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皱眉。
“丫头,那算命先生,用受孕的日子大致推算了我孩儿的生辰八字,二姨姐姐孩儿的生辰八字,测出来的结果,原来姐姐的孩儿的命本克我腹中的孩儿,这么多日来,我不眠,不休,每每晚上,都辗转反侧,等我醒来,想着那算命先生的话,身上都惊出一声冷汗来,我日日难安,夜夜难眠,想着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又想到二姨姐姐,好歹都是姨娘,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识一场,我并不忍心危害她的孩儿,只是。!”
一说着,这三姨奶奶又伤心难忍的模样掉下泪来“只是—!”一手摸到自己肚腹上,便抬起含泪的眼看秦墨。
“只是我命中好歹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怀着它,还没有体会到做娘的感觉,怎么就让它舍我而去呢——!”
三姨奶奶的眼泪便唰唰直流。
“我每次腹中疼痛,就感觉到我的孩子仿佛随时要离我而去,我心如刀割。秦墨,你要帮我…!”
三姨奶奶转头,一把抓住秦墨的手腕,那声泪俱下。
那指甲抓的秦墨的手腕也猛扎的生疼,秦墨似有预感的慌乱的一怔。
其实作为一个已经怀揣了几十年处事经历的人,秦墨一直是有些预感的。
上次在那老太太屋里,正巧碰上这大夫人同三姨奶来请安,恰好这二姨奶过来,当时,那二姨太看自己的神情。
那阴郁的表情,秦墨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当时那一眼让自己感觉到有些‘怕’意。
当时的那感觉便繁复,那时的三姨奶奶是先看了一眼二姨奶奶,才又转头看她。
眼神就仿佛对她戒备着什么。
“奶奶需要秦墨帮什么——!”
这三姨奶奶又近了秦墨一点,然后那手死死的扣着秦墨的手腕,一双眼睛死死的瞪向秦墨
“你帮我,你帮我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拿掉,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也不要我的孩子出事儿—!”
“奶奶莫不是混说了吧!”秦墨便睁大了眼条件反射的从那床榻上假装惊诧的弹开身体。“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儿怎么做得,要损福报不说,还要坐牢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三奶奶一直掉着眼泪,便死死拉住秦墨的手“可是,母亲都是自私的,我不想,丫头,我不要我的孩子出任何事儿。”
秦墨的心一惊,而心里头有股繁复滋味,这三姨奶奶,手段是多,心机也不少,但是何奈秦墨更是一个敏感的人,上升星座是敏感而洞察的双鱼座。
这些男人后宫争三夺四的戏码,秦墨早就已经在电视上看惯,倒不是什么真得为了孩子,既然为了孩子就不该添罪恶在孩子身上,给孩子一个罪恶的母亲,到底都是自己强烈的私欲心作怪。
思及此,秦墨便洞察,将自己心里的话也说出来
“既然母亲都是自私的,三姨奶奶有没有想过别人也作为一个母亲”
其实知道这些话无用,如果真是为了争宠,这三姨奶奶想除掉二姨奶奶的孩子的念头就不是什么一天两天形成的。
估计从怀孕初期就有了吧。
很多人就是这样,没有的时候,会想要有,祈祷上天说,哪怕有一点点就足够,而一但老天真的给与的时候,甚至给了不少,反而这时候的人却想要更多或者全部。
明显,现在的三姨奶奶就是这样。
秦墨心里也难过,但是第一想到的还是规劝,知道这样可能无用。
这种事情,堕人胎的事情不是小事儿,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既然是执念,想要拔除执念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真得凭自己这几句话就真劝得这三少奶奶放弃这念头,秦墨自己都不相信。
“三姨奶奶这样做,是不为自己腹中的骨肉留福报,手上有罪恶的人结果一定不会好。”
秦墨便又恳切道“而秦墨今日只是区区丫头,并不想做这种事儿。不愿意而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还请三姨奶奶见谅,当然,今日的事儿,秦墨也不会对外去说,如果从这里出去,只当今日从没来过这里。”
说完,秦墨便起身来,作势一副走的架势。
“你站着——!”此刻,从背后一道狰狞的声音,迸发有力,而门口的春娟已经张开了双臂要拦人。
秦墨一愣,片刻之后才转身,听这三姨奶奶的语气不善,自己也已冷了脸“三姨奶奶这是做甚——!”
