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一切太完美,反而秦墨才始终觉得心不能落实。
“姑娘,你找什么——!”

小桃跟在秦墨后面,便发现今日的秦墨走路有些漫不经心,逛街也不似逛街一般。

却是在南宁大街两边的小摊贩前,东挑挑西看看。

小桃跟的久了,少不得在旁边问。

秦墨听小桃的问话,便站直了身,她刚才自顾着前面走,却落了后面的小桃,此刻,便等小桃

一并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就是觉得奇怪,却又理不出头绪来?!”

“镰刀,铁杵,旧菜刀,要什么给打什么,需要打铁就要到我这里来啊——!”

这吆喝声——

秦墨循声一望,不远处竟是一打铁的。

“老哥,你这打铁是不是什么形状都能打出来——!

秦墨走近,便看见那用布台搭成的长长的台面,上面铺着各种烧制好了的铁器,大部分都是些铁制农具,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的铁杵,长刀。

”啪。啪、、!“秦墨走近时,那人并不曾发现秦墨。只是一味低着头打铁。

秦墨站在那铺子面前细看,那铁块放在砧子上,打铁人光着背脊,虎背熊腰,头上绑着一根布带,他一边用力打铁,汗珠就从脑门上一颗颗掉下来。

那打铁人有听到秦墨的话,此刻,忙中抬头,眼睛睁的大。

”姑娘,你是要买铁具么——!“

秦墨低头一笑,视线又划过那一排铁器,眼中别有意味,她走上前两步。

”我上来不为买铁器,只是刚才听大哥的话,是什么形状的东西都能做出来,那么,我有个东西,想要,但是又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做出来——!“

”什么东西——!“那打铁的把那打好的铁器扔进水里,热铁在水中发出一串急促的吱声,一股白烟从水中冒出来。

那打铁人边问秦墨,且拿了旁边的黑布擦汗。

一张脸黝黑。

秦墨站在那里,那打铁人问她却不答,随后深意一笑。

”这东西不能显于人前,大哥这里没有纸笔,便把那炉中的黑炭给我一块,我画出来,大哥再细看——!“

听秦墨说了这么一串,却也不知道要打制什么样的器具,那打铁的人把脸一黑,神色讪讪的,终究也没驱赶秦墨,一弯腰从那侧面的烧过的碳渣中拾了一块起来给秦墨。

小桃也不知道秦墨是要干嘛。

便一直跟在秦墨旁边好奇的看。

手中拿了碳,秦墨把那台面上的一层黑布掀开,只看见底下的黄木板,秦墨便拿了那炭,在那木板上低头专心画着,画了须臾时间,便随即抬头,把手中剩余的碳朝旁边一搁,只对着那打铁,轻声道”好了——!“

打铁的好奇的低下头去,小桃也好奇的将头低下去。

随即,只见打铁人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不行。不行。这个东西,我们是不能乱打造的,朝廷规定的,我们就是平常铁铺,姑娘,你去别处吧,让别人想办法,你的生意,我不敢做——!“

秦墨见他那一眼惊慌的样,自己却是自持,只站在旁边笑,端柔大方。

”刚才大哥还说,要什么给打制什么,怎么,这会儿怎么却不敢了——!“

”哎呀,姑娘,不是我不做你生意,都给你说的明明白白,这个东西,我们不敢啊,上头都说了,私自打造兵器是犯法的,我犯不着为了你这单生意而把命丢了啊——!“

那大哥只一个劲的急,原本想着刚才给秦墨下了逐客令,秦墨就定要走人了,结果,竟然一直在这铺子前缠这个事儿,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犯法的,这姑娘难道是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也怨不得这打铁的这样想。

”大哥,其实,我就只想确认一件事儿,其实这东西你们并非制不出来,而是不敢对不对,如你这样技艺精巧的铁匠,要制一个这样一个小巧器物,应该是可以做的很好,也许一般年龄铁匠不行,但是对你们来说,这种东西确实可以一点点打磨出来——!“

”走走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东西我不会,也没有见过——!“

秦墨的眼底顿时一暗”如果从未见过,大哥怎么知道这东西朝廷不许造,更知道他是兵器——!“

”那书里说的,画的,总能看见吧,只是没亲眼见,我说你这人,大中午是来给我找事儿是吧,来砸我铺子——!“

骤然,那打铁的再没有了耐性,一歪脖子已经对秦墨横眉竖眼了。

”大哥,我们并非是来找麻烦的——!“秦墨急着要解释,却已经又一句话被那打铁的打断”去去去。既然不是来找麻烦,就请你快走,别站在我这块地方——!“

那打铁的话语间满满都是厌恶。

”我们——!“秦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转头,看见小桃身上挂着的钱袋,眼睛一亮,随即扯下来。一摸里面,还有些分量,还好,到底出门还没忘带这个。

秦墨从那钱袋里扎扎实实掏出两碇子白银子。

便支手过去,一把拉了那匠人的袖子”大哥,这点钱不成敬意,我们只是问点东西,并非是成心要跟大哥过不去——!“

两碇子白花花的大银子捏在手里,那打铁的才态度好了点,抽回手后,把那两个银疙瘩拿在手里留恋的摸了摸。

”好吧,看在你们出手如此阔绰的份上,你这东西,你去问别人,别人未必知道,这焱国京城里,技艺精巧,能做这个的,就只有这么一两位了,手艺好的早就被官府招了进去,这在京城,只有东山半山住着的张铁子,我的师傅,他打了三十多年铁,连花鸟鱼虫都能做出来,更何况这个,别人都不行的东西,他可以,年轻时,也是个有名的铁匠,只可惜他哥哥犯了事儿,他也不能进官府,现在焱国京城,几乎没人知道他,但是我的手艺就是他教的,如果你真要做这个找他就行了,他做这东西,精工慢磨,能跟那官府出的东西一较——!“

终于,秦墨的眼底都亮了起来,最后硬是没掩住那眼底的一点兴奋,都没等那打铁的说完

”大哥,谢谢你,知道了,你真是好人——!“

*

秦墨上了马车,让车夫一路赶到那东山。

东山在京郊以东,所以被叫东山,是一面海拔几百米的大山,山上植被葱郁,山岚层峦叠翠,山中就一派的绿海竹风。

在马车行驶途中。

小桃只看秦墨脸色有些冷白。

”姑娘,你刚才问那打铁的要做那东西干嘛——!“

小桃好奇,瞥眼看侧对面对着她半闭眼的秦墨,马车外的风将车帘扑打的半开半合。

”你不知道,便是给你说了也没用——!“

”既是不知道,说了让我逗趣儿吧,姑娘你一个女人家,要那兵器来做咋用——?!“

秦墨沉郁的瞥了一眼小桃。

”我就说不给你说吧,你偏偏还好奇,我要干事儿,你既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也罢,你也算是我的心腹,这么多年我的所有事儿你也没有不知道的,我便讲给你吧,当日那太子在操练场失手大不敬于皇上,且又杀死了八皇子然后被废起,我便一直对这件事儿耿耿于怀,费尽心思思量,觉得这里面有很多蹊跷,但是我毕竟是一国国师,既不是朝廷之事儿我是不用搅合的,现在依旧如此——!“

秦墨低头,收了收手腕上的长袖。

”但是太子无辜被废,处境的确是可怜,但是我也并不是皇后的人,就算是为了整个焱国而帮他一把,所以,想从当日之事儿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如果真有个什么,那将来立新君,我便是功臣,太子会因为今日我对他这番事儿感激的——!“

秦墨的话音刚一落,小桃便在旁边抢声道

”可是,这道理一想也想的明白啊,如果这件事儿真是背后有人搞鬼,那么一定就是惠妃淑妃了啊,宫里面除了她们有这个能力,五皇子都得皇上喜欢,这不是新君最好的人选么,姑娘怎么想不到这点——!“

如果真有说的这些天真就好了。

秦墨低头,心不在焉的摩挲着自己袖口上的金线织花。

”如果说对付太子,她们是最有实力,但是为了皇位,别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姑娘的意思是——!“

秦墨转眼淡淡没好气瞥她眼”宫里有皇子的妃嫔,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做皇帝,皇贵妃也有儿子,那有两嫔位在宫中地位也不低——!“

