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显然王忠是不敢当着卓景的面儿说出来的。
“大人还是多顾着自己的身体吧。”他也算是跟着卓景的老人了,这两年卓景在官场上看似步步高升,那可都是用命搏出来的,“六公主那儿,您看要不要去请几个‘百面楼’的人来解决一下?”

百面楼是敬重最大的消息楼,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便是它有千百种变化,既是传递收集消息的地方,也是□□的好地方,当然,百面楼的原身其实是间花楼,底下势力错综复杂,算是江湖之中不可撼动的存在。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也有江湖的流派,

不到万不得已,卓景是不会把江湖上的人引进朝堂的。

而百面楼显然也从来不做有关皇室的生意。

当今圣上贤明,大怀人人安居,百面楼的主人曾放过话,接谁的单都可以,除去和皇室,与陛下有关的单子。

“不着急。”卓景靠在太师椅上,左手放在桌面上,一只黑猫迅速跳上他的掌心,他摸了摸黑猫的脑袋,笑了,“我看那小丫头也有趣的很,且让罗崇年先教着,他想借她的手从刑部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到最后又是谁为谁做了嫁衣!”

听见罗崇年的名字,王忠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眼底有憎恶的光,“罗崇年那等卑鄙小人,就该烂在大牢里,当年四爷可没有半分对不住他,是他狼子野心,连累了一家人!”

“忠叔,慎言!”

卓景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我如今是卓景,罗家的仇怨就别再提了!”

王忠看了看四周,这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以往罗家是何等风光,如今却连提起来都要格外小心一些。

“大人,你今日可是为何要去救公主?”王忠到底还是忍不住,疑惑的发问,“冬日水冷,若是六公主在里头出了什么意外,不是正好?”

卓景摸着毛脑袋的手微微一顿,抿唇道:“忠叔,她是在宫中落水,定会有人救她,所以不如我来救,不然……!”

他看向自己腰上的令牌,“这份功劳可就是别人的了。”

话说完了,药也已经上好了,卓景捏着猫的脖子让它落在自己的肩头。

“走吧松子儿,带你出去玩!”

语气轻松,显然心情不错。

王忠脸皮抽了抽,之前还说嫌弃那猫呢,怎么如今名字都有了。

“这猫……?”王忠觉得实在和自家主子不太搭!

“不觉得这猫像那丫头吗?”卓景捏了两下松子儿的耳朵,松子儿已经感受到自己被接纳了,有恃无恐的伸出自己的爪子在卓景指尖挥了挥。

卓景笑着将自己的手指收回,说:“看着可怜巴巴,爪子倒是利的很!有趣!”

王忠望着它走出去的身影,心头却不自觉的浮上一层担忧的神色。

而皇宫里,白泞正坐在石凳上看着沈嬷嬷指挥着宫人上上下下的忙活着。

侍卫和宫女的数量都翻了整整一倍,虽然比起其他皇子来说这点人数不算什么,但是对白泞来说人多人少还真的无所谓,关键是能为她办事的人要好好的挑出来。

“先帮公主把寝殿清理干净,偷懒的就重新给我回你们的浣纱局去。”

洛皇后让白泞自己去挑,白泞直接挑了在最辛苦的地方做苦力的宫女来,干活利落,而且容易满足,今日第一日,有沈嬷嬷帮她□□新人,她自然是站在一旁微笑就好。

等寝殿弄得差不多的时候,白泞出声叫住沈嬷嬷。

“嬷嬷,帮我端杯茶来可好?”

沈嬷嬷自然是立刻就将热茶递到了白泞的面前。

“嬷嬷在这宫中待了几年了?”白泞轻轻眨了眨眼睛,问道。

“老奴十五入宫,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了。”

沈嬷嬷低着头,心里琢磨着白泞的用意。

“三十年了,那嬷嬷定知道,我亲生娘亲是谁吧?”白泞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余光瞟到沈嬷嬷突然一下子变得煞白的脸色,“可能给我讲讲我娘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主,老奴,这事儿老奴也不清楚啊。”沈嬷嬷在挺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背后瞬间就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可是有谁在公主面前说起什么来了?”