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三姨奶奶,头发凌乱,眼珠凸起,一双眼神摄人心魄。
手‘啪’的一声威严敲在床头,便对着秦墨大声骂道
“你以为我今日请你进府是真得来听你这些劝戒的?!”
转眼间,只听这三姨奶奶泣诉道,一字一句,仿佛满满的都是埋怨。
“从进府之后,你就缕缕受我恩惠——!”
那三姨奶奶一双眼睛恨恨看向秦墨。
“我待你不薄,你红妆的生意,你那百味楼的大哥跟人发生纠纷,我每每都是在旁明里暗里的帮你,支持你,而今天,我有难,需要借你手一用,你竟是如此不顾旧日恩情,如此凉薄的想要一脚把我撇开——!你就是这样为人处事儿的么”
呵‘你就是这样为人处事儿的么’一句话还真刺的秦墨的心微微有些痛了,并不是她不知恩图报,只是她明白这样的事儿做不得,人在世,首先是分好坏,辩是非,是就是,非就是非,可为忠孝替气节,不为人情舍是非。不能因为人情都丢失了该分辨是非的行径。
更何况,就算从三姨奶奶口中说出的所谓的帮扶,又是哪一样是真心为出过重力,都是在秦墨解决问题之后,不痛不痒的做锦上添花之举,反而现在,却要自己为得到过她的恩惠而怀抱感激,并为之卖力卖命,然后称谓报恩。
听进了耳,秦墨转头,笑。便慢悠悠的道,添堵
“难道三姨奶奶都忘了么,施恩不记恩,那才叫美德,真正从内心去怜悯别人,帮助别人,既然施恩是记着当日,为了日后回报,那就说明奶奶您一开始就是在利诱秦墨。!”
“你——!呵,不感恩图报的东西,偏偏还生的一口伶牙俐齿”
秦墨便瞟了一眼那边,继续说道“没错儿,前段时间,我得了三奶奶不少恩惠,也多谢你再三对秦墨我的提拔,三姨奶奶帮了我,我知道并心里感激,且日后必有别的方式偿还,只是今日说的这种事儿,却不行。”
秦墨拒绝的语气干脆。
然后便毅然要抬步离开。
而后面的那三姨奶奶便给那门口的春娟一使眼色,春娟立马上前又将这屋子门口挡住。
“三姨奶奶。!”
秦墨是真看不懂了,今天这出还真明显不想收场了么。
“听了我的秘密还想跑!”背后只听见三姨奶奶的冷笑。
秦墨转头,便对上这三姨奶奶的得逞的目光
“只要你今天不答应帮我做这件事儿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呵—!”秦墨抱肘,站在原地轻蔑的笑笑,处变不惊“难道一个县令的姨奶奶还想草菅人命不成——!”
“一个县令又才多大的官,一个县令的小妾难道就想一手遮天了么!”
“我就是一手遮天了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有势力告到上面?!秦墨,你就是一个乡下出生的贫娃子,你在入府后我早已把你背后查的清清楚楚,在这临水县,还有比我更有势的人么,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只能喘息两口气,难到你不想想看你还有个妹妹么,难道你不想想看,我如果不帮你,你那红妆的生意能在这临水县立足么,我会让你在这临水县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三姨奶奶好大的口气。!”秦墨听完之后便转身冷笑,视线落在那三姨奶奶身上,看见她表情里略带错愕。
秦墨又问道
“三姨奶奶这是在恐吓我么,我这人就喜欢对硬的,要知道当初同样恐吓我的那贺家五姨娘是什么下场——!”
“噢,也对!”转眼间,只听秦墨淡淡笑道“三姨奶奶这种门庭高的,临水县最大的官县太爷的最宠爱的三姨奶奶,自然不会把一个乡绅的小妾放在心里,估计那贺家五奶奶自从消失在奶奶眼下,奶奶也没派人去看过她吧。!”
“你杀了她——!”此刻那三姨奶奶的眼中才仿若有一丝惊恐,身体的姿势有些僵,身体一颤
秦墨摇头,眼神矍铄,璀璨如星辰“杀?!为什么说残忍痛苦,你们这些人总觉得就是杀,就是死,难道你们不知道还有一种痛苦是让人生不如此么…。!”
