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后给妯娌过生日, 她因为汪氏迄今为止还没有孙子,有些同情,还隐隐约约的有点得意, 这点得意转化为优待, 留她住在慈宁宫中一起说话,一起煮酒听戏、烹茶打牌, 赏花观月,吃喝玩乐。“千秋节就该热热闹闹的。”
朱佑桢笑的特别温柔:“祖母说的是, 现在娘不在宫里, 孙儿又不懂,无人安排此事, 请二位祖母互相操持千秋节。”
钱太后和汪太后的生日相差不到两个月, 可以互相过生日。
朱佑杲现在还被汪太后搂着, 根本挣扎不出来, 他已经绝望了,比起据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叔父,还是这位叔祖母神力无比啊!
汪太后一边摸着乖宝宝朱佑杲的头发, 一边笑:“生日也不外乎听戏听曲, 听了这么多年,没什么意思了。还是油糕乖巧可爱, 姐姐真是有福气,膝下有这样聪慧孝顺的孙子。”
钱太后笑道:“谁能料到万贞儿能生这么好的孩子, 妹妹, 你也不必急, 或许是见济的儿女缘还没到,兴许是命中注定当他儿子的天上金童踟蹰不肯下凡,正和玉女依依惜别呢。”
两个并不算是老太太却已经当上祖母的太后只能说说这些话题,说的很开心。
汪太后又捏了捏朱佑杲胖乎乎的小胳膊:“托您的福,姐姐是个有福的人,说的一定准。”
朱佑杲一脸生无可恋的被她搂在怀里不撒手,他只好侧着身子坐着,这样坐着很别扭,又没办法。
太子在旁边冷眼看着他郁闷呆滞的表情,几乎要同情他了,随即笑着告退。他告退不需要借口,宫里宫外谁都知道他非常忙,忙的出入都乘步辇,让人抬着跑,自己跑不动了。
可即便是如此,太子也没有放弃对弟弟的要求,始终亲自训练他。
朱佑桢在乾清宫偏殿中召见这几位大臣,首先听他们诉苦,太子趁机发呆缓神,然后听他们互相攻击,这时候就得听一听了,这都是可以揪的小辫子。之后,这五个人分成两派:“臣年老体衰,精神不济,不能为陛下、殿下效劳,恳请告老还乡。”
几名大臣互相之间一言不合,太子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于是他们就不爽了。
太子也很不爽,我爹爹在南京收到奏本信笺,看我这才建国多久啊,就跑了五个在他眼前记得住的大臣,这算是我治国不力吧?才三十多岁跟我这儿装什么年老体衰啊!要真活到年老体衰的时候,还能有这么大气性?这就是想要挟持孤王!
他说:“卿等虽忙,忙的过陛下么?”
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自认为比皇帝还忙,可是他还不是大傻子,知道这话不能说:“陛下两肩担日月,一手揽乾坤,臣等万万比不得。”
“陛下总览天下,臣只管眼前的职责。”
“陛下国事繁忙,臣只管些细枝末节。”
他们纷纷表示皇帝忙,您爹才忙呢。
太子满意的点点头:“父皇日理万机,仍然要抽时间练武,开弓骑马,强身健体。诗中有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允文允武,昭假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孤如今兼顾学业与朝政,这两样都不敢懈怠,兢兢业业,依然每天清晨去寻二弟练武,督促他,陪他一同练习。”然后他又引用了一段尚书中的话,还是崇尚武功的。这里的武功指的是武力上的功勋,不是飞檐走壁。
是的,朱佑桢就是这样厚颜无耻的宣称的。他还反问这几位官员,你们身体虚弱是因为气血不通畅,为什么不练练八段锦、五禽戏一类的气功呢?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们有欠缺啊!
太子心里想:[我太机智啦!这话说的太有道理啦!至于你们吵架,吵架管我什么事!]
官员们面面相觑,全都懵了。他们本以为太子要么好言相劝,认真挽留,要么是帮他们评评理,分出一个高低胜负来,万万没想到……结果你给我们开健身课?
太子又道:“太医院有一位老太医,年近八十,耳聪目明行走如飞,上山都不用人搀扶,孤命他给你们讲授养生之道。至于这请辞一事嘛,容后再议。”
没有人知道,太子对养生这么热衷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万皇后精通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金刚长寿功,还有吐纳呼吸之术,还学了好几种内丹的修炼方法,就为了和天师学驻颜术。除了这些自身修行和练炁之外,还有一大堆内服外用的羹汤、糕饼、霜膏,每天忙不迭的吃点薏米、五红糕,涂点珍珠粉。朱佑桢虽不用心观察,可是日积月累的,也知道不少东西。
朱佑桢如果是个现代人,一定会拿自己亲爹的名字做哏,高呼一声‘爱爸爸,爱健身!’
养生健身了解一下!
这五个官员懵逼的高呼千岁,茫然的退下了。
听说这件事的其他人,都夸:“太子素有奇谋”譬如跟人吵架就抢人家拐棍什么的……
“太子说得对啊!”