”那姑娘有怀疑。但是现在我们找这打铁的有何用啊——!“

秦墨又眼带郁色的瞟了小桃一眼。

”叫你不知道就别问,偏偏还想知道的多——!“

小桃低头不吭声了。

片刻之后,秦墨才又不耐的淡淡语气解释道”从那之后,对那天那件事儿,我感觉到最无解的那个点,就是那支箭,一支箭经过空气中的阻力,然后射出超过二十来米,中间被屋顶的硬物阻隔,再反弹至殿中,怎么还会有那么大的力去钳进一个婴孩头颅半寸呢。并且由此杀了人——!“

秦墨的情绪有点烦躁,而小桃在旁边一脸懵懂,手指拨脸

”姑娘说的这些我倒不懂,也不懂射箭,那些都是兵卫们干的事儿,只是听姑娘说,似乎真的有疑点,既然有疑点,就去查——!“

秦墨不耐的将手绢拨了拨”那天你不在现场,自然是不知道,可是我在现场,众人慌的六神无主时,我恰好当时还镇定,我看着那箭射进来被门楣阻了一下,当时也只是心中小小慌乱,结果却不想八皇子死了。“

”那么姑娘认为的可疑的地方——!“

秦墨眼朝那马车窗外看过去

”我觉得那支箭,以当时的速度和力道,被阻了一下,已经大大削弱了那支箭羽的伤害力,我始终都觉得,它不应该还能杀人才对,可能这就也是女人的直觉,但是直觉是一回事儿,真相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但是我还是想去试试看,万一真被被我碰上了呢——!“

”如果,如果真的如姑娘所讲,那箭到后面被弹了一下,伤不到人,可是人却死了,姑娘怎么去解释这呢——!“

秦墨的支起手臂,手指撑在下巴,做冥思状。

小桃睁大眼睛,边猜想边继续说道”如果这箭原本射不死人,那么这人是怎么死的,难道——!“

突然,小桃的神情顿住了,随后,如打了个激灵般,眼愣住。

”姑娘的意思——!“

秦墨低头,‘嘘’了一声,始终沉郁着脸色。

人命关天,而且这种事儿又牵涉前朝,后宫,非同小可。

所以让这小桃小声。

小桃鼓出眼珠,突然自己也被自己的这个假设惊吓住了。

”如果小皇子不是死于意外,就是被人蓄意谋害,可是,那么一大支箭要插在皇子额头上,奶娘抱着皇子,怎么会无知觉。难道。难道…!“

小桃的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了。

秦墨淡淡的半垂下眼帘,这丫头原本就是个聪明的,自己一提开头,她便想到了结尾。

秦墨不看她而点头

”这也是我从上次宫里回来,唯一想到的。!“

”如果那箭不能射死人,那八皇子怎么死的,乱象之中,谁都没精力去管别人,这个时候,最好下手的人是谁,当然就是抱八皇子的奶娘,当时人人惊慌,箭射下来恰好射到皇子头上,奶娘也无可奈何,原本就是最应该保护皇子,谁都不会怀疑到这上头,最后,皇上居然没有处死这奶娘,而只是重罚了——!“

”姑娘,说来说去,这些不过是我们现在的怀疑而已,也许,也许事实的真相就是太子失手杀了人呢——!“

秦墨垂眸,淡淡一句道”我知道,所以我这不就是在求证么——!“

”姑娘既是求证,为什么要跑这么偏僻的地方,驾着马车来到这山中找一位老铁匠——!“

马车一颠一颠,两边是绿林,看来也快要到山中了。

说了这会子话,不知不觉就到了。

”当日,最大的疑惑点就在那支箭上,如果,当初太子射的那支箭并没有杀了八皇子,那么奶娘手中的箭又是从何而来呢,太子射出去的箭,当时人人只想着躲,连宫女太监都慌乱了,根本不知道箭飞向哪里了,直到八皇子死,奶娘的一声尖叫,继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箭在八皇子的额头上,便再无人去注意那支真正由太子射出来的箭去了哪里,当然,当时大殿那么多人,如果这是一场精心的布局,那么在作案者就不可能只有奶娘一个,也许奶娘的一声尖叫,就是短时间让众人转了注意力,那支箭最后被别的人拾了去了——!“

”姑娘。姑娘讲的这些,好玄乎啊,听到我身上都毛毛的——!“

”帝位之争,向来无所不用其极,就如同你说的,那惠妃,皇贵妃这些都是在宫里有实力的,如果说要收买几个当时殿上的宫人,配合演戏,也没啥不可能的,只要皇上不疑心就是了——!“

”可是,姑娘竟会想到这层,岂不是更可怕——!“

秦墨白她一眼”有你这样说你家姑娘的么——!“

”如果当时,那支箭没有被殿前的门楣挡一下,如果陛下没那么好的伸手,当时会不会直直就射死了陛下,那么太子当着全场文武百官的面失手杀了皇上,必是大罪,这登帝之位不成,还会失去性命,如果这太子杀不死这皇上,众人及时的发现了箭,太子也有被废的可能,可是,那箭偏了方向,无缘无故的杀死了八皇子,杀了八皇子,这太子位也是非废不可,所以,那天,太子从马惊箭射向皇帝那刻,就输的彻底——!“

”姑娘,如果照你这样说,那真的好可怕——!“

此刻,小桃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秦墨此刻脸色沉稳”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

”如果真的有另外一只箭的存在,那么这兵器是不能私造的,必定想这条法子的人势必会从宫外下手,打造出了跟废太子一样有印记的箭,东宫上下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奸细参杂在里面,知道太子府中的兵器上的印记,从宫外凿了一模一样的箭,所以,这就解释了奶娘手中的那支箭——“

小桃恍然大悟”所以姑娘来找这老铁匠——!“

马车已经爬到半山,秦墨听小桃的话,点头”我也是刚才看见那铁匠台上放着的一枚火钳,那形状像极了箭矢,你可知道这宫中的箭矢,做工格外的精细精巧,从铁质各方面的要求高,这方面有经验的,除了这种宫外的长年打制铁器的,其他人未必可以做到以假乱真,技术好的铁匠早就被选入官中去了,留下的这些,很难得再能找到一两个——!“

小桃倒笑的很欢喜”可不是今日恰好让我们姑娘赶上了——!“

秦墨望向窗外,那一片茂密秀林,心却有些烦乱”那倒不一定,一切要见了面才知道——!“

*

那铁匠的屋子在半山腰一片云雾缭绕下,甚至难找,虽然这地方景色秀丽,却只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草屋前面一片翠竹,屋后也是芭蕉,竹林后有一方池水,一走进,呼吸到的空气都是干净湿润的,秦墨似乎还从未吸到如此干净的空气。

前世的现代社会,那空气可都是被污染的,而这世,虽说是出生乡野,却也从来没见到景物有这次这片景致如此的宁静迷人。

秦墨走近,只看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老农。

身高六尺,头发花白,髯须几寸长,那人见秦墨来,两只眼瞪的如铜铃,手里正抱着一捆柴,看秦墨走来,眼中有戒备。

”老伯伯好,我们来找张铁子,可知阁下是其本人——?!“

秦墨走着,一便脸上和颜悦色的笑着。

老人看着秦墨脸上的笑,泛黄的老眼珠子里面的光闪了闪,继续抱着那捆柴。

冷哼一声,却不搭理秦墨。

秦墨背后的小桃一看这架势,仿佛跟来的路上想的情形不太一致,这老伯怎么天生对她们有种敌意似的。

”你们找张铁子何事儿——!“

老伯的花白胡子颤了颤,一看秦墨那眼神怎么都不算高兴。

秦墨凝神了两秒,她知道,这里面有意头。

可是,这要怎么挖,才能不漏痕迹,很显然,这老伯第一眼看见刚从马车上下来自己那眼神里就带着防备。

而当秦墨问道张铁子,这老伯回答的语气更不好。

冥冥之中早已经显示出老人的紧张和慌乱。

而秦墨,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消老人的这层戒备和慌乱,去除轻,却要一刀切中要害。

秦墨和小桃身上穿着俱是绸缎绫裙,身后的马车也是镶金作银,一看也知道是富贵人家

如果这老伯心中真的有鬼,那么他怕自己是应该的。

”阁下就是张铁子张伯伯吧,我是京城绸缎庄的小姐,今日来有事儿劳烦老伯——!“

那老头,听秦墨自说是绸缎庄的,那脸上的乌云才散去了不少,但是眼眸里还是有可见的戒备和怀疑。

”我这老头子在这山中居了数年,早已经不打铁,也不喜欢别人来打扰,小姐如何会找上我——!“

秦墨转头,手指向一处”我的马,一年换几次马蹄铁,外面的工匠始终不好,问了多少人,有人让我来找张伯,我借此就来了——!“

结果那老伯摇头叹”既然如此,就请进来喝杯茶吧——!“

”我已经好久不打铁了,所以,都是冷锅冷灶的,你们来了,也未必就能成,我给你们说一个人,京城南大街上有个李记铁铺,那是我的徒弟,你们去找他,我的技艺,他能模拟几分——!“