不然以白泞寡淡又怯懦的性子怎么就突然会问起这个事情?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头迅速的看了白泞一眼。

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两只□□叠在一起一荡一荡的,一双清亮的眼睛落在她背上,仿若被一层刀刃刮过绒毛,密蚁啃咬一般难受。

六公主……什么时候变了个模样了?

“嬷嬷不想说倒也没事。”白泞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嬷嬷,突然一笑,清楚的见到沈嬷嬷的肩头一松,“我向来不爱强人所难,只是嬷嬷这般资历,跟了我,倒是可惜了。”

这句话又是顶难接的一句话,沈嬷嬷刚刚松下的那口气顿时提了起来,“公主何出此言?能跟着公主是老奴几辈子修上的福气!”

“以前跟着我的林嬷嬷总是说,良禽择木而栖,而我可不是什么好木。”

白泞算了算自己手上可以用起来的人,虽然沈嬷嬷原先是跟着洛皇后的,但是却不是洛皇后的陪嫁,若是不能将她变成自己人,怕是再培养心腹也格外难。

“如今让嬷嬷你跟了我这块烂木,实在委屈嬷嬷。”

白泞轻轻将茶杯放下来,“嬷嬷说是不是?”

沈嬷嬷若是听不出来白泞的意思,就白在这宫中混三十余年了,这是让她表态啊!

毕竟她是从洛皇后那边过来的人。

想了想,沈嬷嬷摆正自己的身姿,规规矩矩的给白泞磕了个头。

“公主殿下,良禽择木而栖此话本无错,在老奴看来,公主不是烂木,而是一颗幼树,老奴等您成为苍天之木,为此,老奴愿与公主共进退。”

她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和她一起进来的,如今早就成了宫中的一等嬷嬷,太后身边的常嬷嬷,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还有皇子,太子身旁,就连跟着庆阳郡主的碧水丫头如今都成了碧水姑姑。

她无儿无女,也过了能出宫嫁人的年纪,自然要为自己打算,本来她见白泞软弱可欺,想着软主子有软主子的好,她帮着立起来,也能安享晚年。

如今与白泞两人关上门,却发现她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从容镇定,八岁的年纪却镇的她脊背都挺不直。

该说……果真是那人的女儿吗?

“我如今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嬷嬷了。”白泞起身,在沈嬷嬷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长睫盖下来,放软声音,“往后的日子里,可还要辛苦嬷嬷了。”

一个想培养心腹,另一个想成为主子的一把手,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当天晚上,白泞就带着沈嬷嬷两个人悄悄的从宫中溜了出去,还带上了许多首饰和之前白泞自己存着的积蓄。

“公主,您将这些东西都带出来是为何?”

“典当!”

白泞掩在斗篷下的唇紧紧抿起,“这些东西当掉,足以买下京城里三间不错的酒楼。”

沈嬷嬷一惊,“公主是想?”

“宫中的路子走不通,咱们就从宫外开始走。”月色亮的渗人,白泞踩着脚底下的碎石,停下脚步,“我年纪太小,不便露面,所以叫嬷嬷出来,不要那些势头正旺的酒楼,就盘那些店面虽大却不景气的,明白吗?”

沈嬷嬷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白泞的用意,势头正好的不愿意盘,要接就接那些不景气的,开价低,大不了从头做起。

“即是如此,那嬷嬷去吧。”白泞站在当铺外头,“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沈嬷嬷走进去之后,白泞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放心啊,那不会是你全部身家了吧?”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叫她头皮一炸。

白泞转身,看见月色下少年妖异,左肩上黑猫两只碧绿眼眸灼灼,让人想起陵墓深处老人口中的妖妖鬼火,平添几分心惊肉跳。

“卓景?”

“小公主!”

卓景上前一步,肩上的松子儿见到白泞整只猫都兴奋的不得了。

摇摇尾巴就要对着她扑过来,被卓景拉住尾巴就丢到一旁。

“小公主这样一日日的总出来真的没事?”卓景挥了挥手,身后几名黑衣人顿时就将她给围起来,“夜路走多了,小心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譬如……三岔路上的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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