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御书房里, 万贞儿在旁边陪着他, 她假模假样的拿了一个绣花绷子、一团线、一根针,勉强绣了几针,把手扎了好几下。舔着手指头发呆了一会,看向皇帝, 这个小黑胖子身边堆着多到能将他掩埋的奏折, 大砚台中的朱砂墨已经用了大半,太监悄无声息的站在桌旁磨墨。
万贞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呆着, 不过挺好的,不会用躲着周太后。

朱见深尽量快速的扫视奏折上的字, 大臣们上奏都必须用楷书,字迹清晰又标准,看着清楚舒服, 而皇帝批复可以用行草, 嘿嘿嘿,这就好多了。他奋笔疾书, 从某地申给刘寡妇请贞节牌坊处理到某地出现了祥瑞有一只大白牛,又看到某地发水灾,下一封奏折是某官员举荐人才, 再下一封却是某知县在任上暴毙, 下一本则是某新官抓住了当地恶霸申请问斩, 又有某人忤逆不孝跟父亲的小老婆搞在一起, 但是他爹刚把小老婆娶进门就死了, 还没那个啥呢。再一看是某御史弹劾某官员, 朱见深看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这御史和官员都是谁。

这些事茫无头绪,而且没有分类,搞得他脑袋乱糟糟的,必须吃点零食冷静一下。

搁下笔,抬起头看了看喝着茶发呆的万姐姐,他伸个懒腰:“朕的点心呢?”

旁边的随堂太监连忙捧过来两个捧盒,每个捧盒里一套攒盘,四个扇形的碟子簇拥着一个圆碟。

万贞儿走过来打开盒盖:“奶油酥卷,龙虾酥,芝麻糖,玉露团,山楂糕。龙须酥,花生龙须酥,驴打滚,槽子糕,枣花酥。”

“都拿过来。”朱见深自己把奏折推开一些,把一颗龙须酥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继续伏案批奏折。

一边吃零食一边写作业,好像能减轻一点写作业的痛苦,好像能让枯燥乏味的事变得更有趣。

万贞儿无聊的要死,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走到书案旁边:“见深,有这么多事么?”

朱见深只当找到了偷懒的借口,又把笔搁下,歪着头活动脖子:“有啊,天下之大,到处都给朕找事。唉,上午议政,下午批奏折,到晚上才能忙完。”

万贞儿有点心疼:“读书的时候那么用功,也没现在这么忙啊。”她走过去,给他捏捏肩膀。

“都是琐碎的小事,正经的大事没有多少。”朱见深往后一仰,靠在她怀里,蹭了蹭:“昨儿有十几个人申请斩首的奏折,今儿只有一个。哎,当皇帝真累啊,难怪有那么多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勤政爱民,当了几年、十几年就不爱干了。”

万贞儿低声道:“朝中那么多大臣,都说着要为皇上分忧解难,怎么,没有用吗?”

朱见深撇撇嘴,又抓起一块芝麻糖嘎吱嘎吱:“他们能给我分两成的忧,添八成的难。你瞧那一筐奏折,都是朝中官员吵架,互相弹劾的折子,他们买纸不花钱吗!墨不要钱吗!怎么就这么多废话呢?”

万贞儿笑了:“我能看看么?”

“看吧~我什么事都不瞒你。”朱见深心说你要是能帮我挑一挑才好呢。

万贞儿随手翻了翻,皱眉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乱糟糟的,怎么不分类?”

“唔?分什么类?”

万贞儿道:“宫中的事情分给十二监督办,唔,这个比方不恰当,我在东宫当尚宫时,众人回事都要依次上前,缺什么衣料、要使那样的布,无论是做垫子的、罩子、门帘、窗纱都要一起回事,大道你的饮食,小到小丫头们的馒头不够吃,这些事都要分来开回事,哪有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些奏折应该整理整理,要贞节牌坊的放在一起,要问斩的放在一起,举荐人才的放在一起,处理起来也方便一些。”

朱见深继续吃枣花酥,狐疑不信的看着她,同样是很多乱糟糟的事情,怎么可能把顺序排列一下就变轻松?可是万姐姐一片好意,不想让她失望。

正说这话呢,又送来一筐奏折。

万贞儿招呼了旁边站着的几个太监,一起把这些奏折分类,分的简单一些,就按照当前的六部来分。

朱见深翘着二郎腿吃零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等我加封了太后的父兄,就加封你的父兄。”

“多谢皇上。”万贞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我。”我离家的时候年纪小,我的哥哥弟弟年纪也不大啊。“明儿出宫去,我想去看看朱嬷嬷,还有章公公。”

朱见深:“他们对你很好,好啊,你看看该给他们什么样的赏赐,不要吝啬。朕富有四海。”

万贞儿又笑了笑,蛮开心的。

奏折整理完,朱见深感觉批阅起来轻松了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批完奏折突发奇想:“朕要给于太师立祠堂,于太师生前的奏折总是言之有物,不像这些啰嗦鬼。”

万贞儿道:“好啊,立在哪里?”

