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爷听出谢云初这分明就是,借父亲的声望替她长姐谋划,怕父亲不答应。
“祖父入京后,只需将苏明航对长姐所做之事大肆宣扬,御史们领着朝廷的俸禄难道会闲着,难道不会参苏伯爷一本?如此……陈郡谢氏这四个字,便会出现在皇帝耳朵里,陛下一向对鸿儒敬重有加,自然会找大伯这个儿子询问祖父的情况。”
这是士族门阀历代积累下来的名声和底蕴,即便现在陈郡谢氏没落了,可声望还在。
谢老太爷屏息凝神,认真听谢云初所言。
“大伯告病在家照顾抱恙的父亲,占一个孝字,又在皇帝跟前挂了名。祖父为孙女求公道,不畏伯爵权贵,更显谢氏有风骨!”
“那么等吏部尚书致仕,陛下在考虑尚书人选的时候,发现大伯已经做了多年的吏部侍郎,也在尚书人选之列,不曾涉党争又出身名门陈郡谢氏!陛下是会选大伯呢?还是会选大皇子和三皇子送上去的人?”
谢老太爷想要利用党争谋权位,可将自身也卷入其中,难免下乘。
谢氏有祖上世代积累的名声在,为何不能加以利用走纯臣之道?
不涉党争,却能利用党争为自己谋利,这才是上上之策。
正当谢老太爷因谢云初这一番谋划,心中翻涌起巨浪,还未缓过神时。
谢云初又开口:“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鹬蚌相争,相互缠斗,大伯脱颖而出,等大伯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那个时候,不论是大皇子党也好……还是三皇子党也罢,都会争相示好,谢家便是真正掌握了主动权,便真正能如长公主一般,望风而动,顺风而行。”
谢老太爷像第一次认识谢云初般,定定凝视着她。
谢老太太已由在佛堂时的惊讶,变为惊骇,心咚咚直跳。
十三岁的小郎君,大多都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谢云初却仅凭一些从汴京传来家喻户晓的旧事,将波谲云诡的朝堂看得如此通透,又能有这份心计。
算得……如此厉害。
云山书院建立这么多年,出过两位状元,谢老太爷并非没有见过早慧的孩子,可从未有人似他的孙子谢云初这般……
七岁过目不忘,出口成章,逃过生死大劫后,变得平庸。
耀目多年的神童跌落神坛,命不久矣,又被家族放弃。
曾经嫉妒他……被他神童光辉压得喘不上气的同辈兄弟和书院学生,欺他辱他,他从不理会,甚至到了逆来顺受的地步,从不找他这个祖父或其他长辈求助。
也不知是失去了才学天赋,便也跟着失去了骨气和承受屈辱的底线。
还是已知被家族抛弃,而选择自我放逐。
谢老太爷原以为,六郎是前者,因此旁人对六郎的欺凌,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
可此时,这个已被家族所放弃的六郎,跪在堂下徐徐而言……
条理分明,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和阅历应能达到的远见和高度。
有谋有略,唯独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彷徨踌躇。
沉静坦然地谈论朝政,即能无畏无惧地利用两党之争谋划,又能谨慎精准地拿捏住分寸。
全然不像个十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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