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清晨身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爆炸刚刚过去两分钟时,吴清晨的左方、右方以及身后,多出了两块和身前一样巨大,也一样深深扎入了会场地面的防弹玻璃。
爆炸刚刚过去五分钟时,这只由两层防弹玻璃组成的大笼子外面,出现了至少两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这些士兵围成三圈,枪口毫不掩饰地指向各个战术要害地点。
爆炸刚刚过去七分钟时,动用数百名军人,数十台仪器,同时针对会场三千人、以及全部物品的再次检查终于结束,会场代表们的座位也集体向后移动了五排,全部随身物品都被临时收缴。
整个过程出奇的安静,出奇的迅速,同时还出奇的顺利。
因为,凡是不愿意这个过程太安静顺利的对象,都被四名军人按住手脚,搬上桌子,然后连同桌子、文件、电话、纸笔,以及他们口中的“粗暴干涉人权,侵犯”一起通通搬出了会场,丢出了大门。
爆发刚刚发生九分钟时,命令终于传来,李子平拍拍话筒,面无表情地宣布:“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天象事件会议第五项议程开始最后表决,表决时间五分钟,过期自动弃权。”
会场代表们互相交谈、和电话交流的语速瞬间提高,两分钟后,纷纷完成了向国内国际的最后一次确认。
大约三分钟左右,英国代表率先投票,吴清晨身后的巨大显示屏上出现了第一个赞成国。
不到两秒时间,美国、中国紧随其后,显示屏上的赞成国数量变成了3,又立刻因俄国、法国的支持迅速跳成了5。
五大常任理事国如此鲜明的表态不可能导致任何误解,几秒短暂的停顿过后,会场其他国家的代表们纷纷毫不迟疑地按向了表决器。
巨大的显示屏上,赞成国的竖列底下飞快地增加国家名单,总数飞快地跳动,而旁边的反对国几乎一片空白,弃权国也是寥寥无几。
时间过得很快,吴清晨不时远远地看看会场,不时又回头看看巨大的显示屏,耳边传来了李子平的声音:“吴清晨先生,时间不多了,请投票吧。”
也不知什么原因,尽管塞拉利昂共和国绝对和吴清晨遭遇刺杀有很大关联,李子平,或者说安理会秘书处还是为吴清晨保留了这一票,并早就给吴清晨准备了一台新的表决器。
吴清晨再次回头,身后巨大的显示屏内,赞成国底下的竖列密密麻麻,反对国底下的竖列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吴清晨甚至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
175个国家赞成对我进行人体实验,13个国家弃权。
这正是吴清晨暗自盘算时想要的结果,可是,看到这个巨大的数字,吴清晨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默默记下仅有的两个反对国复杂的拼写,吴清晨按下了右手捏得已经有些发热的表决器。
赞成。
来自塞拉利昂的恶意比来自175的国家的赞成更加直接,吴清晨不愿意它挂到反对国的竖列之下。
这是表决的最后一票。
李子平没有浪费一点时间,立刻宣布了结果:“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天象事件会议第五项议程最后表决结果:176票赞成,2票反对,13票弃权。”
“对天象事件疑似主体----吴清晨先生进行确定性实验议程通过,第一次实验开始时间:2012年5月8日19点13分。”
吴清晨回过头,巨大的显示屏提示得清清楚楚:2012年5月8日19:13,正是此时此刻。
你妈!