生不如死?!这三姨奶奶听见这话却神情一怔。
“哈哈,好,!”片刻,这三姨奶奶笑的癫狂
“那么咱们就来斗斗法,看到底是你让我生不如死,还是我让你生不如死。!”
“秦墨,你可知道,在要这临水县跟我三姨奶奶为敌的下场。!”三姨奶奶的语气很轻,听着却让人满满的危险。
秦墨听完这话一怔,随后抱肘,转头,笑。
“与三姨奶奶为敌的下场?!我当然知道!”
“我可以让你在临水县的一切,变为一无所有。!”
“是么——!”
秦墨便冷笑了两声。
“那我就静待奶奶的佳音咯!”
然后回头,那锋利的眼刃,看的那三姨奶奶一怔,这春娟则是犹豫。
而犹豫着的她,被秦墨拉起她的胳臂那水绿的衣袖紧缠的整个身体都被带开,然后秦墨便一个人跨了门,大步朝外走出去。
“奶奶。奶奶。!”等秦墨已经出了府门,这三姨奶奶似乎还在思忖中没反应过来,那春娟便上前去,看主子那阴晴不定的脸色
“那秦墨的丫头可都走了。!”
“奶奶看她今天的态度,看她桀骜不驯的那模样,估计是真得不会帮奶奶了。!”
春娟弓着腰,试探着眼不停瞄三姨奶奶的脸色。
“哼,知道了我这么多的秘密,现在不是她想抽身就能抽身的,她说不帮就真不可以帮?!”
这件事儿还偏偏由不得她!
那三姨奶奶便半卧在床头眼看秦墨离开的那道门恶狠狠道,如果她敢不从,她就有办法掐断这小贱人的命脉
*
这事儿过了两天,那大中午,还是酷热的天。
午后,那红妆店外便停了一两马车,那马车的窗格都用了上好的梨木,一看便知道这是家的家底在临水县不一般。
秦墨在翻看自己这么多天做的不同的保养产品的配方,每次在这种太炎热午后,没有什么人的店里,秦墨便多来翻看看看。
隽娘看那姑娘从马车上下来,遮了半边脸,以为是生意上门,便上前去热情询问要点什么东西?!
结果,那姑娘进店后,只是冷冷看隽娘一眼。
便说了要见秦墨。
隽娘在店外为难,朝里面询问之后,才听里面秦墨说道一声‘让她进来吧。!’
隽娘才放了人进去。
见面也不含糊,就算带着面纱,秦墨也一眼认识那人就是春娟
见隽娘还候在旁边,秦墨便淡淡挥手示意隽娘。
“下去吧—!”
这隽娘抬头便看这里面气氛不对,便冷眼看了一眼那姑娘,那阵势似乎也是在等她离开。
秦墨朝她点点头,隽娘才拉上了帘子,自己乖觉的退下去。
春娟也不说别的话,直接从袖口里掏出一白色的东西递过来,秦墨抬头,却是一个莹亮通透的翡翠玉环。
那里面的丝丝荧光,便如水倾斜,漂亮的耀人的眼。
在前世,秦墨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美玉。
春娟直接讨出来,冷冷的给秦墨撂在桌上。
“这是三姨奶奶给你的报酬,你好好收着,事成了还有奖赏,其实,这件事儿对你来说要做成功一点都不难,非常简单,而且不漏马脚”
这春娟便一副满满得意的表情道
“那二姨奶奶每次也从你这次买搽脸的东西回去,三姨奶奶说了,只要你把这她每日用的那东西,里面加点别的料,就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三姨奶奶说了,她把你一直捧在身边,就是因为她看重了你—她一直觉得你与一般人不同,你会治病,别人不懂的病理药材可是你会,别人不懂的东西你也懂,可是你懂的东西别人未必懂,临水县没有一个大夫的修为超过你,三姨奶奶这些话够赏识你吧,好马是需要伯乐的,而三姨奶奶就是你的伯乐,你真应该从心里好好感激三姨奶奶,就凭她对你的这份赏识。”
“她说你是比那些真得大夫更知道什么东西会让孕妇不用通过服食也可以让其快速流产的药物,加在那护肤霜里,让她每日取来匀面,到时候几瓶下去对胎儿一定会不死既伤…就算事后这事情闹开了,你也根本不用害怕,第一,她怀疑不到这上头,只要你做的好些,没人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而且那是急性的,没有人会再那每日都用的东西上留意”
这春娟脸上从刚才说话起就一派自信满满之色。
“第二,就算真得查出来里面有了了什么,一瓶擦脸的,经过那么几个月,那屋子,多少人触碰,多少人经过,要下药,谁都可以下手,谁又有证据一定会查到你头上呢,你又没有杀人的动机。而且,届时,三姨奶奶在旁边在咱们县令老爷的耳边吹吹枕头风,把这事儿引到别的事情上去,这件事儿也就这么过了,谁也治不了你的罪,你说对不对。!”
