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圣诞夜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从期末考试中解放出来的顺璟学生迎来了幸福的寒假。
郑家的游戏室已然成了吴旭彬等几名男生的度假基地,考试过去了三天,他们就连着光临了三天,在游戏室里组队通宵打游戏,玩得不分昼夜。

吴旭彬昨晚提前回家了,今早再来的时候,看到郑风他们还在电脑前啪啪啪敲着键盘鼠标奋战。

“你们吸毒吗这么兴奋?”吴旭彬往沙发上一倒,大喇喇地地伸展着四肢,一双眼尾下吊的细长眼睛瞅着郑风:“傅哥有没有说今天要来?”

没人回答他,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点出了郑风的名字:“问你呢,郑风?”

“哦,没说。应该不来吧。”郑风略显冷淡地回答。

“郑哥还记挂着夺妻之恨呢。”涂鸣转动椅脚转过身体,一脸调侃地看着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的郑风。

“别他妈胡说八道!”郑风转头瞪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在朝外掏着烟盒,立马怒骂道:“你是想让我家老爷子把我摁死是吧?!要抽出去抽!到露台去!”

涂鸣嘻嘻哈哈地在郑风面前把烟点上了:“要摁死你早就摁死了,你这次考全校第一怎么没被摁死?”

“你也就比我高五个名次,你好意思说出口。”郑风抓着坐中间的罗泾,长腿一伸,踹了涂鸣一脚:“爷爷没和你说笑,把烟灭了!”

涂鸣转过椅背,又吸了几口,才把烟头按进了烟灰缸。

“嘿,傅哥的好基友压榜尾,女朋友压榜首,这可真有意思。”涂鸣说。

“他们还没在一起呢。”郑风转过身,又抓着鼠标狂按起来。

“真的?为什么?”吴旭彬惊奇地离开了沙发靠肩,坐了起来:“这半个月傅哥和薄荧可是形影不离啊,连打冰球都带来了,这可是徐俏都没有过的待遇。”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郑风不快地说。

郑风话音未落,吴旭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吴旭彬拿起来一看,随即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喂……”他接起电话:“傅哥?”

游戏室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下来,看向打电话的吴旭彬。

“嗯……好。没问题,这个我在行,一会我整理好了就微信发给你吧。”

挂断电话,涂鸣第一个问道:“傅哥说什么了?”

“让我收集上京市有些什么好玩好吃的地方。”吴旭彬意味深长地说。

“他直接叫上你不就得了?”罗泾下意识说道。

“你傻呀!傅哥是要带薄荧去玩!”涂鸣在他肩膀上顺手拍了一巴掌。

“我看傅哥这次要栽。”吴旭彬身体往后一靠,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别看薄荧平时那副不食烟火的仙女样,人家段位高着呢,那部电影都看过吧?太他妈勾人了,这是第一部连个□□都没有就能让我从头撸到尾的电影。”涂鸣翘起二郎腿,回味似地砸吧砸吧嘴。

“要是让傅哥听到,你就等着被打断腿吧。”吴旭彬说。

“装什么装,谁还没看过?谁敢告诉我自己没把薄荧当幻想对象打过一次□□?”涂鸣嘲讽地说。

“徐俏认识傅沛令这么多年,结果被个刚认识半年的薄荧给截胡了。”在短暂的沉默后,罗泾出声转移了话题:“真替她不值。”

“哟,徐俏的护花使者说话了。”涂鸣嘻嘻笑道。

“我说的是假话吗?我和郑风、还有吴旭彬,从小就认识傅沛令和徐俏了,那时候谁不觉得他们是一对啊?”罗泾不服气道。

“别说傅哥现在还没和薄荧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这两人又能怎么样?”涂鸣玩世不恭的笑容忽然多出了一丝冷意:“最后的结婚对象还不是得从家里给出的名单里选,管她胖瘦高矮、脸上是不是长了一堆麻子,只要符合伟大的家族利益就行。”

游戏室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在漫长的缄默后,吴旭彬语气轻松地开口了。

“所以才要趁着没被套牢的时候好好玩啊!别杵在那电脑前了,晚上我们一起去玲珑玩玩?”

