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国师府上搬出了好多积了许多灰的箱子,又小斯远远的往这边望了一眼, 皱眉疑惑国师府里居然还有这种压箱底的东西?
都以为是什么陈年旧货,但当第一箱打开的时候,小厮们齐齐惊掉了下巴。

无数光华盛放,竟是一整箱起码有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谁知道他们下巴都要惊掉了, 国师大人路过, 轻飘飘瞧了一眼之后,嫌弃道:“这么小的明珠?换了!”

一句轻飘飘的换了,那箱东西就重新被抬了回去,丢在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这些东西是要送给谁?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着实想不出卓景认识的人里有谁是需要用到明珠这样的东西的。

毕竟……别说姑娘了, 他们家大人连个友人都没有。

难不成送陛下?

可惜送陛下也不至于都送的这么……漂亮精致吧?

不管底下的人怎么猜,时间还是在不紧不慢的过去,第二日天明之时, 那些箱子都已经装上了马车,缓缓的对着宫门的方向运过去。

白泞今日起了一个大早,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时不时的被脑袋上的伤口痛醒, 到最后索性不睡了, 起来坐着。

看着外头沉沉的天, 一整片黑云压在顶上, 朦胧的阴郁, 但好歹没有下雨。

“公主, 今日不用去给皇后娘娘抄经了,皇后娘娘还送了东西过来。”

“说是给公主您的及笄礼。”

沈嬷嬷讲东西奉上,一小匣的珠宝玉石,还有几样极其精致的首饰,最名贵的,是送来的几幅名家真迹。

皆是大家之作,是白泞会喜欢的风格。

“母后有心了。”

白泞让人将东西收好,皇后送她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悄悄的,其实她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给她送的东西比给几个儿子送的加起来还要多,只是她从来不让别人知道。

所以这也是白泞每次收到她送的东西都要悄悄收起来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宫中才会说,皇后娘娘因为白泞不是她亲生的,便对她不闻不问。

“陛下和太后娘娘也送来了及笄礼,我让人收到库房里了,公主可要看看?”

沈嬷嬷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看她神色白泞就知道,他们送的东西定是不怎么上心了,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只是……就和平常赏赐人一样,随手而拿,不添心意。

“不必了。”白泞早就习惯了,也不会为此觉得特别难受,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对她突然变好了她才要心惊肉跳。

“走吧,出去闻闻花香。”白泞按了按额角,“总是待在屋子里我头都痛了。”

只是一出到院子里,就听见不远处莺莺燕燕的笑声。

娇俏宛若莺啼。

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最盛丽的芳华。

“赏花都赏到这儿来了?”

白泞微微一笑,叫人搬了一张躺椅过来,自己躺上去,虽然今天没有太阳,但春风拂面的感觉还是十分舒服的。

白泞听见她们在谈诗作画,还时不时的说两句好听的话,逗的太后一直笑个不停。

年纪大了的人,总是喜欢热闹多一些的。

“公主,该吃药了。”

沈嬷嬷挂念她额头上的伤,内服的,外敷的,都精细的为她准备好,要是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看着那黑乎乎的苦药汁儿,白泞便觉得头疼,“你搁哪儿,我等会儿再喝。”

只是搁着搁着她肯定便不会再喝了。

沈嬷嬷十分清楚,正想要再劝两句,突然听见两人的说话声自一墙之隔外变得越来越近。

十香居外头没有守卫,那两个姑娘也不像是常来宫中的人,并不知道这赌墙后面就是白泞的地盘。

“今日都要叫那谢颖给得意死了。”一个声音略尖锐的女人满含酸意的说道:“样样都是她拔得头筹,那些个往日的才女今日一个都不来,偏生叫她一个容貌平平的女人给抢了风头。”

说话的这姑娘听着年纪也不大,她不是自言自语,那旁边必定便是陪了一个人出来的。

白泞乐的听戏,脑袋上的痛意都不自觉的少了些。

果然没过多久,另一个温和些的女声就响了起来,“谢颖的才学一直都不错,那些‘才女’也都是有事没有赶回来,谢颖也是运气好,你着什么急,左右事情还未定下来……。”

她顿了顿,声音猛地降低了不知道几个度,但白泞还是听的清楚。

“这宫中可有五哥皇子,谢颖才一个人,那些才女不来也好,咱们的机会不也大了吗?你不是喜欢三皇子吗?待会儿便是你最擅长的琴艺了,别因小失大,我看太后娘娘也挺喜欢你的。”

三皇子?

白泞愣了愣,可是她的那位三哥?

“啧啧!”

白泞轻声的感慨了两声。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眼神不好了呢?她三哥那是什么人?从小便是一个小哭包,还记得小时候和她一块儿找庆阳郡主栗夏打架,结果被打的趴在地上。

当日回宫之后他可谓是哭声震天,那架势,比她可不知道要委屈了多少倍。

这也就罢了,被打了后追着栗夏跑,说什么往后要娶了栗夏这样的鬼话也说了不少。

之后被白林白景收拾了一顿便老实了。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她那位三哥啊,就是空有一副男儿俊俏皮囊,内力却是一个少女的芯子,多愁善感不说,这些年出外游历,回来又做起侠士梦,正是连太阳从那边儿升起都要忘记了。

她刚感慨完小姑娘眼瞎,就在那小姑娘的嘴巴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原本以为白泞也会来的,她是公主,是皇子的妹妹,对咱们没有威胁,又可以压那谢颖一头,谁知道那病秧子这么不争气,到这种时候就给我躺下了。”

病秧子……不争气……!