春娟又转头看看秦墨…唇角带笑。
秦墨从刚才起,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一副抿紧唇角,不置可否的模样。
“另外,还有一个理由,你非做不可,就是因为三姨奶奶今天中午已经派人去看了你那在一家小镇上的学堂的妹妹,快五岁了吧,真是可爱的很,三姨奶奶手里的下人给她送去的香酥斋的桂花糕,我们说这是她姐姐叫人送来的,她听了,可是喜欢的很呢!”
秦墨的眼底流波动了动。
“那么小的孩子,就因为你自己的那点执念,推自己妹妹下火坑,你真能狠的下心来么你——!”
似乎沉寂了很久,好久空气里才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
“春娟,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就算圆滑,但是绝对不会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那时候的你,还单纯善良,你帮助过我,所以我知道你曾本性里不是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难道真得是私欲能让人将一切变成的如此么——!”
听秦墨的这句话,突然的让站在不远处的春娟的身体凝了凝,仿佛被僵住了的人,好久,似乎,春娟看秦墨的眼眶里,有一层淡淡的薄雾出来。
咬唇
“我没有办法,我必须服从我的主子,我们这些家生奴,必须一辈子要以主人的利益为先,赴汤蹈火也不能犹豫,你不是我,你不懂的。!”
“难道明知道是错的也要赴汤蹈火么,那可知,那不是作为忠仆应该做的,明知道主人是错的,这么做就是将主人推向万丈深渊。!”
春娟一愣。
秦墨蹙眉,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叹上一口气。
“你回去复你的命吧。!”
春娟听秦墨如此说,那眼角的泪收起,站在店内片刻,又回头看秦墨,那眼神,分明就是担忧,嚅了嚅唇,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转头出去。
*
“东家,你这手绘的瓶蓝玫瑰的花纹是给县令府三姨奶奶的,她一向最喜欢玫瑰,这上的红釉,这朵花真漂亮。是二姨奶奶最喜欢的红芍药吧。!”
以前每个月县令府的一众丫头,婆子,太太,姨娘们要送到擦脸的东西,全是从秦墨这里出去的。
所有这些装露的瓷瓶,都是经过秦墨的手亲自绘制的彩绘,由窑厂烧制出来,所以上面的花纹格外精致,这些奶奶,太太们,因为有个人喜欢的不同的花纹图案,便可以平日里秦墨便询问来取货的丫鬟或者家奴,平时县令府采办的这些货,都是由管家派人从太太奶奶们口中,或者是城里一段时间口碑最好的货品里叫人上街采办,采办完毕,再由这些管家派人分派过去,或者各方的丫头奶奶来取,秦墨便从那采办人的口中,可以隐约的知道一些奶奶或者太太们对颜色,花纹,甚至香味的一些喜好。
而秦墨也尽量的按照各人的不同喜好,而分开描绘这些花纹。
比如,这三姨太太喜欢玫瑰,又喜欢玫瑰中的极品,蓝色妖姬,大太太喜欢白色的玉兰花,二姨奶奶喜欢红色的芍药花,五姨奶奶喜欢黄色的丁香等等。
而这次,秦墨还在看手中描着那些花样子,那隽娘便把那桌上放好的两瓶已经烧制好了的以往的带着花纹小瓷瓶拿起来端详。
唇边含笑,似乎很喜欢很欣赏的问秦墨。
却不想,这次,抬起头来的秦墨,眼眸里那暗色辨不清情绪。
“把那瓶红芍药拿去扔了,给二姨奶奶的,以后全部改成红色梅花!”