吴清晨左侧始终沉默不语的刘涛主任招了招手,两名士兵立刻又一次推开了小厅的侧门。
侧门门口,两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接受六名士兵上上下下的详细检查,从两位医生摊手、转身、张嘴等动作的熟练程度可以看出,这两位大夫经过前面几条走廊的时候,大约已经将这套检查流程熟悉了好几次。
详细的检查重复了三遍,没有任何异样。
几名士兵将左侧的防弹玻璃推出一条缝隙,两位医生推着一台小巧的器械刚刚通过这条窄窄的缝隙,防弹玻璃立刻被推回原位。
距离吴清晨至少还有两米时,刘涛主任示意一下,两位医生同时停下。
“顾枫教授,罗南英教授……”李子平走上前,对两位医生点了点头,“你们来之前,赵院长,周将军,还有杨教授应该已经为两位多次详细介绍了这次实验的严肃性和重要性。”
两名医生同时点了点头,李子平整了整衣装,重新站直身体时,脸上不知不觉换上了肃穆的神情:“现在,我代表国家再次向两位重申:顾枫教授,罗南英教授,两位现在出现在这里,已经代表两位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经验最丰富,功底最扎实的微创手术专家,这本身就是已经是谁也无法抹夺的荣誉。”
“两位已经了解,这次手术关系到全世界全人类的人身安全,安全谨慎怎么强调也不过分,国家对两位只有一个要求:安全第一。更具体一点,手术过程中,感觉任何勉强,发生任何意外都必须立刻终止。”
两名医生再次同时点了点头。
“那么……”李子平退后两步:“现在开始吧。”
站在左边的顾枫教授戴上蓝色的口罩,走到主席台唯一的座位旁,左手帮吴清晨拉起衬衣左袖,右手托住了吴清晨的左臂。
另一边的罗南英教授将小巧的器械推近,也不知道在哪按了几下,小巧器械伸出一只纤细的金属臂,凑到了吴清晨袒露的左臂上方。
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步骤。
可是,完成整个过程,吴南英教授至少花了半分钟,此外,当纤细的金属臂最终定位时,站在玻璃笼子里的数人,同时听见吴南英长长地吐了口气。
李子平和刘涛同时皱起了眉头。
完全没有观察旁人的神情,罗南英教授再三检查几遍金属臂和吴清晨上臂的位置,又走到小巧器械的旁边。
再转过身时,罗南英教授手中多出了一支蘸湿的绵签,涂了涂吴清晨的左手上臂。
棉签稍有些凉,吴清晨的左臂立刻微微颤了一下,两边的眉毛也不自觉地凑到了一起。
也许是吴清晨发颤的动作过于突然,也许是吴清晨皱眉的幅度过于明显。
罗南英教授涂到一半的动作骤然僵住,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吴……吴清晨先生……这……这……这只是普通……普通的消毒碘酒……我……我们不能……不可能对你……对你……对你……”
第七章压力(下)
“教授……教授……”李子平迅速走近几步,恰好扶住罗南英几乎快要摔倒的身体:“镇定,镇定!”
“我……我没事……我当然没事……”罗南英艰难地转回头,大约是扭头的幅度太大,脸上的口罩掉到了下巴,露出了止不住发颤的嘴唇:“李部长,这……这……这真的只是最普通的消毒碘酒,绝对不会有任何不良反映……绝对不会……我……这么多年了……李部长,国家这么信任我……我……我……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
罗南英脸上的皱纹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语调也越来越急,到了最后,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哽咽,双腿完全无法站稳,身体几乎瘫到了地面。
“没事,没事,教授,我知道这是碘酒,不可能有不良反应,教授,您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李子平将罗南英慢慢扶到玻璃笼子的边缘,示意两位士兵搀住:“罗南英教授,您一路太匆忙,也太累了,这是我们的失误,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您尽管放心休息。”
将罗南英交到士兵手中,李子平深深地叹了口气,许久才转过身体:“顾教授,现在只能由你主持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顾枫慢慢地摇了摇头,由于戴着头套和口罩,众人无法观察他的表情,只看到这位留下的医生十指交叉垂到小腹,默默望向主席台的右方,那儿,医生提前退场的搭档正被两位士兵搀扶,脚步蹒跚,慢慢离开。
一直到罗南英最终消失在小厅侧门,顾枫教授才回过头,重新取了一支绵签继续罗南英中断的工作:“吴清晨先生,这只是普通的消毒碘酒,没有任何危害。另外,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可能对你采取任何麻醉措施。不过请你放心,这只是个很简单的小手术,没有体感也没有危害,你只需要保持左臂尽量平稳,不需要太用力,也不需要刻意放松。”
动作平稳地涂完消毒碘酒,罗南英走回小巧器械旁,慢慢调整一番,纤细的金属臂垂到了吴清晨的左臂正上,两者之间留出大约两厘米的空隙。
做完这些,顾枫教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包括吴清晨在内,主席台上三人完全明白顾枫教授此时面临的压力。
对吴清晨的确定性实验,手术本身其实不存在任何难点,甚至就连刚从医学院外科毕业的实习生大约也可以轻松完成。
可是,没有任何医生敢绝对保证自己的每次手术都万无一失,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因素可能导致无数种意外:机械、电力、温度、手术室的地板不够光滑,手术室的地板太光滑,早餐的面条辣椒放多了,早餐的面条辣椒放少了,等等等等。