“他是杭州人,唔,城外立一个,西湖边立一个。”

于谦不在这里,他在蜀地武侯祠试图和诸葛亮进行沟通。

忙到晚上,手拉手回宫吃晚饭。

吃完饭,万贞儿在拟定明天的赏赐清单,给多了心疼,给少了又让双方都没面子。朱见深坐在旁边喝着茶,摸着她的肚子:“是不是有小太子了?我觉得,你的肚子好像变大了。”比早上大多了。

万贞儿看到他闪亮亮满是期待的大眼睛,自己摸着肚子琢磨了一会:“我不知道,听说有喜要过两个月才能发现呢,现在可能是晚饭。见深,你好几天没练拳了。”她也伸手摸了摸朱见深的肚在,真是柔软又有弹性,像是热乎乎的大馒头。

“哎呀,没力气嘛。每天处理朝政太累,只想睡觉。”

“好歹活动活动腿脚,你前儿还说要练武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

朱见深想起来了,应该去打打拳,最近批奏折批的脖子疼,腰也疼。故意和她痴缠:“哎呀,我不想去嘛~”

万贞儿:“去嘛,我陪着你。”

“等哪天奏折少一些,我得了空再去练拳,今儿让我歇一歇嘛。”

“当皇帝哪有得闲的时候,日理万机啊、日以继夜啊、一饭三吐脯说的就是你喽。”

“不行不行,忙一点可以努力,吃不饱饭却是不行的。”

小两口如胶似漆、黏黏糊糊、腻腻咕咕的拿到底去不去打拳这件事说着玩。

认真的于太师终于忍不了了:“皇上,您不仅应该打拳,还应该熟读兵书、弓马娴熟。”

朱见深吓了一跳,吩咐左右侍女:“你们都退下。”又讪讪的问:“于太师,您这话从何说起?”

于谦显出身形,就带来一股勤恳务实的风,把屋中的旖旎暧昧全都吹散,他开始认认真真的说:“开国皇帝都能文武双全,与其靠文官和宦官挟持武将,造成宋朝那样的事,不如皇帝本人熟知军时诸要务,就不会出现土木堡之变那样的错处,钦庙皇帝只学了兵法的皮毛,他若是认真研习如何带兵,熟知道天地将法五要,就不会屯兵土木堡。”

“我朝开国的洪武大帝……”捧了一下朱元璋的文治武功。

“自古知兵非好战。”于谦又说:“有些人重文轻武,而武将轻视文官,这都要不得。皇上可以实实在在的做到文武双全。”这样你的文修就能平复好武的心,而武备又可以随时备战。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皇帝的一定要做好准备。皇帝荏弱,就会被文官挟持,用内廷来压制外庭也没有好下场,任用武将容易谋反,不任用武将容易灭国,这是非常微妙的事。但是从古至今,几乎每一个盛世、每一个明君,都能上马带兵下马治国。

朱见深感觉到两座如山的压力啪啪的把自己砸倒,干笑两声:“朕这就去压腿打拳。”

别说了!朕觉得好累!

朕真的做不到啊!朕替儿子累得慌!

“好!”于谦飘然跟在他身后,继续讲道理。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胡十三娘虽然是个妖精,可是她活得长,经的多见的广,亲身经历了许多朝代的兴衰,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即便是民间、穷山僻壤的小村庄,也要以长者为尊。这为什么?因为一个人活得长,经历的事情多,看到的事情多,能活得长也是一种本事。

于谦也考虑到,如果给太子强行增加军事科目,功课就难了很多,但是他忽然想到,皇帝并不需要状元才,文人举子拼命读书是为了金榜题名,而皇帝、以后的小太子不需要如此,他更需要治国的能力、冷静思考、分辨忠奸,还有,学会军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以后的某位皇帝会想要打仗,如果无法制止,就必须让他能赢,唉,会不会导致穷兵黩武呢?或是滥杀无辜?五代十国以杀人为乐的皇帝太多了。

于谦郁闷的看向万娘娘,希望她生的孩子能和皇帝一样仁厚。

万贞儿一脸茫然:“于大人,您看我干什么?”

朱见深松了口气,你们俩聊吧,我真不想听于太师说话,他说的对,可是我累啊!

于谦问:“我方才说的这些事,万娘娘意下如何?”

万贞儿想了一会:“挺好啊,非常好,早该如此。皇帝拥有许多兵马,却总让那些不知兵将的文官指挥战争,又派太监去监军,术业有专攻,公公们能识文断字,能置办东西,可是他们不懂兵法呀。”

于谦点点头:“正是如此。”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司礼监的太监们还能干预朝政呢,可是他们不敬上不爱民,只是从中捣乱。

万贞儿又问:“现在有许多琐碎的奏折,都要让皇上来看,很多事还不足以上达天听,却也要送到皇上跟前,看的皇上眼睛疼,腰也疼。于大人有什么法子吗?”

于谦道:“六部、百司各类政务奏请文书可以先送去内阁,先将拟定之辞书写于票签,附本进呈皇帝裁决,再由皇上朱批。”

朱见深道:“票拟?我想过了,但是朝臣们有私怨,又有偏向,朕若看了他们的票拟,容易偏听偏信。”

万贞儿袖着手看他打拳,笑道:“可以提拔几个外举不避仇的人,给他们做样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票拟的时候,也别只让一个人写。”

朱见深慢吞吞的挥拳,转身,蹲,起,这才松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朝臣们结党营私,同气连枝,唉。于大人,有什么法子能把一个党派打散?”

于谦一时无语,沉吟着不说话,他们抱团是为了获利,互相支应,如果遭遇打击,就会更抱团。

万贞儿却道:“小宫女们抱团时,我重赏其中一人,重罚另一个人的错处,她们自然互相猜疑。”

朱见深大叫:“好主意!”

于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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