“为什么啊,我觉得这芍药挺好看。!”隽娘便略睁大眼道。
“我说扔了就扔了!”秦墨的语气却好不到哪里去
平白无故就见秦墨发火,隽娘肩耸了一耸,随后,闷闷的放下那瓷瓶。
“唓——!”小瓷瓶被秦墨一手砸在那墙壁上,摔成粉碎。
隽娘从来没见过秦墨这样,那脸色惊的苍白。
随后,只又听见秦墨冷冷道“以后二姨奶奶的装露的瓷瓶都换成梅花,听懂了么——!”
隽娘行礼,期期艾艾的恭敬道“是!”
“哎。!”秦墨总是每次对无辜的人发泄完火,又觉得愧疚“隽娘,你出去吧,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的,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隽娘的唇嗫嚅了片刻,最后看秦墨的脸色,实在是有些颓靡,便行了礼果然默默的走出去。
秦墨人手肘压在圆桌的边沿,手撑着头,暗沉的脸色五官里填满思虑。
*
“伍总管,我们家奶奶的露一直以来那瓷瓶都是蓝色的,可是这次,为什么只剩下这些。!”
县衙府的帐房处,一穿白月牙纹的小丫头,就跟那每月发放定期物质的总管站在那帐房的门口较劲道。
“哎呀!”那县令府的总管也本来就是老人了,身上挂了一串各门各处的钥匙,包括这帐房的钥匙,这县令夫人不管事儿,一家还大小账务管理全是这老总管办理,本来这老总管就跟了县老爷很多年了,全府上下都信的过的。
“你来迟了嘛,那蓝色的已经被人领去了,只剩下这几瓶了,四姨奶奶,五姨奶奶的露不还都在这里么,你们随便选一个就是了嘛,就是那瓷瓶上的那花的颜色不同,凑合着用呗——!”
这管家每天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对此类人来说,女人的这些脂脂粉粉,最麻烦了,每个月总要花费一笔不小的银子不说,这些奶奶连对个花纹都要挑三拣四的,哪个用不是用,又恰好领东西的又是个小丫头子,这管家的语气并好不了哪里去。
那小丫头嘟嘴,挑了半天,那迎春花什么的都不是奶奶喜欢的,挑来挑去,还是看重了那梅花。点头,带了回去。
回去,正巧那三姨奶奶坐在那妆镜前,春娟手搭在她肩膀上给她揉着肩。
小丫头将露放在那窗台的矮几上,便低头行礼一五一十道
“回禀奶奶,这露取回来了。!”
这三姨奶奶漫不经心回了一下头。
“放在那儿吧——!”
“是。!”
“对了,为什么那瓶子的花色不一样。!”
又看了一眼,似乎才发觉今天拿回来的那露,瓶子上的花纹仿佛有些不同。
那三姨太太便提起神问道。
“回禀太太,那管家说前面有人不知道是大夫人,还是二姨太太将奶奶将那瓶错拿了,这剩下的不知道是四姨奶奶,还是五姨奶奶的。!”
这三姨太太愣了一愣,许久,又看了眼镜子里面自己的妆容。
便凝下神道。
“这东西向来不是府里挨院挨人的分好么,向来各房领各房的互不干涉,这次怎么就拿错了。!”
又忽然尖警觉了起来。
“春娟。!”这春娟看见这花纹,也凝神了“这二房平日里那瓷瓶上都纹着什么花纹,你看清楚了么。!”
春娟也一下子意会道了此刻主人的意思,放在三姨奶肩上的手略缓下了力气。
“奶奶莫急,二房的那花纹我见过,是描的大朵的红芍药,并不是梅花,这梅花貌似是四姨奶奶或者五姨奶奶喜欢的,大夫人的性子恬静,应该也是喜欢梅花的——”
这三姨奶奶便疏了一口气,一手轻拍在那妆奁上“希望是我想多了,你等会去府中问问丫头看看,到底是谁把我把我的那瓶给错领了,到底是大夫人还是二姨奶奶。!”
春娟底下头去,顺从回应“是——!”
午后,春娟把从下人处打听来的消息便很快的报给这三姨奶奶。
“派人去各院打听,是大夫人房中的丫鬟把三姨奶奶的那瓶露给拿了,以为是那是大夫人的露。!”
听见这个,三姨奶奶才放下心来,可能真得只是小事儿,她想多了。
毕竟这是府里,最近每天,她倒是对身边的事儿格外留神,一个小事儿猜测许久
“明天你再去那红妆店里一趟,问问叫她办的事儿怎么样了,她那店里,随时有人在盯梢吧!”