“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朱佑桢美滋滋的解决了问题,继续读书,美滋滋的做题。作为一个学习好的少年,他很喜欢做题,无论是背诗、写诗、策论、论政还是天文、数学,只要能做得出来,就会让人越做越高兴。而他做得出来。
朱佑杲每天都在‘陪着她俩玩’,当然了,以他自己感觉是‘被她俩玩’,不仅要陪着听戏、吃零食喝茶,在这种一点都不轻松,只让人昏昏欲睡的休息时间之后,还要被两位太后教读书写字画画,这两位都擅工笔画,写的一手娟秀好小楷,太子略一挑拨,钱太后和汪太后就把他的学业放在心上了,每天督促。
朱佑桢偷笑了好几天,又在请安的时候问:“二弟,劝学篇学了吗?”
油糕翻着白眼:“学了…只读了一遍,就全都背下来了。”
朱佑桢好声好气的说:“你背一遍我听听。”
“哼……”
手挽手坐在一起的两名中年美妇笑道:“背一遍,叫你大哥听一听。”
“别害羞,爱学习是好事儿。”
“乖宝,听话,背好了给你糖糕吃。”
二宝只好含羞忍辱的背了一遍,更羞耻的是,他没背下来,背到‘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鼫鼠五技而穷。’的时候,就忘了。他呆了一会,几乎要哭出来。
朱佑桢假装很温柔的顺了下去:“《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
朱佑杲红着眼圈瞪着他:“我知道!我就是没想起来!”
太子脸色一沉,趁机发作:“没想起来你占理吗?跟我嚷嚷什么?读书不牢靠说明你不用心,这样顺嘴的一篇文章都能忘掉,爹爹吩咐你读书,你不听,母亲嘱咐你用功,你不停,如今二位娘娘不错眼的盯着你读书,你还是不用功,连劝学都背不下来,可见你胸无点墨,和那些世代簪缨全凭祖业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你素来看不起万达,你又高过他多少?”
朱佑杲:“哇!!!”这小屁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两位太后本来觉得太子说的挺对的,可是看他哭了,也只好出来劝:“算啦,油糕知道错了,以后听你大哥的话,好好读书,知道么?”
耿直的汪太后拍手笑道:“油糕确实不用功,哀家不好打她,佑桢这番话说的真痛快。”
朱佑桢对她微笑,越来越喜欢这个爽朗的太后啦。
朱佑杲哭的更大声了:“我娘不在了,你们都欺负我!嗷嗷嗷嗷!我要去找我娘!”
他浑然忘了去年因为不读书被亲娘打到屁股开花。
还有关上门和亲娘撒泼。
太子记忆力很好,背书被的好,翻旧账也翻的很快:“在两个月前,你还说娘对你漠不关心呢,怎么翻脸就忘了”叨叨叨又说了一通,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走了。
朱佑杲在地上打滚:“我要去南京,我要去找我娘55555”
……
把孩子扔在家里,夫妻俩单独出来旅游,快活的像在度蜜月。
朱见深一路都在傻乐,他终于摆脱那些奏本了!还能天天啪啪啪!睡到天亮!真是太爽了!在南京城外一番缠绵之后:“等回宫去,朕就不想上朝了。让太子监国吧,他干的挺好的。”
万贞儿在旁边咯咯笑:“歇上半年就得了啊,可不能这么着,他还是个孩子呢,别把他累坏了。”
“哼,贞儿,你不心疼我。”
“我不心疼你还能疼谁啊~你还想要我怎么心疼你?嗯?”
“嘿嘿嘿……”
又玩了一会,朱见深说:“你知道南京皇宫怎么来的么?当年老祖宗以紫金山的富贵山为靠山,内廷部分是在被填平的燕雀湖上建造。”
万贞儿问:“建文帝时烧毁的奉天殿,现在重建了么?”
“当然重建了,永乐爷就重建了,要不然他住哪儿啊,北京皇宫修了十四年呢。迁都就迁了一年。现在驻守南京的是仁宗的孙子,算下来应该是我的堂叔…或是伯父。”
万贞儿道:“我知道,逢年过节的赏赐都有他的,我和王妃有书信往来。”
朱见深又说:“仁宗爷爷想要迁回南京,北京附近物产不丰富,仁宗的遗诏中说道:“南北供亿之劳,军民俱困。四方仰咸南京,斯也吾之素心。”我听说南京皇宫的房舍布置、衙门、衙门、防御翁城都远胜于北京,明天就能看看。”
现在距离南京还有二十里地,已经天黑了,只好住在此处。南京城中已经来人接驾,接出三十里外,现在都挤在辟为行宫的房子里住着。
万贞儿忽然乐了:“正统十四年,夏六月天降雷雨,谨身、华盖等殿被雷电击中起火,钦天监对先帝说预兆出师不利,先帝不信,把他下了狱,也不知道后来如何。”
“说那话的是曲岚。”朱见深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景泰年间把他放出来了,天顺年间又被抓起来了,我继位之后又把他放出来了,可惜那赤胆忠心的老臣,出狱三个月就暴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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