门吱呀一声推开…

那老伯让进,秦墨便也进了,这半山腰,就这么一户人家。

秦墨进去,只见灶上的的确是冷的,一眼望去,对面墙上挂了些铁链子,铁锁,铁器之类的,墙下一张木板,上面还放了一整副完整的打铁工具。

”张伯虽然说这些年不打铁,但是这屋子里还是保留了这么多东西——!“

那张伯进屋后,把那柴火一撩,拍拍了身上,转身过来

”是啊,毕竟做了那么多年,舍不得啊——!“

”不知道张老伯最近可有再打制什么样的东西——!“

”没有啊——!“老伯忽然转过头来,眼瞪的老大,带诧异的看秦墨。”怎么了——!“

秦墨把那灶上的灰摸了一把,拍了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灶台很干净——“

那老伯抬了抬手,原本是要去屋子里面的,结果只又站住”那地方我每日都擦拭的——!“

秦墨眼只落到一处,漫不经心道”自然,老伯打了一辈子铁,自然对这些曾经用于生计的工具自然是爱护的——!“

那老伯还说了什么,秦墨便没有听进去。

”姑娘先坐,我去倒茶,这地方太狭窄,穷寒人家,姑娘莫要笑话——!“

”哪里哪里。!张老伯的打造铁器的手艺好,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称赞呢——!“

小桃看那老伯转身,在那一张临窗的破桌前坐下,偏头,小声对秦墨道”这里可真简陋的,也不知道怎么能住人

——!“

秦墨不语,坐下,只是眼朝着那一面土墙看。

看那墙壁上那些金属的铁具都打磨的闪闪发光。

那铁的颜色,还真像极了那箭矢的用铁

”姑娘可是察觉出什么,那老头是不是有问题,既然姑娘要问箭的事儿,为什么刚才没有直接问呢——!“

停留了半盏茶的时间,秦墨乘马车回转来。

回来路上,马车里的光线逼仄

小桃伸头便问秦墨。

刚才只旁敲侧击,秦墨根本不提箭矢的事儿,小桃好奇

秦墨凝了凝,面色却是沉思状

”如果他真的有做那件事儿,如果我刚才直接问,他定不可能回答我,而且还会打草惊蛇,一旦被他察觉,他会立即把我们轰出来,而且等我们一走,卷了所有能用的东西逃之夭夭,你没见我们刚去,他对我们的防备心多重,我才看第一眼,女人的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那么姑娘是觉得他真的跟这件事儿相关——!“

顿了顿,秦墨道”是不是真的相关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有事儿欺瞒我们,我刚才问他一句,他撒了谎了——!“

小桃面带疑色”姑娘指的是?!“

秦墨一眼看到那马车窗外,理了理自己的长袖”他说他这近来没有用那打铁的灶台,他说谎,那灶台,可以知道是近日才清理过的,可知是用过,刚才我只提了一下,他心慌,说是每日会擦拭,可是每日擦拭又如何有那层薄薄的灰,光是这点,他就已经说前后矛盾。!“

而且,当时她观察那屋内,细细观察,虽然一切从明面上看不出可疑,但是,却总有遗漏了些痕迹,有些东西仿佛是刻意被抹平的。

”那么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秦墨顿了顿”我要把人严密监视起来——!“

”他在心虚什么我不知道,我留了银两,说了叫他打副马蹄铁三日后来取,这中间,他可能不会溜掉,但是我要派人手,越快越好,在不被他发觉前——!“

小桃在车厢内一笑”看来小姐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随后秦墨淡淡道”那到不一定,也可能一切是我多想了——如果这件事儿真如我所想,那么这件事儿的背后,计划的人太精密了,这张铁子或许也知道些内情,如果他够敏锐,今日我来这一趟,说不定已经引起他的警醒,说不定他就会有接下来的异动,但是如果一有异常,被我们逮住证据,就可以把人先抓人起来——!“

”可是姑娘,如果不经官府拿人,这样好么——!“

秦墨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你知道什么,现在你主子我,也是堂堂的一品国师,这点权力没有?!“

随后,小桃又歪头想了想

”可是,姑娘,这件事儿关系废太子,毕竟是事关重大,你要不要先禀报皇上,或者私底下联系一下连王殿下也是好的啊,毕竟他是废太子的亲弟弟,你这样一个人,是不是太势单力薄了——!“

片刻,秦墨凝神点点头”你说的是,这件事儿是应该让连王知晓,但是皇上哪里先不说了,免得一到最后证据不足,会闯下大祸!“

小桃点头”姑娘思虑周全——!“

*

将近黄昏,秦墨才驱车来到连王府府门前,被管家通报一通后,直接进入府内。

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偏偏这连王府的矮子松却越发的青郁。

秦墨来时身上穿了一间天水碧的羊绒斗篷,里面是藕荷色的半新襦裙。

黑亮的青丝挽起,头上两根莹绿色的玉制发钗。

赫连壁在书房,绛红色的纱幔,垂落在地,梅花窗格,房间里放了暖炉,今日,这男人穿了常服,一身月牙白的锦袍,给人一种干净大气之感。站在书桌前,手中拿了一本什么书看,秦墨进来时,看了眼秦墨。

”今日你怎么过来了——!“

俊美的侧脸,宛如天工雕琢出来的精致五官,说不出的温和俊朗。

他说的‘你’,而不是国师大人。

秦墨不说话,这风吹的冷,进屋后这屋里的碳火温暖,她是先把头顶斗篷的帽子先给摘下来。

纤白素手,皓白的手腕上各自一个白玉玉镯,一串银铃珊瑚手钏,那带小银临镶珊瑚的手钏打造的极为精巧,所以便有些小巧的可爱。

今日出门没戴面纱,她一抬头,眼亮如星辰,一下子就落到他身上,随后,他的眼落到她脸上。

”冷了吧——!“

他丢下书放在那张屋正中铺着黄色绸缎的书桌上,疾步过来,身上带着一股茶花的清香,给人一种干净舒爽之感,他的步子稳健,动作很快,几步就走到秦墨跟前。

他身材又挺拔,昂藏,秦墨一站在他面前,就娇小的仿佛是个小女孩。

她抬头,视线落在他微微上勾的唇角上。

她看见他眼中的关心,一种很自然的问候,秦墨要把手垂下来时却一只手突然被他抓到他手里。

一股浓烈的暖意从指间一路蔓延至心底,最后仿佛烧的整个脸庞都红了起来,突然间,她竟然有些慌乱。

”放手——!“她叫一声。

抽手,他却不让。

把她冰冷的手拿到嘴边呵气。

秦墨羞涩难以抬头,他的视线却如钉子一般从她脸上始终不移开,将她的略带羞涩不愿看的模样尽收眼底。

”好点了么——!“

他问,把她另外一只垂下的手也抓起来,拿到唇边呵气。

秦墨感受到那上面的温热,但是,脸红,红到脖颈,红的头不敢抬起。

”别这样,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下次你出门时让侍女提前备个暖炉,就不会再冻着手了——!“

秦墨低头不语,她知道他讲的是对啊。

可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就这样亲密了呢。

”朱叔,去兑一碗牛乳茶来,要热的——!“

片刻,他朝门外喊,朱叔,便这是府的管家了。

秦墨将手抽回来,嗔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而且,倒茶,叫下人就行了,为什么又要劳烦朱叔——!“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怕别人做不好——!“

秦墨低头又轻嗔道”一碗茶而已,谁倒不是倒啊——!“

他假装没听见。

一面让秦墨在内屋坐下,这里面是最热和的,一面转身走向书桌,又面向过来。

黑白分明的眸久久看了眼秦墨”你今日过来是为什么——!“

”对了,你旁边是桂花糕,黄桃酥,听说女子都喜欢吃甜的,我特意给你备下的——!“

”你知道我今日要来——!“

男人的眸不自然的眨了下,转到一边”不知道你要来,但是时时都备着——!“

秦墨手指搁在那盛点心的玉盘边沿,不知道为何,心,突然有些感动。

这王府的点心自然是精致,可是,现在她没心情吃。

许久,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秦墨一转头看去,是管家倒了茶送进来——!

