不住了。

良久,陆凛叹息,柔声道:“我再给你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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