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莹正在沮丧之中,下午的会议上调整工作分工,李继国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李莹倒不怕李继国,他上面没有靠山,又只是临时主持市政府工作,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李莹担心的是徐浩东的意思,要是徐浩东想打压她,那她的前途就大大不妙了。
用历史的观点论,李莹算是标准的红三代,爷爷是建国初期的南下干部,初始担任云岭县县长,接着是海岭县县委书记,后来还担任过海州地区行政公署副专员、省农业厅副厅长,在省农垦局局长任上离休,虽然李莹的父母没有多大作为,都是普通的公务员,但她的这个出身在市两套班子里是独一份,这正是她的优势。

以现在的局面看,李莹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她的老公、市第一中学校长孙又廷。孙又廷在全省的教育系统都很有名,连省里几个领导都知道孙又廷的名字,这份人脉资源也是其他同僚所没有的。

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一切的一切,在一把手徐浩东面前都是烟灰飞尘。

徐浩东的电话让李莹的情绪亢奋,徐浩东并没有忘记她,她并没有出局。

特别有意思的是,徐浩东要求不带别人,指定要她单独陪同,想想就让她有点小激动。

不过,这回李莹可不敢象上回去徐浩东家那样,穿着太过暴露的衣服,那样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她不但素颜出门,身着标准的职业装,而且借了一位女部下的车,亲自开着车离开了市行政中心大楼。

李莹开着车来到了市一中旁边的小街上,果然看到了徐浩东那辆破桑塔纳轿车,近前再看,车上只有徐浩东一人,她算是放心了。

小女人也有大心思,小机灵更是抖得快,李莹没有下车,而且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徐浩东只好下车,走过来坐进了李莹的车里.

“浩东书记,你的车有点那个。”李莹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解释。

“也是,但符合我的实际收入。”徐浩东自嘲道。

车却没有开进市一中,而是门前掠过,拐入了离开市一中的大街,“李副市长,咱们要去的是市一中啊。”

“不去了。”李莹霸气地说道:“现在你是副驾我是正驾,去哪里我说了算。”

徐浩东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莹的强势,“好,听你的,但我的车怎么办?还有,让人家看见不好吧?”

“这个好办。”李莹早有准备,“你那车不值几个钱,扔那里也没人捡,至于我借的这辆车,只有你能看到外面,外面是看不到你的。”

徐浩东唯有苦笑,有人说女人不能惹,漂亮的女人更不能惹,这话简直是个真理。

“浩东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孙他的脾气,你带着我一个人去市一中,你不是想让我和老孙吵架么。”

“噢……”徐浩东恍然大悟,苦笑得更加厉害了。

原来,市一中校长孙又廷有个著名的外号,孙大醋坛。孙又廷爱吃老婆的醋,比他的教学水平还要出名。

这也怪不得孙又廷,现在这个时代,老夫少妻,不小心点就会头上被绿。孙又廷比李莹整整大了十五岁,孙又廷看着象个快六十的小糟老头,李莹偏偏又是逆生长的容貌,倘若稍加打扮,人家一定以为她才三十刚刚出头。许多朋友都笑说孙又廷和李莹是一对母女,孙又廷是既骄傲又担忧,为老婆的漂亮而骄傲,为老婆容易招蜂引蝶而担忧。

说起来,孙又廷和李莹还是标准的师生恋,打了小半辈子光棍的孙又廷,爱上了读高一的校花李莹。但孙又廷和李莹恋得相当巧妙,虽然是满城风雨,却没能阻挠美好的爱情。李莹也很争气,不但考入东江大学,还拿到了硕士学位。十三年前,师生恋结束八年长跑,修成正果,在云岭市成为一段佳话。

徐浩东比李莹小三岁,李莹读高中的时候,徐浩东就读于市一中初中部。校花李莹的大名,他不但知道,而且还曾与好朋友李勤军一起羡慕过。当师生恋传遍校园以后,徐浩东和李勤军还各写了一条标语,复印几十份,勇敢地贴到校长办公室的门上和学校的墙上。徐浩东到现在还记得,他写的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李勤军写的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往事如风,美人在侧,徐浩东笑了。

李莹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徐浩东的坏笑,“浩东书记,你在笑什么?”