管家将茶搁下,客气道”国师大人,请用——!“

秦墨点头”劳烦管家——!“

管家行礼,随后又看了眼赫连壁,随后转身离开。

秦墨将杯盏拾起,杯盖揭开,就闻到一股奶香,牛乳,就是现代社会说的奶茶么——!

秦墨低头喝了一口,这样的奶香,在这样的天气,自然是暖身的。

里面还兑了糖,不得不说,管家是真的贴心。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细谈谈那桩事儿的,当日太子被废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儿——!“

喝了小口,秦墨便把茶盏放下。

而此刻,赫连壁已经单手负后,笔直走了过来,眉间带着一丝凝神。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儿如此的感兴趣——!“

秦墨歪头,神情里确有小女儿家的俏皮”他是你亲哥哥,难道你对当日发生事儿就完全没有一丝怀疑么

赫连壁听秦墨如此一问,脸便先沉了下来,捡了一个座位坐到秦墨身旁,中间隔着一个梅花矮几。

思忖片刻,男人才说道

“有怀疑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那件事儿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掌握的证据不多,虽然我也用力,调动了手下,可是,收到的效果甚微,更怕的就是父皇那里,父皇心里没谱——!”

秦墨抬头,脸侧过去,长睫一挑,反问“如此,王爷就要放弃了么——!”

“当然不会,你有什么高见先说来听听——!”既然知道秦墨在提这件事儿,也便知道秦墨是抱着一些东西来的,不如让她先说。

秦墨顿了顿,眼不看赫连壁,只是手肘撑在矮几上。

侃侃而谈。

“当日,发生那样的事儿,太子被废,八皇子死,等于帝位之争就空出了两个位置,如果这个计谋,那么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可谓相当厉害,那么,当日,太子马突然发性,随后,太子原本是朝前的箭却直直射向了皇上坐着的台上,第一个疑点,就是马为什么会突然受惊,这点,连王爷也怀疑过吧——!”

秦墨转头,视线落在赫连壁脸上,眼神带着质问。

却见赫连壁手轻撑着侧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便对秦墨道“继续说——!”

“当然,畜生要发性,何种情况都可以,我们不能预料,但是毕竟这种事件发生率毕竟不大,可知,这是太子府的马,宫廷的马,都是训练纯熟,其实出现这种事儿,如果说巧合,那便是太巧合了——!”

赫连壁略微抬了抬手,一副沉思状,只口中冷冷的声音,命令般的“继续——!”

秦墨道“那么,这就是第一个疑点,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惊,随后就是,那支箭,当时别人没注意,可是我注意了,箭中途是遇见了阻力挡了回来,从顶上插边而过,随后朝侧面飞去,其实,按照常识来说,那力道已经大减,绝不可能有那么强的伤害力,能插进一个婴孩的头颅半寸,可惜,当时一团混乱,皇子的死惊慌了众人,颜贵妃晕倒,没有人去考究这中间细节,而我细细推敲了,我觉得当时那箭并不能射死八皇子——!”

赫连壁用手撑头,秦墨看见那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发出一股柔和的光。

“你的意思,八皇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谋杀,那支箭是有人故意为之——!”

秦墨刚又喝了口茶,便把茶杯放下,转头“恐怕是这样——!”

赫连壁许久,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稳稳说道“其实,当日,我虽然隔得远,并不在那殿内,但是我当时对那一幕也有些费解,可是长久以来,我把注意力放在马受惊的那一块,我找人查过,当天的马在之前有何异象,没有人知道,后面马突然发性,父皇后面也找过刑部细查,但是也并未获得什么实质进展,因为我一直想着,如果是人为的马出问题,势必比赛时或者比赛前受到内或者外的伤害和影响,最大的可能在提前在马的草料动了什么手脚,此后我去马槽亲自看过,那日马食用的草料,我去翻了很多书,包括医书,可是我查了又查,到最后,依然是一无所获,我便有些挫败了——!”

秦墨笑“其实王爷心思缜密,我想到的这些,王爷未必没有想的周全,只是不愿都说出口罢了——!”

赫连壁突然淡淡转开话题

“你如今怎的肯帮我皇兄——!”

秦墨笑,“皇后还是皇后,只要皇后还在位一天,太子翻身就是可能的,当日的事儿,朝中还有居多大臣非议,太子贤能豁达,颇得人心,我就赌一把,万一他真的胜了呢,我这算不算功臣,以后我这国师要在焱国待的起来,势必还要抱慎王殿下大腿是不是——!”

“抱大腿?!”

“哦,就是仰仗慎王殿下多提拔——!”

赫连壁听了不禁摇头无奈笑。

秦墨说了便将站起来“既然说了,我便一块说了,如果王爷认为马之前食用的草料没有问题,就是说,马并不是因为中毒,或者神经出现幻想这一类收伤害的,那么王爷应该去调查外力这一块——!”

“外力,你说外面对马的伤害,不可能,当时我们所有人在现场,那么多双眼睛盯在高台上,怎么可能有人暗中动手脚,如果有人暗中动手脚,总有人多少都会察觉的,而绝不可能这样完全无察觉,而偏偏这太子的马。!”

秦墨打断道“王爷说没人察觉,你怎知是真的没人察觉,当时太子的位置是中间,两边是四皇子和三皇子,或许有人察觉了,只是不说出来,当天的事儿,王爷须得详实亲自去问问慎王殿下比较好,他是当事人,势必知道些什么——!”

“是不是如果我不去,你就要为我搞定一切——!”

秦墨偏头反问“连王殿下在取笑我——!”

赫连壁端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酌“我倒不敢取笑你,如果你真的对这件事儿的内幕感兴趣的话,我会支持你——!”

秦墨神色一凝,转脸看向赫连壁,神情瞬间有些严肃“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须臾,赫连壁站起来,宽大的锦袖拂过桌上的酒气,他的视线平直,落到一处“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去,我倒有个巧宗提醒你,被罚到浣衣局的刘乳娘,就是当日亲自看八皇子死原本是由她照看八皇子起居的刘乳娘,早已经被我暗中严密的监视起来了,我查了这么多日,才知道她和当朝皇贵妃的母家,原本是出于同一乡里,刘氏改嫁过,所以她的祖籍不被很多人知晓,而我也是前不久才查出来这条暗线,如果这件事儿不是皇兄失手,而是人为,那么最后所有的点都汇集到这里,那就是这乳娘——!”

“原来你早就怀疑——”秦墨的脸上有惊诧,星眸大睁,长长的睫毛根根弯曲。

他竟然比她下手还快准狠。

“既然是陷害,就总会有破绽的,父皇那次在朝堂上虽然生气,却并没有一并处至了奶娘,而是罚到了浣衣局,反而保留了这一条线索,那奶娘现在一直在被我的人暗中监视和看管,要知道,现在想害她的人多了,我也特意给那里的首领太监特意吩咐,别让人死了,而奶娘的籍贯是滨州,这地方,倒让我想起陈年的一件事儿——!”

“噢。”秦墨面有好奇之色“你说这奶娘是滨州,皇贵妃的祖籍也是滨州,所以,这件事儿的背后是皇贵妃暗中精细策划的——!”

赫连壁早复坐在那椅子上,听秦墨问话,脸色肃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在桌上“我之前以为可能是三皇子五皇子一党,毕竟他们在宫中的力量不可小觑,可是。这个滨州,却让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儿,就是二十多年前,我记得母后说过,当时大外公一家,就是被一个滨州的农妇举报的,举报说我大外公在朝野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这农妇后面死了,说是我大外公派去的人暗杀了,皇上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儿,所以才彻底的恼了大外公,驱赶到那贫瘠之地去,但是,如今,却又一次听见滨州。滨州。!”