“去啊!”涂鸣等男生起哄道。

“算了,酒吧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郑风又转过身,对着电脑按起了鼠标。

“滚你丫的,咱们得一起行动。”涂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郑风身后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去!去!行了吧!”郑风大叫。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起来。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和傅沛令频繁的见面中,薄荧迎来了高一下学期的开学。

回到学校后,一切如常,薄荧和傅沛令关系的改变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顺璟的地位水涨船高,相对的,宁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每一个人类聚集起来的地方都会有一个负面情绪的宣泄口,从前,在这个口子下站着的是薄荧,现在,成了宁滢,比起“她拍了情色电影”这样主观的理由,“作弄她就能讨好傅沛令”显然更具有驱使行动的力量,坐在宁滢后面的男生把脚故意搁在她肩膀后面,再叫她回头,这样宁滢回头时的脸就差点擦上了他的鞋底,一群男生哈哈大笑,宁滢脸色惨白,却不敢发作。

上课铃响后,围在一起的男生们散去,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授课,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宁滢也没有报告老师。就和曾经的薄荧一样,几乎每一个受害者都会选择忍让,以为事情终会过去,亦或者下一个受害者很快就会到来,到了那时,曾经的受害者就会摇身一变,被愤怒和恐惧驱使,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薄荧看着宁滢在顺璟受到的排挤欺凌,心里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上面装满平静的冷水,下面则涌动着炙热的岩浆,她一方面冷眼旁观,一方面又觉得痛苦不已,这份痛苦倒不是来源于宁滢,而是源自她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记忆,以及对现在自身这份冷漠的心惊和悲哀。

三月中旬的一天,薄荧打开家门的瞬间,数声清脆的砰砰声在她面前突然响起,大量彩带和彩片从她骤然僵硬的脸上飘下。

“祝小寿星生日快乐!”

戚容和孟上秋对着她不断开着礼炮,彩片彩带落了薄荧一身。两人手上的礼炮开完后,薄荧还是没有反应。

“……荧荧?”戚容脸上的笑容露出了担忧。

站在另一边的孟上秋尴尬地收起手持礼炮:“都让你别弄这一套了……”

薄荧回过神来,勉强扬起笑脸:“我太吃惊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在耳边响起的拉响礼炮的砰砰声让薄荧想起了在福利院时,擦炮在身边不知不觉突然炸响的那种恐惧,身体本能地就僵硬了。等到看清眼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现在的父母时,薄荧才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北树镇是她的噩梦,而她已经逃离噩梦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在心中反复重复这一点的薄荧渐渐冷静下来。

“明天是你的生日呀!”戚容把手搭在薄荧身上,推着她往里走去:“明天你孟叔叔剧组有事脱不开身,特意今天回上京来给你过生的。”

因为正在拍摄一部电影的缘故,孟上秋这几个月吃住都在横店影视城,偶尔回家一趟也超不过一天,薄荧还没找着机会改变对他的称呼,他也不知道薄荧已经改口叫了戚容妈妈。

薄荧被推到餐厅,发现桌上除了丰盛的饭菜外,还摆着一个大大的提拉米苏蛋糕,十六根蜡烛正在上面闪着小小的火光。

薄荧的眼睛刹那就湿润了。

“祝小公主十六岁生日快乐!”戚容说。

薄荧的泪水流了下来,忍不住一把抱住戚容。

戚容双手搂住她,在她背上轻拍,宠溺地说:“再哭就变小花脸了,快吹蜡烛许愿吧!”

薄荧吸了几口气,止住眼泪,用孟上秋默默递来的纸巾擦掉脸上泪痕,满面笑容地坐了下来。

戚容和孟上秋在她身旁坐下,等着她许愿吹灭蜡烛。

“你冲几根臭石蜡许愿有什么用?”X坐在薄荧对面,怒气冲冲地说:“难道它们会实现你的愿望吗?”

薄荧没理她,向着蜡烛许下愿望——希望她来之不易的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你的愿望不会实现的。”X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嘲讽道。

吹灭蜡烛后,薄荧感动地看着戚容和孟上秋:“……谢谢妈妈爸爸。”

“傻孩子。”戚容笑着刮了一下薄荧的鼻子,一旁第一次听见这称呼的孟上秋则神色有些微妙。

“你乐傻了?孩子叫你爸爸,你也不说句话?”戚容睨了孟上秋一眼。

“哦……我还有点不习惯。”孟上秋说。和第一次听到薄荧叫妈妈的戚容不同,孟上秋的表情与其说是惊喜,还不如说是惊吓。

薄荧有些失落,但是看着戚容神色有些不快,马上出声转移话题,装作兴奋地说道:“我们切蛋糕吧,我想要小熊的那一块。”

“好好好,我来给你切。”不知是否是想要补救,孟上秋主动站了起来拿过蛋糕刀和塑料盘。

每人都吃了至少一块大蛋糕后,薄荧帮着戚容把碗筷收进厨房,然后就回了楼上学习。一楼剩下戚容和孟上秋两人的时候,戚容不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孟上秋:

“刚刚孩子叫你爸爸,你怎么那副反应?”

孟上秋的视线从报纸上抬了起来,一脸无奈:“我要怎么反应啊?我是真的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当爸爸。”

“那你还想让孩子叫你一辈子叔叔啊?”戚容说。

孟上秋叹了一口气,视线重回报纸:“我尽量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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