“是——!”已经快入夜,外面的天色便渐渐的暗下来,春娟扶着一台灯盏过来。“奶奶放心,都按奶奶说的做呢。我明天就去她店里走一趟!”
这三姨奶奶才似放心的轻点了头,然后将旁边的茶盏端起。
第二天,春娟一身轻掩面的打扮,又乘着一两华丽的马车将马车停在红妆店门前。
可是下车之后,却被那店里的人告知,秋收在即,秦墨在几天前就乘了马车去乡下的田地里看庄稼去了。
又有隽娘转告,说奶奶吩咐的事儿,秦墨也已经办妥了。
那春娟收到此回复,见不到秦墨本人,却也无法,只能原实情的回去禀告复命。
秦墨从乡下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马车拉了从乡下带的一些新鲜时令的蔬菜,脸上却是有喜色,说是今年的秋收很好,瓜果蔬菜都挺丰实。
便叫隽娘用这些新鲜的蔬菜给店里煮饭用,总之,去了一趟乡下回来,隽娘看秦墨的脸色的确不错。
可是又才过了三天,那县令府便急冲冲的一拨又一拨的人紧急叫秦墨入府。
秦墨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事儿,便从那着急的人嘴上旁敲侧击,说的是三姨奶奶肚子现在已经五六个月大,那胎相越发不稳,有滑胎的征兆,三姨奶奶信不过别人,一定要招秦墨去府里。
之前有人来店里打探秦墨到底有没有回来,但是,哪一次三奶奶的病症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秦墨去的时候,那三姨奶奶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五六个月大的肚子,就这样卧在床头挺着也的确很不容易的。
“秦墨,你可回来了…!”
那三姨奶奶躺在床上,被褥搭了半身,看秦墨时,那眼神都是散的,额头冒着颗颗的汗。一副虚弱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我就不过去了乡下半月,回来奶奶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做出的一副神态跟真得似的,秦墨满脸激动,又脸带疼惜,一面便又质问着这三姨奶奶床头的几丫头。
春娟急的眼圈儿发红,一时想争辩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墨。你快给我瞧瞧,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从你走了之后,我只觉得那肚子里时而冷痛的感觉更明显了。!”
“甚至,我时而觉得,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秦墨的确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怜,虚弱的三姨奶奶,以前她掉眼泪秦墨都大致觉得至少有两三层装的成分,可是,这次,她抓着秦墨的手,手腕枯瘦,那那眼底却是虚无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不只怎的,秦墨忽的心里一痛,呼吸一窒。
那三姨奶奶抓着自己的那一双手,如同鹞子的爪子,干枯,紧紧的抓着自己。
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垂泪,秦墨的心里也不好受。
春娟用帕子捂着泪
“奶奶万不可说这样的丧气话。!”
“我走的时候奶奶那身体不还就好好的么,怎么会突然这样。奶奶且把手伸出来,我替奶奶把一把脉。!”
以前秦墨就提出过这要求,不过都被高傲又一直想要掌控秦墨的三姨奶奶拒绝了。
但是今天,却是,这三姨奶奶什么都没有说,将手腕伸出来让秦墨诊脉。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摸着三姨奶奶脉的秦墨一下子凝了脸…
见秦墨凝了脸,那春娟和那三姨奶奶也立马凝住了神,满脸担心。
秦墨便脸找整个屋子左看右看,终于,那眼盯住在梳妆台上。
整个人都快气郁的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秦墨冲到了梳妆台,随即拿起那瓶放在妆台上的描绘了梅花枝的装露的小瓷瓶。
“这个不是按照吩咐给二姨奶奶做的搽脸的露么,怎么现在会在三姨奶奶的脂粉台上。!”
秦墨的话一出,三姨太太的脸色忽然变的惨白,而旁边的春娟身体却在瑟瑟发抖。
“怎。怎么回事儿…。这梅花。梅花怎么会是二姨奶奶要的呢,二姨奶奶明明一直是最喜欢芍药的。她瓶上的花纹不一直都是芍药么。!”
这一刻,春娟的整个音色也颤抖了起来。
秦墨凝了凝神,看着那露瓶沉声道“二姨奶奶以前是最喜欢芍药,可是,就在前几个月,忽然叫人来换了,新作的时候改成梅花,可能是这二姨奶奶也喜欢梅花吧。!”