赫连壁面有忧虑,叹气。

秦墨手托着腮,下细的想了刚才赫连壁说的这一番话,片刻,迟疑的语气道“按照你这么说,其实,如果这件事儿真是奶娘所为,八皇子真是奶娘被人指使而杀,那么,这个奶娘也是绝对抛了命的,皇子被杀,她活命的机会很小,这就说明,她是在做这件事儿之前,是抛开命的,所以,就算你现在把奶娘秘密掌控,她也未必就听你的话,让你从她的口中得到只字片语,这奶娘是再嫁,她的亲人并不多,最珍视的不过就是自己刚出生孩子的命,如果这背后指使是皇贵妃,皇贵妃用她亲人的命来威胁她,未为不可,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是被人威胁,被威胁的人因为不是出于自愿而内心抵触,这背后唆使的人必定还要重金收买,这出事儿之后,奶娘第一个跑不了,她死了,她身边的亲人应该得惠才对,那么,就会牵出很多别人看来的疑点来,皇后的势力不小,膝下两位成年儿子,那背后做这件事儿的人,不管是皇贵妃,还是其他,必然不可能使这么拙劣的手段,给敌人留下显见的线索,所以,相反,如果这奶娘从一开始,就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那么便无须别人左右,这事情办的干净利落,那背后的人也不用担心奶娘会把实情吐出来,而且那背后的人应该是了解什么才对,他们是知道那奶娘做这件事儿,会责无旁贷——!”

秦墨说了大半天,赫连壁眉宇轻拧,“我知道你的意思,意思就是说奶娘并不是被人威逼而是自愿去做了这件事儿,可是,这刺杀皇子的罪名罪恶滔天,她怎么敢,又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忍心对这一个才两岁的男婴残忍下手,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颜贵妃,还是太子呢——!”

秦墨也凝了凝神,手撑头道“自然是太子,你可别忘了,如果害八皇子是自愿的,为何偏偏什么时候不能下手,而要等到这个时机,既然这人已经豁出去了命,在贵妃殿内就可以动手,要知道,她可是皇子的奶娘,她下手的机会太多了,是有人知道她跟太子间的渊源,然后知道她有心要报复太子,而八皇子恰好只是不走运而已,成为有心人利用成了扳倒太子的工具——!”

“嗯——!”赫连壁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那么你说,她为什么要被人利用报复皇兄呢,这刘氏母家我派人去调查过,她家里,父母俱过世,据说在她们没长成人就已经去世了,她们是由婶母养大,对了,据说小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但是父母出事儿后,姐姐就消失不见了,再向周围人打听也打听不出来那位姐姐的讯息,她们家里人并不曾进宫,为什么对皇兄有如此大的仇恨,宁愿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呢——!”

秦墨手撑头,脸色沉稳“那你就要自己去查了,如果不是太子,就往上查查,上一代,上三代,总是有原因的——!”

赫连壁点头,中肯道“你说的对——!”

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秦墨才又支肘说道

“除了这个,我还去私下细查了另外一支箭的来源,如果确信奶娘有问题,那么当时杀死皇子的是另一只箭,只不过跟太子射出去的那支一模一样,当时大殿乱作一团,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后来八皇子死了,大家都看见箭矢在八皇子头上,再没有人去关心那支太子射出来的箭到底去了哪里,我猜,当时大殿他们的人不少,有人趁着众人视线转移的时候,悄悄把那太子射出的那支箭带走了,最后,刑部证实,那支杀死皇子的箭确定是来至东宫,上面的印记就是东宫的印记,箭头的材料也找人鉴定过,那么就证明,太子的箭筒,里面的三支箭其中一支是是被人提前换过,东宫里有他们的安插的奸细,定是他们盗出了东宫箭上面的印记,并且去民间仿制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箭,在太子上阵是提前调换了,太子府中的兵器管控的严格,少了一支,定被人察觉,所以他们只能去外面仿制,而恰好,今上午,我回去走大街上,突然看见一家李记铁铺,他铺面台上的一根铁钩成功引起我了的注意,那钩子的弯曲程度,让我想起那箭矢上的倒钩,结果我上前打听,打听到京郊半山的一个做铁具的张铁子,宫中的箭矢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用的材料便不一般,而且,要打造成一模一样,宫里的兵器都是兵部能工巧匠打制,这外面人的手艺定不能差,而京城虽大,要找出有这种手艺的人却不多,所以,我留意了,并且带了小桃去半山上拜访,结果果真被我发现了些端倪,因为我不确定,所以,也派了人过去暗中监视,如果这也是条线索,我们就算找到查太子被废案一案的口子——!”

秦墨说了这会子话,口都干了,她自顾着说,讲完自然的端起茶杯喝水,随即,余光却扫到侧面来的一道灼热目光。

秦墨转头,见他的视线凝在她脸上,面色沉稳,眸中却微微带有笑意,那笑,似戏谑,似有一种意外和惊讶。

而秦墨略微转头,被这道目光给看的不自然。

立马转头从茶杯遮住自己的窘态。

刚才,她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

竟把自己所想的都给他说出来了,这赫连壁大概也是会惊讶,她这脑子还是好用的吧。而且,自己对这件事儿的态度,还是太积极了。她突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惊讶。

“时候。不早了。我来的目的说了,要说的都说了。我。我回去了——!”她心慌,被他的眼神给惹的,把茶盏慌张的放下,就站起来要走。

赫连壁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丫鬟进来,淡淡的语气吩咐丫鬟“去准备个手炉——!”

丫鬟行礼出去。

片刻,男人转过头来,对秦墨淡淡语气道

“回去的路上只怕会下雪,怕初雪打湿了衣裳,我一并叫下人去取了那防寒的斗篷来——!”秦墨瞥见他眼中的柔情。

“罢。罢。那就有这么娇贵了——!”秦墨倒是一转身豪气的摆手,连她自己都有种说不出的羞怕。

她真的不太习惯这种关心。

因为,很久再没有得到过了。

赫连壁不说什么,须臾,丫鬟拿来手炉和斗篷。

“既然你不戴着防雪的斗篷也罢了,你自己原本穿了斗篷出门,只是雪天路滑,你回去小心些——!”

他知道她要出门,自己亲自上前去,将秦墨外挂着的一挂羊绒斗篷,帽子拾起来,给她亲自戴在头上,片刻,秦墨本来巴掌大的小脸被雪帽遮住鬓发,越发只看的见一张脸。

却小巧俏丽的很,很有小女儿态。

秦墨没有拒绝他给自己带斗篷的亲密举动,刚才,他站的那么近,那么近,近的仿佛感受的到他平稳的心跳,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的清幽香气,近的仿佛能感受他摸着自己的雪帽边沿时手指的温度。

一个西番莲花的手炉,虽然不够嫩气的颜色,但是握在手里,却有一份厚重。

他嘱咐她将手炉拿好,然后,又亲自送她出门,临了,吩咐管家把秦墨送到门外。

果然下雪了,出了大门才看见,街道的青石板上,一点一点的湿点,马车穿着厚棉袄,手揣在袖中,头靠在马车壁,偏头快要睡着。

直到秦墨细细的脚步声惊动了那车夫,才突然一个激灵,从半梦中醒来。一见秦墨,笑的谄媚

“姑娘,你出来了——!”

秦墨唇边淡淡两个字“回府——!”说罢,小桃才听见动静从车厢出来,把秦墨扶上马车。

*

第三天,秦墨书房有人通报了急急忙忙进来。

“夫人。我们派出去的兄弟,听夫人的话,密切监视那老头,之后故意制造出点动静让那老头察觉,那老头吓到不行,就在夫人去第二天下午,那老头下了一趟山,去了一家布庄,然后,随后,又急急忙忙进了一家钱庄,后来才知道,他是叫人代笔写信,要传递消息,这不,等这信刚写完,我们几个兄弟冲进去,连他带里面写信的人都一并被我们拿住了——!”

秦墨脸上有稍稍镇定,“没有惊动周围的人吧,尤其是官府——!”

那禀报的人一脸自信的模样“夫人放心,我们兄弟的身手好,而且夫人是国师,陛下亲封的,上头有官府的人罩着,为夫人办事儿,我们不怕,那经营钱庄的老板姓王,他,和他手下两个小厮,几个丫鬟,一个夫人,两个小妾,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被我们押着绑了起来,放在内室,绝对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只回来问夫人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兄弟闲暇时将这钱庄前前后后都搜查了个遍,这个钱庄不大,不过就几处房屋,一处花园,但是外却用围墙牢牢的围了起来,外面的人轻易并进不来——!”

秦墨颔首,今日她穿了一件对襟大花襦裙,却是格外的清丽,温婉,气质贤淑。

她也正在处理写东西,便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手平放在腰间,挺直了身躯,笑“你们兄弟个个都是勇猛的,我自然是信得过,等这件事儿落下来,你们兄弟我要个个亲自嘉赏,只是,现在却是最紧要的时候,万不可松懈,一定要将人看牢了——!”

