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 闭嘴!”
七姐瞪了他一眼,“会认字儿没什么不好的, 等什么时候, 你也该去村里的先生那儿学学认字儿。”

男人一噎,顿时愣住了,又舍不得对着七姐发火,只咬着筷子恨恨的瞪了卓景一眼, 细声骂道:“小妖精!”

卓景扯了扯嘴角,只低头写信。

村长一家吃饭的速度很快, 等他们吃好,卓景的信居然还没写好。

“娘子, 他写什么写了这么久?”

七姐的丈夫看了两眼, 卓景都已经写了五张纸了。

七姐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男人的字实在是好看,力透纸背, 端正自成风骨。

仔细看他写的东西,七姐着实有些不理解。

“泞泞,一日未见,不知昨日说好的答复你想好了没有……。”

这都是什么?

不应该叫她先来接人吗?

七姐还没来得及看下去, 卓景已经自顾自放下了笔, 将信都装在了信封里,信封顿时就鼓了起来。

“送去宫门口, 找到守宫门的人, 就说是卓景写来的, 叫他送到白泞手上。”

宫门……村长心口一跳。

“你,你夫人是宫里的人?”

虽然他们这地方比较偏僻甚至不和外面的人接触,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之前新帝登基的时候她还出去看了呢。

“恩,不送?”

村长想了想,咬牙道:“送!”

若真是宫中的人,不送反倒麻烦,卓景能找过来,他夫人若真是贵人,怕是不出几日时间也能找过来,到时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村长连水都没喝,急急拿着信封就出去了。

卓景闭着眼睛休息,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七姐问:“你们对我没有杀心,为什么不能直接给我药送我走?”

七姐坐在他对面,一张憨厚的脸崩的紧紧的,良久才说道:“你要的这个药,叫做送笑花,你知道我们这里为何会这么偏僻,和外头都不接触?”

卓景没说话,就看见七姐已经站了起来。

“百年前,我们的先祖有两百余人,一起被送到了这个地方。”

“送?”卓景皱眉。

“对,就是被人送过来的,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大兴,这里只是一个边疆小国,那小国生了疫病,我们的先祖全是得了疫病的人。”七姐脸上出现十分复杂的神情,“谁都当他们已经死了,其实就是将他们隔开自生自灭罢了。”

这故事有些离奇,国师大人暂且忘记了内心的烦恼,转身认真听起来。

“不过可能是苍天有眼,我的先祖们发现了这里长着一种很奇怪的草药,就是你如今找的那位药,有一位先祖自己便是大夫,他认出这药,是很早以前就消失了的送笑花。”

“送笑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万药引,便是可以做许多药的药引,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草药很多,先祖们试了许多次,终是试出了能治疫病的药,那时候,两百人里已经死了数十人。”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两百人垂死挣扎,看着亲人朋友一个个倒下去,死亡却仍旧如影随形。

“这其中最关键的一味药便是送笑花,它救了先祖们的命,也因为它才有了如今的我们。”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卓景冷眼看向七姐,见她一噎,便接着说道:“你把送笑花给我,我不会对你们如何的,甚至可以用别的东西和你们换。”

“送笑花不能离地。”七姐一句话就让卓景抬眼。

“你们总不能连着土一块儿入药,送笑花须得以情人血浇灌花蕊,才能被采摘,所以我才要你夫人一块过来接你。”

七姐叹了一口气,“你别不信我,这花原本就是一个边疆巫女给心上人中出治病的花,日日用指尖血喂养,虽然古怪,但它偏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蛊女和巫族弄出来的东西都奇特,比如卓景和白泞身上那对儿两生蛊。

卓景眉眼一挑,不说话了。

“还有,若是你夫人用了这药,可能你们生下的孩子,女孩会比男孩更好养活一些。”

卓景豁然抬头,“和你们一样……这么魁梧?”

七姐古怪的看他一眼,“你想得美!”

“只是身体会比寻常的姑娘好上许多,女强男弱,但多让男孩练武也行,我们这样的好身段那都是练出来的。”七姐无不得意的道:“因为从先祖那儿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女子更强些,后来渐渐的就由女子干活了,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好的身段的。”

七姐还得意的扬起自己的手臂,比男人的还健壮许多。

卓景悄悄松掉一口气。

那就好,如此他便放心了。

大兴皇宫之中,兴帝和范霖坐在高位上,下面的侍卫跪着,一脸的愁容。

“还是没有找到?”

“回陛下,属下无能。”

那侍卫低下了头。

“废物!”兴帝大怒的同时有些心累,为什么从大怀过来的卓景和白泞都是这么不安分的人呢?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宫中看看风景赏赏月呢?

月亮不圆吗?大兴的东西不好吃吗?

“陛下不必太过担忧,他一向来做事都有分寸的。”白泞倒是比两人都要镇定。

别以为她不知道,卓景带来的暗卫起码少了一半有余。

兴帝只能点头,命人再去仔仔细细的找。

要是卓景真出点什么事,他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才赔给怀帝。

白泞从宫中走出来,刚踏出宫门,就被一个守门的侍卫给拦住了,

“公主殿下,这人说要求见你。”

那守门人挠着脑袋,人看起来十分憨厚。

白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上一张中年妇人的脸,白泞还没有见到过这么壮实的妇人,比一般的男子看起来都要更有力气。

“你找我?”白泞疑惑的皱眉。

她在大兴并没有认识什么人,况且这人一看就是宫外的。

“是,你是白泞不?”站在白泞面前的正是村长。

村长看着一旁的守门人,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发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她看起来颇有些畏手畏脚,白泞旁边有如月守着,倒是不怕她,顺着她的心意往旁边移了两步。

“小娘子,其实我是你夫君请来给你送信的。”村长见白泞穿着不俗,身后更是跟着许多带刀的侍卫,便知道这次他们可能是扣押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说话都客气了十分,“哦,他说他叫卓景。”

白泞本以为碰上了一个疯子,听见卓景两字才将眉头给皱了起来。

“什么信?”