“不可能,二姨奶奶怎么会喜欢梅花。!”
“啪—!”
春娟的质疑的声音才刚落下,一个巴掌就重重的扇到春娟脸上。
春娟挨了这么重的一个巴掌,便双腿便跪了下来。
秦墨转头,再看三姨奶奶的脸色,便连自己都吓住了。
那双目猩红,明明是带着似要杀人的狠意。
明明刚才看起来那么虚弱的一个人,此刻却能狠狠的扇那么一个巴掌。
“当初我就要你去细细查证,就是你这个丫头自信满满,一口说这二姨奶奶的瓷瓶上花纹是芍药,我也就是太信你,却害的我腹中孩儿招罪。!”
香娟挨了这狠狠的一巴掌,却并不叫疼,反而一个悔愧的跪在地上,戳着双膝跪拢。
“奶奶恕罪,是香娟一时不查,香娟知错了,还请奶奶原谅。!”
“你这么没用的人,留在身边干嘛!”
“奶奶恕罪,香娟知道错了,请奶奶饶恕…!”
一面见春娟在哭,这三姨奶奶也哭,到底这事情怎么突然这样。
这虽然这露是从秦墨的店里买来的,但是却是经库房的手分配出来的,东西是自己丫头去领的。
可是偏偏这次就遭了事儿了。
难道真得是天意,但是为什么心里又仿佛怎么想又觉得这件事儿的确蹊跷。?!
“恕罪,我的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你现在来说恕罪有什么用。!”
主仆两相跪着,也一起哭着,形象都狼狈非常,只是一个跪在地上,一个跪在床上。
“啊。痛。!”
突然,那三姨奶奶又一道惨叫声骤起。
“奶奶。奶奶。!”春娟也顾不得在跪着,急忙上床去扶着那三姨奶奶,只见那三姨奶奶不停的吸着气,一边用手死力的抓住自己肚子。
“大夫。去请大夫…!”
春娟急忙声音在这乱忙里想起,整个房间慌乱一片。
这三姨奶奶却在乱急之中,一把手紧紧拽了秦墨的衣角,大口大口的喘气。
“救。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而秦墨只是面无表情。抽回自己的衣角。
“三姨奶奶现在知道自己孩子要死掉,是多么的难过,当初怎么不想一想,跟你一房的姐妹,她的孩子死掉了那心里会一样心痛。!”
此刻的秦墨却是唇角填满讥诮的笑意。
两个人的音量细微,只能用两个人的声音听到,那春娟情绪激动,早就跑到外间,吆喝着那些小丫头子去找大夫…
“你是不是,从很久开始就厌恶我。!”那三姨奶奶依然虚弱的问
“是的。!”秦墨将衣袖从三姨奶奶的手中抽出来,回到的很干脆,而手中却把那瓶刚才放在梳妆台上的小瓷瓶,不留痕迹的放进衣袖。
“这东西,让我带出去处置了就好,免得到时候被三姨奶奶倒打一耙说我是一早就谋算你的孩子。!”
三姨奶奶的面已经面如死灰…
腹中痛,身体也渐抽不上力。
“救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不强迫你做任何事儿,也不会在事后再找你任何麻烦。!”
秦墨站起身来抽身就走。
“救我。!”身后,又是一道带虚弱的声音,秦墨转身,看那三姨奶奶的手不停的抓向自己,那额头,汗珠一颗颗滴下来。
“看在。看在我曾经也的确发过好心帮过你忙的份上——!”
“救我的孩子,我发誓今生绝对再不找你麻烦,如果你还不放心,我愿立字据为正——!”
终于,在原地又杵立了很久,秦墨才又转头过来,一声叹道。
“希望三姨奶奶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救我的孩子,我说过的话,我都负责。!”