“夫人放心吧,我们兄弟冲进去时,那些人并没有防备,我们只说寻仇,就算是外面真听见什么风声,也必不会怀疑到这上面去,现在信已经在我们手中,人也都被我们一个个绑了起来,信已经在我们手里,夫人打算怎么做——!”

秦墨淡淡道“拿上来看看——!”

“是——!”那人便低头将袖中打开,却取了一封白色的纸质出来。

随后放在手中,恭恭敬敬的递上来。

秦墨一手拨开手指拈了,随后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展开。

看信过后久久。

许久之后

她手撑腮

俏丽的小脸只在她颇为俏皮的举止中更见可人。

若是男人,必定会被吸引。

她的语气却很沉稳“这老头的心里素质不怎么样,毕竟是打铁为生本分的乡野小农,牵上这样的事儿,心里自然是害怕的,所以,我叫你们制造些动静,他便很快察觉,他去布庄,不过是为了落实我的身份,结果知道当日这布庄小姐并未出门,他心里自然更害怕,这些人,如果害怕,他第一要做的,就是联系宫里,要往里通消息,那钱庄就是他们联络的一个窝点,这老头不识字,有事儿便去找钱庄老板,你再派兄弟好好将那钱庄细细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多年跟宫里互通信息留下的信件,如果找到了,统统拿来给我——!”

“是,夫人——!”

“那么那老头和那钱庄里的人——!”

秦墨顿了顿,“既然查到了这里,不顺藤摸瓜是不行的,既然老伯去找掌柜,势必这老伯做的一切掌柜都知晓,掌柜是连线的人,他是宫里人安排在外的势力,一直在与宫中的人来往,他知道的比这老伯多,老伯可能就是他们找来的一个帮手,反正这掌柜的妻子儿女都在这里,就好好的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更多,然后,让他写信,用他的手主动联系宫内,最好能套出更多的东西,最好能抓到人,人赃并获——!”

“是——!”那禀报的人随后低头又道“万一这掌柜誓死不从怎么办——!”

秦墨冷冷道“那就让他的妻儿抵命,当着他的面,我就不信,他心硬到如此,别人会比他自己家人的命更重——!”

“那老伯——!”

秦墨又冷冷瞥过去一眼,手轻放在书页上“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以前,要看守好这些人,一定不能让他们自尽,在这些人还活着时,就好好善待别人妻儿——!”

“是——!”“人赃并获的时候,不带个见证怎么行呢——!”地上的人跪了良久,秦墨也思虑了良久,想着,许久间,秦墨的唇角却轻轻勾了起来。

“咦——!”地上跪着的人抬头,一脸惊讶,是个大写的懵逼。

秦墨垂目,“你下去吧——!”

“是…!”那人原本是要退出去,片刻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半跪下“。夫人,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来的时候,帮主让我代为转达对夫人的相思之苦,他说,就算不能做正经夫妻,就算是名义上的妻子,能时时见到夫人也是好的,帮主前日去了一趟怀江,听人说那边的榨菜是最好,叫人给夫人带了一坛子,属下来时带着,交给兄弟们保管,现在应该是送给府中管家了,大当家说,如果那味道夫人吃着喜欢,他便又去弄来——!”

秦墨叹了口气,手撑额“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想着,可千万别把这情债欠多了,想当初,她只是威逼玩玩,想利用那上河帮的人脉资源而已,却不想这贺清鸿还出来了几分真性情了,反而让秦墨困扰了起来。

这么一个老头,四五十岁的,怎么秦墨也爱不起来啊,这虽是话糙理不糙。

不过,不管怎么说,秦墨到底还是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当初愿意听自己的话,拉自己的一把。

她要用人也不如今日这样顺手。

*

经过连日的对那钱庄里一干人的监视,审讯,后来那钱庄老板抵不住,后还是认了。自认是宫中的四皇子手下的人,他妻子,贱内,就是宫中皇贵妃的表侄女,这件事儿,宫中传出来消息,说让他办好就行了,其他不多问。

于是他果然是没有多问。

私自冶炼兵器是犯法的。

那老头被秦墨一个审问,吓的全身瘫软,也全都都招了。

那皇贵妃在宫中势力并不算最大,平时里也默默无闻,因为娘家是镇国大将军,有育有皇子成年,在宫中,除开皇后,就是她位置最高,资历最老,四皇子在平辈当中,资质不算最好,可是也不算平庸,皇帝还是时常能注意得到。

却不想,一直隐忍,默默无争的女人,也有这样奋力一击的时候。

八皇子的出生,很是刺激了后宫一把。

杀死八皇子,想出这样的招数,把太子拉下马来,的确做的够狠。

如果不是秦墨之前在那打铁的摊位前注意到那支倒钩,也不会想到这箭的箭矢。

可是女人的直觉,从那天那一幕发生,很多人都觉得是意外,可是,就秦墨来说,总觉得中有蹊跷。

*

月黑风高,这宫门外的夜空却尤其的爽朗。

神武门外

三皇子赫连玦高坐在马上,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墨色的缎子斗篷,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脚上穿着白鹿皮靴,裤脚上翻,塞进那皮靴里,端端的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国师大人,我是看在我表弟慕容庄的面子上出来这一趟,这天这么冷,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他骑在马上,秦墨站在地上,旁边有车马,可是她没坐,天冷,身上穿了一件长长的白雪貂裘。

又小桃扶着,斗篷太长,都垂到了地上。

“是啊,国师大人,都这么晚了把老臣叫出来,是有何事儿啊——!”

旁边也有一辆绛紫色楠木精致马车,那蹲坐在马车里的,便是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衣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两边站着侍卫,而三皇子马匹周围却站着一些散兵。

秦墨看了看月色,已经快戌时了,要行动的人应该也要行动了吧。

这是秦墨已经第三次听这赫连玦抱怨了,抬头看了看天,淡笑“没什么,立马就是见证事情的时候了,如果运气好呢,对三皇子是个好事儿,对我也是,如果万一失手了,就当我今日请三皇子出来看看夜景吧——!”

雪色的毛边衬映出人的肤色雪白,此刻秦墨,美的如粉雕玉琢一般。

“你一向不是跟连王走的近,怎么,今日怎么想到把我叫出来看夜景——!”

秦墨抬头,伸手哈了口气,抬头看星辰,漫不经心说道“看来三皇子对我一举一动很是上心嘛,我原本对这些事儿都是隐秘的,并不宣扬,可是三皇子殿下却知道我与连王走的近——!”

赫连玦被揭穿,脸上便有些讪意。

随即,脸明显的转到一边,有明显不高兴的神色。

忽然,从那大门的地方出来一个人,身材矮矮小小,这冷天身上穿着暗红的斗篷,看身形是个女子,走路便左右的看,很鬼祟的模样。

小桃眼尖,一下子叫了出来。

“姑娘,出来了——!”

小桃手指过去。

秦墨定了定神,飞快的吸了口气,“快,叫人拿住她——!”

那刑部尚书在车里差点睡着,被秦墨吓的一下子人都清醒了,一下子转神过来,急急吩咐周围的侍卫

“快,听国师大人话,上去逮住她——!”

那女子听这边的声音,朝这边看了一下情形后,飞快的发现不对劲,慌乱之间脚步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要往后跑。

而被秦墨一早叫来的伏兵伏击,几个兵卫上前一下子就抓住。

赫连玦看见那人,隔着距离细看下,身形是个女子。

凤眸一眯

“看来国师大人早就布好的戏,叫我们来只是一个看戏的——!”

秦墨微转头,凛人的视线稍微偏转,落到那马背上的人。

看见那男人的俊美侧脸。

冷冷道“自然,不过,多了三皇子这样一个见证,皇上自然是更信的——!”

*

勤政殿

烛火重重,照开整个殿堂亮如白昼。

皇帝原本已经要就寝,硬是被太监多次通传,说秦墨有天大的事儿必须急着见到陛下,十万火急,不能延误。

这皇帝不得不急急忙忙穿了龙袍又起来。

来到这大殿上,苍老的脸皱成一团,更因为秦墨打扰了他睡觉的兴致心都满是愤火。

“微臣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一进来,两个有力的侍卫手中抓着一个人,头发散乱的样子,似乎是个宫女。

一并进殿的还有这三皇子赫连玦,刑部的尚书大人。

“你。!你们。”老皇帝眼看秦墨,又看看那旁边的三皇子赫连玦,刑部尚书,瞬间傻眼“你们有什么事儿非要弄到这么晚来找朕,多大的事儿不能留在明天处理么——!”