徐浩东笑着说出了当年的“英雄事迹”。

“嘻嘻。”李莹笑道:“别把自己打扮成英雄少年,你和李勤军是受雇于人,是高年级的同学花了二十元钱让你们干的,你个人的英勇行为只值十元钱。”

徐浩东咦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当年老孙早就查出是谁贴了那两条标语,但老孙确实和我在谈恋爱,当然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哈哈……谢谢老孙,当年他要是搞点小报复,就没有现在的徐浩东书记喽。”

轿车拐进了一条小街,徐浩东当然认得,因为这就是八一路,李莹将车开到了他的家门口。

既来之,则安之。大白天带美女同僚回家,又是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看见,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幸亏徐浩东有预防措施,五一八军工厂的老宿舍楼,每家都在一楼有个储藏间,在好朋友李勤军的帮助下,他家的储藏间成了一个车库,车可以直接开进来。而且从车库出来可以直接上楼,还能避开老宿舍楼门口的摄像头。

尽管老宿舍楼住的大多是老人,大白天很难碰到人,但徐浩东带着李莹上楼的时候,还是有点小激动,起码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还是李莹胆大,徐浩东开门时,她冲着对门道:“你别紧张,李勤军他爸妈拿你当亲儿子,看见了也不会乱说。”

“李副市长,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的是呢。”

进屋关门,徐浩东才稍稍松了口气,坐下后看着李莹,微笑道:“李副市长,你以前一定得罪过李继国,所以他才乘机对你搞了个小报复,不然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削弱你的权力。”

“你还说,开始我以为是你支持的呢。”李莹点着头道:“说到得罪,确实有过,不过那是我家老孙干的好事,前年三月市一中开除两个打架学生,其中一个是李继国朋友的儿子。李继国帮朋友找老孙求情,老孙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宁折不弯,居然召集全校师生大会,当众宣布开除那个学生,并把李继国说情的事揭露出来,搞得李继国很没面子。以前我们关系还是可以的,但从那以后,李继国与我的关系就僵了,不说处处为难吧,但至少是不可能坐同一条船了。”

“噢,原来如此。”徐浩东道:“李继国现在大权在手,适当任性一下,倒也是人之常情,他要是象冯兴贵那样当缩头乌龟,我反而会看不起他。主持市政府工作,需要有一点个性,有时侯有必要独断专行一下。”

李莹不满道:“他独断专行了,我手里的权力却没了一半了。”

“李副市长,话不能这么说。”徐浩东道:“从理论上讲,把你手中的部分权力交给孔正豪,属于优化资源配置,孔正豪是从省文化广电厂下来的,正好可以发挥他的特长,对咱们云岭市的文化产业发展也很有好处。从现实上论,一般的县市领导分工,不再是文教科卫四方面的工作交由一人分管,文教分家是大势所趋嘛。”

李莹点头道:“这倒也是,我气不过的是,李继国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至少不够尊重我吧。”

“大节不失,小节不拘,这正是李继国的风格。”

“反正,反正我还是有点不高兴。”

“李副市长,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浩东书记,你不会是在嘲讽我吧。”

“非也。”徐浩东微笑着道:“得失得失,有得有失,有失有得。你今天被李继国削弱了权力,看似你失分不少,但以我看来,你却得到了更多。一,你对今天的分工调整坦然受之,就能给同事们造成一种你败退的迹象,同事们就不会再把你视为威胁,你不会再有枪打出头鸟的境地。二,分工调整减轻了你的工作负担,使你更有时间和精力审视自己,权力是由水做成的豆腐,是需要经营的,不会经营权力的从政者是走不远的。三,文化产业化是个大趋势,说到底也就是文化与经济相结合,我对李副市长你有所了解,搞经济正是你的弱项,李继国拿掉了你的文化广电分管权,你正好可以做到扬长避短,实际上是帮了你。四,干部基本可分四类,副书记冯兴贵属于下坡类,因为快要退二线了,武装部长常达林属于维持类,因为他不懂行政更不懂经济,只能维持现状,宣传部长余怀光属于挣扎来,因为他有满屁股的屎要擦,而你属于上升类,有年龄优势和性别优势,又是省委组织部培养的青年后备干部,所以谁也挡不住你前进的步伐。”

李莹琢磨着徐浩东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徐浩东说得有道理。

“当然,我的话仅供参考哦。”

李莹笑看着徐浩东,“就一个问题,最重要的问题,你会支持我吗?”

“不会。”徐浩东不假思索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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