村长赶紧将东西拿上。

白泞看了一眼,倒的确是卓景的字迹没有错。

第一句……问她想好没有。

白泞深吸一口气,这人着实讨厌。

后面他写了很多,花了大半的篇幅来阐述他是如此喜欢自己的,看的白泞耳朵都渐渐的发红了。

村长也没把信拆开看过,见白泞这反应也不像是生气,倒是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看到最后两段才知道卓景说他的暗卫都被暗算,他自己被扣在那古怪的村子里了,让她去接一下他。

看到这里,白泞总算是抬头看了一眼村长。

“你是那村里的村长?”

村长暗道一声糟糕,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他还好吗?”

出乎意料,白泞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挺好的挺好的。”村长赶紧回答。

“那你带路吧。”白泞叹了一口气,“对了,先等我一会儿。”

身后侍卫都目光沉沉的看着村长,她心惊胆战的点了点头。

“如月,去宫中拿点糕点出来。”

卓景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隐晦的抱怨了一下那边的屋檐实在是低,那儿的饭菜不太合他的胃口。

“这位,这位贵人。”

村长挣扎了很久,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贵人你若是想要去接你的夫君,不能带很多人进去,你自己进去。”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身后的青竹赶紧出声,“我将这人绑起来,直接冲进去将国师大人救出来。”

这一连串的话把村长都说懵了,又是公主又是国师的。

白泞的眼神落在村长的身上,如同卓景信上说的一样,那村里的人有些奇怪,但又有些傻。

只身一人就敢来送信,也不怕他们绑了她屠尽她的族人。

“我是大怀的六公主,你们扣下的是我们大怀的国师大人。”

“你们是夫妻吗?”村长舔了舔有些紧张到干裂的唇,问道:“若不是夫妻是不能拿我们的药的。”

青竹上前一步,正要让人把这个大胆的妇人给绑起来,被白泞伸手给制止了。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进去,但我的侍卫们要守在出口外面,若是我们半刻钟内没有出来,他们就会进来,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村长面色紧绷,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了白泞稍有些冰冷的声音,“或者你是想要我们绑了你,领兵直接踏进你们村里?”

村长立刻便闭上了嘴巴,不吭声了。

白泞带的人也不多,就是有点晕木筏,水流很快,晃的她有些发晕。

村长快回自己家了,见白泞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慢慢的放开了,还能说笑两句。

“公主殿下,你夫君说是要给你治病才去我们那儿的,你生病了吗?”

白泞一愣,旋即点头。

“那病的厉害吗?”村长有些担忧,这小姑娘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一阵风就能吹到了。

“他吃过了吗?”

白泞答非所问,看着木筏下碧色的水,“有给他喝水吗?”

村长顿时安静了。

大概还……没给吃的喝的吧。

……

“你吃啊。”

国师大人看着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的酱肘子,十分难受的别过脸去。

他被绑在凳子上,要不早就起身走人了。

李苗苗虽然之前被她那些姐妹们给教训了一通,但一想到卓景那撩人的小眉眼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尤其是听七姐说他不肯吃七姐送来的饭菜的时候,顿时就觉得自己找着机会了。

拿着家里的酱肘子就往卓景面前凑。

“你说你跟我在这儿犟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你别和自己过不去啊不是?”

卓景看着她,实在忍受不了她呱躁的声音,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李苗苗还半点不觉得难过,反倒觉得他和这里的男人都不一样。

“你莫不是还等着你那夫人来接你?”李苗苗冷嗤了一声,“别等了,你夫人才不敢来接你,我都听说了,外头的妇人胆小的很,哪儿有我们这里的女子能干,还能保护你。”

李苗苗秀了秀自己结实的胳膊,笑的很开心,“你还是从了我吧,不然你在这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卓景动了动眼睛,李苗苗正以为自己将美人儿给说动了的时候,兴冲冲的去看他的眼睛,结果对上他杀意漫开的视线。

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白泞不会来接他。

李苗苗根本就不知道国师大人此刻自己都万分忐忑。

因为那臭丫头……还真不一定会来接他。

李苗苗见他一点都不给面子,哄着哄着也有些心烦,抓起卓景的衣领就要将他往外面拖。

七姐不在家,七姐的丈夫巴不得这个小妖精赶紧走,这会儿正磕着瓜子看热闹呢。

“嗨,你做什么呢!”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紧跟着就是村长的身影。

随后李苗苗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人影。

穿着一条白衣长裙,十分瘦弱的模样,她看了一眼抓着卓景衣领子的手,目光缓缓的移到了李苗苗的身上。

明明看起来被她一撩就倒的人,眼神却生生唬的她放了手。

“你没事吧?”

村长急急去看卓景,卓景却只是盯着白泞。

他被绑在凳子上,她站在门外,手上还挎着一个篮子,眼神复杂难测。

他忽而觉得有些别扭,这大抵是他这二十余年里最难堪的时候。

虎落平阳被犬欺。

“吃了吗?”

白泞走近了一些,将食盒放下,“渴吗?”

卓景看着她,良久,垂头,“我手疼。”

白泞指尖微微一动。

“她们一直绑着我。”、

村长擦了擦汗。

“还不给我吃东西。”

李苗苗垂头看着手上的猪蹄。

“还骂我小妖精。”

七姐她男人不安的站了起来。

“还说你不是我夫人,根本不会来接我。”

他拼命压制住自己微翘的唇角。

“你说,你是不是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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