“皇上——!”秦墨蹲下,盈盈拜倒“人赃并获,这事儿十万火急,一定要立马回禀皇上。!”

“到底是什么事儿——!”

皇帝气恼的一拂袖,然后转身坐上龙椅。

秦墨转身看向那位宫女,脸色清冷,对她细细说道“你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

她宫女果然抬头,嘴角被打的有污血,脸上也有伤痕,抬起头来,却是一副愤恨的眼神死死盯住秦墨…!

“她。!”皇帝拧眉,一副惊疑的模样。“她是。!”

“皇上请过目,这东西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我,和刑部尚书闵大人,三皇子皆是见证,这丫头是皇贵妃身边的最贴身的丫头,名叫‘兰儿’这封信,是她要交去京城的一家钱庄的老板,当初,八皇子被杀,操练场上众人皆见是太子失手,致八皇子惨死,只有秦墨发现了那箭中途插过门楣,被挡了一下,依照秦墨当时座位的角度来看,被稍弱了力道的箭根本不可能再杀人,而之后,众人所见的,八皇子惨死,额头上插着的恰好就是东宫的箭。”

“皇上当时气愤难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废了太子,然后慎王幽禁回府——!”

“而微臣当时觉得这情况有异,却也没法扭转局面,只等下来,结果微臣偶然遇见宫外这能铸箭的人,那是一个打了三十多年铁的老铁匠,精通各种铁器,手艺,由他手中铸出来的箭矢,可以跟官府相比,然后,就是这只箭,最后换给了太子,而太子的箭早被人偷换了出来,最后在那次众人以为太子失手致八皇子惨死,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八皇子是借众人惊慌之时,被人认为的用箭插入脑袋致死——!”

秦墨瞬间只看皇帝的唇颤了颤,身上也有一股躁怒,“一派胡言——!”

一声震怒,满殿的人都跪了下来。

原本再无人发声,只有秦墨的声音清晰,她跪在地上,视线跟地面平直

“皇上,微臣为了还原事实真相,用尽心力,不管皇上心中此刻如何想,但是,秦墨也只是要还八皇子一个公道,也不让那大恶之人的罪行得逞,当初,贵妃娘娘身边的奶娘,当时被皇帝有怜悯之心,罚到了浣衣局,结果,被微臣调用人查明了这奶娘的来历,这奶娘原本姓刘,是滨州女子,因为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候皇上刚登基,到处都有异响从底下传上来,当时一手扶持皇上上皇位的亲卫军卫兵总领荣保奉皇上命去清剿那些异动之人,结果荣保手下有一小卫队,经过滨州,错杀了一对夫妇,这件事儿,发生的时候皇上不知道,几年后才有一女子含冤,说荣保滥用职权,滥杀无辜,皇上大怒,将他发配到滨州,这夫妇当时,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八岁,小女儿五岁,夫妇死后,大女儿始终,小女儿被大伯家养了起来,如此,之前告发荣保是大女儿,当时不过十来岁,后面皇上派人去查过,但是那告发的丫头已经死了,为此,皇上更把怨气加到了荣保一族身上,而现在这个,刘奶娘,便是这小女儿,有人利用她的仇恨,然后弄进宫里来,她改过嫁,目的就是为了掩饰她的祖籍,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太子——!”

这些,是赫连壁最后才查到的。

可谓是费劲千辛万苦。

“胡说——!”

皇上听的惊呆了,随后又是重重的大掌朝龙椅上一拍

“怎么可能…胡说。都是胡说…!”

瞬间,多少年的陈年旧事又被掀开,其实荣保的错也是当初为了自己稳定帝位所以造成的,一提起,就仿佛这是自己的罪孽,那人明明就是要报复自己。

听见这,皇上又怎么不恼怒。

秦墨浓黑曲卷的睫毛朝下面淡定的扇了一扇

“是不是废话,证据已经亲自拿到,秦墨千辛万苦,又害怕一己之力弱小,所以请求刑部尚书,三皇子殿下同臣一起,物证已经呈现给陛下,陛下想不想承认它便由陛下自己了——!”

“秦墨,你跟朕每次讲话胆大包天,你别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这陛下真是直接对秦墨发火了。

秦墨依然稳稳跪着,长睫朝下铺排,眼睑出划下一排暗影。

“微臣为皇上效忠,其他都不想,如果皇上要杀微臣,微臣也只能领命…!”

“你——!”皇上被呛的一声,手中的纸张早就在手中揉成一团,不看,亦是不愿扔。

许久,皇上的眼,疲惫的扫了一眼下面,“这么晚了,你们禀告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退下去吧,朕要思虑些时候,这个宫女,就拖出去杖毙吧,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别污了朕的眼——!”

随后,宫女被拖下去

秦墨又淡然的模样,盯了盯视线所及之处的青色砖石。

几个人同时俯首。

“微臣告退——!”

“儿臣告退——!”

终于,殿内的烛火颤颤,等秦墨几人一踏出殿门槛,殿内的灯火就灭了一半。

夜风清冷,从勤政殿到午门外,还有一段长长的石板路。

然后,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

“国师大人,你看今天的月色是真好啊——!”

皓月当空,虽然空气潮湿,地面仍是满满清辉,夜雾茫茫浩渺而宽阔。

人走在这空气中,一吸空气,都带着一股冰凉。

“国师大人叫出来赏的月还真是不一般——!”

秦墨假装听不懂他这嘲弄。

只走在前面,狐糗拖在地上,拉开一抹暗长的倩影。

许久,唇角轻勾,这赫连玦知道这是被她给利用了。

她也是万不得已。

如果是当事人是赫连壁,皇上的想法又不一样,会疑心这是她们暗中联合,要为太子洗白,而陷害皇贵妃。

秦墨知道,这么大的一桩事儿,皇上有对太子的心结,同样,皇上听闻儿子是这样的死法,何尝听了不是惊悚,就算是皇帝,也会心里脆弱,害怕面对那*裸的,残忍的真相,所以,让事儿就这么消亡下去。

而,秦墨带了刑部的尚书,重量级大臣,一个又是皇子,等于在告诉皇上,这些人都知道真相,就算他不愿意翻案,也压不住。

“是啊,若不是这么好的月,秦墨怎么敢劳动三皇子殿下——!”

两人相互嘲讽,心知肚明。

最后,午门出来,众人的马匹,马车都停在那儿。

小桃等人在地上久站了。

见秦墨过来,小桃的眼笑眯成了花。

秦墨原本走过去,正要上车,突然被身后一道力道拉了下来。

秦墨咬唇,一转身,用力挣脱。

“他娘的,本王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猖狂的女人——!”

耳边是阴测测的男性声音,低沉,却很有力道。

秦墨似乎听见男人粗喘的气息。胸膛起伏

秦墨神色淡淡一转身抽回手,人便由小桃扶着,重上了马车,依然是那淡然的声音落在后

“殿下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随即,车夫驾了马车走,只留下赫连玦一个人气的脸色发白久久站在那空地上。

*

这件事儿发生后,这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合宫都知道此事儿。

颜贵妃穿着素服在勤政殿外跪了大半天,哭着叫着要皇帝主持公道,要查明儿子遇害真相,严惩凶手。

第二天下午,皇贵妃畏罪自缢在咸福宫。

四皇子赫连琮听闻噩耗急忙进宫,皇贵妃早已经断了气,皇贵妃死了,到底保全了儿子。

其实,皇贵妃当初,是想这样做之后,中宫会把矛头指向惠妃和淑妃姐妹,自己的胜出反而更大些,却不想,只要是做坏事儿,就一定会有疏漏,恰好当时秦墨在殿内—

所以逼的自己丧了命

*京城,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大,说落下就落下了,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天了,到处都是雪路难行。

小桃进来,手中拿着拂尘弹灰。

“这冬日下雪之后,姑娘便更懒得动弹,每日除了上朝,回家就是看书看书,也不知道那书有什么好看的,我倒觉得,这冬日来,姑娘的腰身都胖了一圈呢,就是懒了,不爱出去走动——!”

秦墨听见小桃的话,遂放下书,唇角带笑,轻嗔“你这死丫头,就你话多——!”

“既然如此,就出去走走吧,正好这下两个月就是年关,咋们可以一并去看看大街上有什么卖的好吃的,好玩的——!”