那三姨奶奶便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是眉宇间,依然满是虚弱。
秦墨知道,如果此刻再不对她用药,这大人孩子可能都保不住。
她终究心还是软了。
再转头回去,那请三姨太太将手伸出来……
首先,还是先把脉,然后行针。
其实,那瓶子里的红花,并不是真得用来打胎的,秦墨一早就知道这三姨奶奶的腹下冷痛,那是寒气所至,并且淤血积成硬块造成的,这三姨奶奶身体不差,只是这第一次怀孕,未免紧张了些所以带来的症状,而秦墨,给红花,红花虽然是滑胎的药,但是活血化瘀却是有效的。
那三姨奶奶说说了这药,那疼痛的次数越来越多,未必不是因为活血有了效果导致的,而这红花用的过多,肯定是要出事儿的,所以,她在掐着时间从那乡间庄子上赶了回来。
不是她怕这三姨奶一命呜呼对自己以后生出事来,她救她,到底是看在她曾经也本性不坏,而且肚中的孩子无辜的份上。
如果真能诚心改过,她为何非要毒辣的狠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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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秦墨的手慢慢调理,只是半个月,这三姨奶的身体果然渐渐好了。
下腹的硬块也不再冷痛了,身体也轻乏了许多。
人脸上也添了红润,看着有喜气,整个人竟如重新活过来一样。
只是,这重新活过来的三姨奶,果然是秉性脾气都改了
待人也比过去温和了许多。
对秦墨更是跟别人不同…
秦墨手中有她给的发誓过后的誓物,古人信鬼信,相信报应,这三姨奶奶经此一劫难,果然人就知道规矩了。
每日便怀孕在县令府安心养胎。
也再不外出去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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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去静安寺的路上。
那重阳节当天,花神庙,静安寺,一路上是车水马龙。
而秦墨带着念儿偶逛花神庙,在路上,便看见那二姨奶奶身边的丫头,叫绿烟的。绿烟手中挎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各种从府中采了的要上供给佛堂的鲜花。
那绿烟见过秦墨,路上便停下了。
那绿烟,上身穿了如水如柳的罗纱,下着那泛着水光的烟烟缭绕的罗裙。果然如绿烟。
而秦墨,身上穿了杏红色精美的襦裙,从上到下。梳着精巧的垂鬟分肖髻,更显得女儿家娇态。
绿烟便主动向秦墨恭敬行半蹲礼。
秦墨便急忙将她抬起身来
“绿烟姐姐,这是为何,万万不可。!”
只是见这绿烟,从容淡淡道“这是我帮我家二奶奶给姑娘行的礼——!”
秦墨便面带惊讶,惊道,“这又是为何。!”
这绿烟语气柔婉“如果不是姑娘示意提点,前半月那府里的不安宁估计就要发生在二姨奶奶的院了。!”
秦墨一愣,随即笑道,便扶了这绿烟起来。
“二姨奶奶心胸开阔,庇的老天爷福气庇佑,也是应该的,只是秦墨并未提点过什么,也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
“姑娘说这话的深意,我懂。所以,今日只是向姑娘行一礼表示诚挚谢意,这些事儿也以后不会再提起。!”
秦墨点头“绿烟姑娘是个聪明人,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话毕,这绿烟便又恭敬了行了拜别礼,随后才淡定走开。
而秦墨,手中拿着那一支糖人,边吃着,边和念儿往红妆转。
其实,提示,只要很简单,一支签,一个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聪明的人就能懂要怎么做…
那瓶露,只要二房先出手,将那大太太的那瓶露拿走,大太太院中的人也都知道大太太不喜梅花,一些苦寒之花,必然就会选走三姨奶奶的,那四姨五姨奶奶的迎春花,更没有人会喜欢,加上之前二姨奶奶一直都用芍药的瓷瓶,二姨奶奶也不会喜梅花,所以,春娟就忽视了这中间的最重要的一个点。
府中的库房是这些奴才主子都比较放心的地方。
出了这点问题,那瓶梅花剩在那里,只会觉得是四姨奶奶或者五姨奶奶哪一房的露放在哪里没拿走。
相比这最后一瓶迎春花的瓷瓶,这三姨奶奶就更喜欢梅花。
三姨奶奶虽然中间也有疑心,但是叫丫鬟去打听拿错三奶奶露并不是二姨奶奶,而是大夫人。
便更让三姨奶奶觉得只是一时丫头奴才们错领了而已,这不起眼的梅花,既灿烂耀眼不如芍药,高清雅致不若玉兰,也不如蓝色妖姬妖异热闹,就是因为不显眼,所以,才会不设防。
人很多时候不会疏于重要的细节,反而是人生活当中对一些自认为不会被这种拙劣小技巧的东西欺骗的人们,却往往因为自信而栽了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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