严重的是,大会堂的这次手术,对意外的容忍性有史以来全球最低。
此时此刻,对吴清晨进行手术,等同于给全球六十亿人同时开刀,任何最微不足道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最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
哪怕仅仅是幅度稍大,仅仅使吴清晨的左臂稍微有些可以感觉到的疼痛……
也许,中国某建筑工地正在高层施工的民工,左臂立刻因为毫无心理准备地微微生疼,本准备托上支架的钢管脱手,从数百米的高空飞速下坠;
也许,美国某高速公路正在驾驶卡车的司机,左臂立刻因为毫无心理准备的微微生疼,本准备往右转向的动作变形,卡车飞快地撞向无辜的护栏;
也许,巴西某医院正紧张手术的另一位医生,左臂立刻因为毫无心理准备的微微生疼,本准备切开肺片的手术刀错位,狠狠地扎进了病人的心脏;
也许……也许……也许……
对吴清晨的确定性实验,是一项本身几乎不存在任何难点的手术;
是一项甚至实习生都可以轻松完成的手术;
也是人类上下数万年文明史,自从产生了“医生”这个职业以来,压力最大的一次手术。
此时此刻,全世界人类寄于顾枫教授之手。
主席台上,顾枫教授默默地闭上眼睛凝神。
十几秒后,顾枫教授睁开眼睛,平静地站到小巧的器械前,操纵金属臂稳稳贴上吴清晨的左臂上方,快速按下几次按钮,纤细的金属臂顶端微微动了动,随即迅速从吴清晨手臂稳稳移开。
金属臂移动半米左右,小巧的器械轻微地“嗡”了一声,所有指示灯同时变暗。
“一切顺利。”
用说不出沙哑干涩的声音挤出这四个字,整个过程中,始终保持平静稳定的顾枫教授忽然一阵摇晃,踉跄着差点跌倒。
此时,吴清晨甚至还没有反应,手术在吴清晨左臂没有感觉接触到任何物体时便已经结束。
顾不得年老的教授,李子平和刘涛飞快地凑到吴清晨身旁,两双眼睛紧紧盯住吴清晨上臂刚刚和纤细金属臂接触的位置。
那儿,吴清晨左臂上方,原本光滑平坦的皮肤上,多出了一条3毫米左右的浅口。
没有任何停顿,李子平和刘涛瞬间撩起了自己上衣的左袖: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同样3毫米左右的浅口。
会场响起整齐的撩衣袖的声音,无数早已撩起,或者刚刚撩起左袖的袒露左臂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同样3毫米左右的浅口。
会场一连串吸气,低呼,高呼中,位置最靠前的美国领事的声音也最先传到主席台:“我的上帝,这就是2012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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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间。
上海,中国生物技术集团总部,一尘不染的实验室内,数十名撩起了左袖的科研人员齐声惊呼。
实验室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位戴着黑框眼睛的年老研究员伸出的左手不住地颤动,差点掉下手中电话的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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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中国解放军海军总医院,干净温暖的保育室内,一排排婴儿箱旁紧贴一排排护士,没有人理会婴儿们曾参不齐的啼哭,护士们仅露在外面的双眼无一例外地瞪成了圆孔。
保育室前门正中,平日双手最稳定的护士长刚刚弯腰拣起了失手跌到地上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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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广元监狱刑场,萧萧寒风吹过,卷走一片火药击发的焦味。
战士放下步枪,走前几步,半蹲在刚刚倒地的犯人身旁,伸手搭了搭犯人颈部,微微叹了口气,帮犯人合上了双眼,也拉起了犯人囚衣的左袖。
下一刻,战士的瞳孔猛然收缩,迅速摸起腰间的步话机:“首长,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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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全世界上百个国家上万个城市,这样的场景一幕幕重复上演,这样的讯息一道道飞快集中。
对天象事件疑似主体----吴清晨先生进行确定性实验不到三分钟,“疑似”两个字已经彻底失去了地位。
从这一刻开始,地球两百个国家,两千个民族,六十亿人类的生命安全,生老病死,进化繁衍,从此多出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全新途径。
从这一刻开始,无非皮肤的颜色,年龄的大小,贫富的差距,坚持的信仰,全球人类同时多出了一具不受自己控制,却和自己性命息息相关的身体。
450万年来,经历了无数风雨灾难的人类,又一次面临巨大的威胁。
这是最坏的情况?
不,远远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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