白泞默默的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旁边的沈嬷嬷脸色黑若锅底,盯着那墙目光灼灼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墙后头的两人给足抓过来好好的调教一番。

“你可莫气昏头了,公主的名讳可不是咱们能随便叫的。”

另一个姑娘显然比上一个更靠谱。

“这旁边又没人你怕什么?”她嗤之以鼻,还越说越来劲儿,“再说了,这六公主又不受宠,你看她连及笄礼都没办,陛下和太后娘娘都不喜欢她,皇后娘娘又已经不管事很久了,这次她自己个儿病倒了,等她能起身了,谁还记得她及笄?”

约莫是自己的观点没有得到旁人的赞许,这姑娘极不开心,又愤愤的道:“再说了,莫说等她好了,谁都知道她身子常年不好,等她好全了那得多久,我敢说,便是现在,也没人记得她已经及笄了。”

“公主?”

沈嬷嬷附耳在白泞的身边,白泞已经能听见她磨牙的声音。

她拍拍沈嬷嬷的手,“去请她们进来,喝杯……。”

最后一个‘茶’字还未说出来,就听见外头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墙外那两个姑娘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动静一样,两人各自惊呼了一声跑了回去。

她们一走,沈嬷嬷也不压着自己的声音了,当即便说:“刚才我已经让暗卫记下了那两人的脸,公主?”

白泞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们,这世上在背后说她咒她的人不少,但当面被她听见了,那便是那人运气差。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又听见外头一阵阵的喧闹。

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声音。

白泞今日正闲的很,看着那碗已经温好的药汁儿,嘴里发苦,对着沈嬷嬷摆手,“嬷嬷,扶我出去看看,找个不容易被看见的地方小看一眼便好。”待她回来,药也凉了,不能吃了,甚好!

沈嬷嬷也被外头的动静勾了眼睛,忙扶着白泞就出去了。

一出去白泞就后悔了,又看见卓景了。

只是……他气色红润,早就没了之前那病怏怏的样子,她胸口顿时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那虫子居然真的在她身体里?

沈嬷嬷倒是没注意到白泞复杂的目光,只是惊讶道:“国师大人怎么进来了?便是陛下召见他,也不至于带着这么多的箱子到御花园里来吧?”

大怀没有太大的男女大防,并没有那种女子在男子便要退避三舍的规矩。

“是啊?为什么呢?”白泞对自己身子里的那只虫子耿耿于怀,都没心思去听那头说了什么话。

……

怀帝本来就已经在这里陪太后陪的昏昏欲睡,看见卓景来了顿时精神一震。

“爱卿怎么来了?身体可大好了?有什么事情要报去朕的书房说。”怀帝想赶紧开溜。

“臣身子已经大好了,今日来无政事要报,只是来送些薄利,我不好亲自送,交予陛下过目后再赠才好。”

他眼底有笑意,不似往日里总是储着一抹寒凉,便是六月也叫人遍身冷汗。

站在不远处的姑娘们纷纷抬头看他,往日里她们对卓景便是听到的比看见的要多,只听他如何心狠手辣,权势滔天,却没想今日一见,发现他眉眼如画,笑意倾城。

即便知道这人是大家口中的‘老妖怪’,却也不自觉的就将眼神都留在他身上,多看一眼都是失魂。

“什么礼?”

怀帝挑眉,来了点兴致。

卓景舒展开眉眼,一字一句声音格外清晰,“六公主的及笄礼。”

周围响起那些沉浸在国师大人一张脸中少女们的吸气声。

怀帝的神色也收敛起来,太后一颗颗的波动着手上的佛珠,垂下眼帘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六公主身体抱恙是憾事,但礼不可不送,只可惜臣手上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礼备的还是薄了些。”

“哦?”怀帝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即是这样,那边打开看看,卓卿你备了何礼!”

那些箱子立刻就被一箱箱的打开。

整整有十抬箱子,且都是大箱子,第一箱箱子打开就已经叫那些姑娘们双眼发直。

整整一箱的东海鲛珠,颗颗晶莹透亮,圆润饱满,便是得一颗也能叫她们欢喜上一年,但卓景却直接拿了一箱出来?

这便是他口中的‘薄礼’?

第一箱出来,太后手顿了顿,但脸上神色仍旧平静。

第二箱,三套自苗疆旁一古国带回来的几套玉石头面,翠色入心入眼,皆是精品。

第三箱,名画古玩,还有几幅怀帝看了一眼都心生喜欢的真品。

第四箱……!

第五箱……!

……

等这十个箱子都打开之后,所有人脸色都阴阴沉沉,尤其是那位刚刚还在一口一个病秧子的姑娘,这会儿一张脸能红的滴血。

这些东西……怕是她出嫁那日,家中都不会给她准备这里面的一成东西。

那头白泞见到这么一箱箱金光灿灿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她眼中错愕太过明显,一直侧对她方向的卓景突然转了脸,轻轻望过来,黑白分明的凤眼轮廓妖异,看不清神情,却也明白他那上翘的唇角不怀好意。

“公主?”沈嬷嬷心头发颤。

“回去吧嬷嬷。”她直觉不妙,随意找了个借口,“药都该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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