反正闷在这院子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小桃听见这句话,欢喜快要飞起来。

秦墨才走出门,便立马迎面一阵雪的气息,两边的青松都压满了雪。

“姑娘,你看,这雪是不是都结成冰了——!”

小桃跑到一盆矮子松的盆边去敲冰。

秦墨含笑在原地看着。

片刻,从大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影子。

秦墨站在院中,定睛一眼,那可不是连王府的朱管家么。

“哦哟,我的国师大人,你还在院中赏雪呢,王爷刚被派下闽南一带,说是去查视那边的官员政风,王爷临走放不下你,说姑娘喜欢红枣的糕点,雪玲的新茶,让我时不时来国师府中走动,及时送些过来,又说快到年下了,让王府多送糕点,国师府中太清冷了些,一个厨子不够用,节下新制的点心要赏下人,怕国师懒得打理这些事儿,便都叫我送过来。”

秦墨点头,不知道为何,心头忽然万千的感动,似乎,他总是在她这些已经被忽略却棘手的小事儿从不让她难为,他的关心,不浮华,不张扬,但是,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儿,却点点滴滴落恰落到秦墨心头,他知道自己每次一到节下就松乏,怕麻烦,一并连下人都跟着自己受苦,这些皇宫府邸,一到节日里都是要发糕点吃食赏人,所以帮自己打点好。

秦墨站在原地“谢谢朱管家,主管家留下吃茶——!”

那朱管家把食盒留下,赶紧就推辞“多谢国师赐茶,只是王爷不在府中,上下都需要奴家操持,实在是不能多待——!”

秦墨听他如此说也罢了,便谢过,让人送朱管家出去。

“姑娘,你看,这雪都冻冰了——!”

小桃这么大个人了,有时候还小孩子心性,拿了一块冰在手中把玩,拿手指把冰块的边缘用力的磨。

秦墨偏头一看,惊到“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桃傲娇的扬手“姑娘,你说你厉害吧,天底下你不知道的事儿少呢,可是,这东西啊,你可真不知道吧,别说你不知道,这京城,哪怕是宫里,那些娘娘也没见过呢——!”

秦墨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你到底弄的是个啥,那么宝贝——!”

“姑娘,你别急,我不知道行不行,到时候我给你看,你可别惊讶,但是秋鸾是这样教我的——!”

“秋鸾是谁?!”秦墨诧异道

“她父亲是鸿胪寺卿,上次姑娘带我去宫宴,我认识的,她知道我是你的丫鬟,说很喜欢你,说你很了不起,女子可以做这么大官,就跟我格外亲近,她讲她父亲是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见过很多外邦的东西,家中也有那些使臣用的礼物,她说她家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中间厚,边上薄,像是玉石打磨出来的,把这东西放在纸上,字会变大,如果放在太阳底下,底下放一堆东西,还能引火呢,姑娘你说奇不奇,可是她说这是她家宝物,我还没见过呢,不过她说,听她父亲说,这个用冰块也可以弄出来,用冰块磨了,放太阳底下,能生火,那些野人在冷天放牧时,没有柴火就用这个生火,所以,姑娘,我也想试试——!”

秦墨心中却想,叨叨絮絮了半天,不就是一个透镜生火么,谁说她不懂。

秦墨一抬手“只是你那冰太薄了,而且,就算你做出来,那今日天上也没太阳啊——!”

秦墨环首,朝头顶一看,这雪下的这样大,哪里去找太阳…

太阳。太阳…忽然,秦墨脑袋一个灵光。

那天天上可是有太阳的,会不会。会不会。她想了这么多天的难题。

突然间,秦墨快激动的心就要从心房跳起来。

皇上连日来,虽然还没恢复太子的名分,却已经解了大皇子,也就是目前慎王的幽禁。

皇上心里,还顾忌什么,秦墨知道。

那日贵妃去殿内闹了一天,这事儿的真相再也包不住。

皇上连日来不上朝,也都是因为这件事儿,

皇贵妃殁了,那灵柩停在宫内数天,皇帝没有任何旨意,后来只吩咐把皇贵妃的尸首拖出去胡乱埋了。

*

秦墨驱车来到慎王府。

慎王今日一身素服,这些天,在家深居简出,经过这事儿,人也瘦了一圈,秦墨看着,竟然有些心酸。

自然那慎王是很感激秦墨的,至少是秦墨找到当日真相,救出自己。

而两杯茶后,秦墨又细细问他当时马惊的详细情形。

一如赫连壁告诉自己的那样,“一开始,在马背上,什么都没有察觉,前两支箭也未发觉马有任何异动,只是第三支箭刚要放箭时,突然马一下子被惊,马惊前蹄,我整个人便朝后仰,可是我手已经松了,那个时候,整个人仿佛要摔下去,箭朝后面看台飞去,我也一点办法也无——!”

慎王喝着茶便叹。

秦墨回想着话回想了久久。

“那犯了事儿的马还在么,我想看看那马——!”

赫连璟一听秦墨如此说,中肯的点头,道“在的,还在马圈里,他闯出这么大的祸,府中人都不愿意留它,可是它毕竟跟着我这么多年,我舍不得杀它,事情已经这样了,杀了他又如何呢,于是,我一意孤行,还是留下了它的命——!”

秦墨点头,“王爷心慈——!”

许久,赫连璟扬起侧脸“倒不是心慈,畜生也是命,跟了我这么多年,已经算我的好兄弟般,哦,国师,跟我这边来——!”

于是,那赫连璟一边前走,一边张臂为秦墨领路。

秦墨跟在后面,留心看着两兄弟,一母所生,性格却迥异,赫连璟为人谦卑,警敏,仁厚,而赫连壁,却能给秦墨一种安心感。

沉稳,庄重,大气。

“这就是养马的地方——!”说着,赫连璟将秦墨引倒一个地方,这里却是马场。

每个马槽有一匹马,大多都是良驹。

一路上,秦墨见过几匹棕红的汗血宝马。

“雪驹,就是他了,它现在被隔开,单独关在这里——!”

赫连璟引秦墨倒一处马槽前,然后,秦墨抬头看那马。

赫连璟靠近时,那马似乎还记得他,主动过来,将头低到他手里,伸长鼻子去闻。

赫连璟便顺着它的毛抚。

秦墨走近,也用手去抚摸了那马头,结果被它甩头弹开,后面,赫连璟亲自教导她,从有毛的地方抚起,轻轻顺着它的毛抚。

“雪驹是匹好马,只可惜…!”

秦墨低头,手在马头上到处看,可是并不见痕迹。

许久,她的视线集中在马的一支左眼,发现有些擦痕似的痕迹。

秦墨轻轻上前,隔着马槽,凑近,细看,随即问道

“这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赫连璟也视线移到那处,凝神看了两秒,随即道“不知道,似乎就是从那次之后,便有了,但是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秦墨不语,随后便默默的退了出来。

又回到那亭里,秦墨便不多留,喝了半盏茶便说要走。

那慎王也不多留

回来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秦墨只是想。

不管怎么说,马受惊的原因终于弄清楚了。

没错,就是借用了凸透镜。

这个朝代没有这玩意儿,这东西是从西域或者海外传进来的,焱国上下的人知道这里面奥秘的并不多。

甚至连皇帝可能都不知道。

那日太阳高照,虽是下午,却日头不小,有人知道用凸透镜可以令的太阳聚焦的办法,可以引燃凸透镜之下的东西,那日,恰好太阳偏西,比赛在台上,可是高台之下周围却是布满了人,偏西的日头,角度很好寻觅到。

角度对着马的眼睛,这样,既没有外伤,灼热的疼痛会让马惊厥,何况又是眼睛,所以马的反应尤其的大,而事后,也根本无人从中知晓。

这幕后布局的人,步步都走的是最阴毒的法子。

赫连琮年龄,必然想不到这些计策,既是周全还要巧妙事后不引人察觉,皇贵妃身边培养的不少羽翼,这个女人,越是沉默的女人越不能小看。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后,秦墨的心忽然有些稍稍的慌乱。

*

秦墨驾车刚回到府邸,府中的管家便立刻迎上来,

“姑娘,你去哪里了,刚才宣旨的公公等了你良久,皇上宣你进宫呢——!”

秦墨才刚下马车,指着自己鼻子

“我——!”

管家急道,恨不得把秦墨又推上马车

“是啊。是你…!”

最后,秦墨又不得不让车夫驾车驶向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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