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务组再次跟安溪确认时间,距离珍茗的品牌展示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如果是换个场合,她也可以跟组织方商量一下,把分给他们的时间延后。可是这次唐晓雯表现特别卖力,忙前忙后,事情落到她手里,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安溪尝试打给叶子,也没人接,只能折回前台,要求拿房卡去厉传青的房间查房。

前台当然是拒绝的,这种酒店,除非住店客人预先交代过,连向客房内打电话都会尽量控制次数,免得打扰到客人休息被投诉。

安溪没办法了,只能换上强硬的态度,跟礼宾交涉:“客人在这里住店,现在无缘无故不见了,作为同来的亲友,我们要找他也不行么?我现在不光要求拿房卡开门,我还要调昨天一直到现在的监控录像,大堂和客房楼层的都要,如果人确定失踪了,我要报警。”

酒店工作人员自己内部商议了一下,还是建议报警处理,警察到后,可以提供酒店内的监控录像。

余下的事情交给酒店方面处理,安溪急匆匆奔回会场,距离七分钟展示时间开始,已经只有五分钟了。

她从附近展台上随便拿过充当纪念品的纸和笔,想重新规划一下时间,写了几个字,又划掉,反反复复几次,终于扯下那张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一边。厉传青突然玩失踪,把她的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在她扯下第二张纸的时候,陆中泽从后面握住了她的手腕。

安溪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就去掉人物出场环节吧,只是视频加音乐,时间上会短一点,应该可以应付过去。”

她给厉传青特别设计了一段动作,从古风幻境里走出来,然后介绍珍茗的品牌内涵,现在全都用不上了。

陆中泽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硬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看自己:“你上去。”见她愣愣地没有反应,又说了一次:“代替厉传青,你上去做七分钟演示。”

会场里的灯光是专门设计过的,主展台两边都放了镁光灯加强效果,安溪摇头:“不行,不行,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上台去……”

“为什么不能?”陆中泽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听起来沉稳而坚定,“这里的灯光四面都有,你在场子里停留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没有任何不舒服,你的一切问题,都只是心理原因。”

安溪一怔,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她甚至也去看过医生,医生也建议她去看心理科。可是……她只要迎面看向灯光,脑海里就会出现无数细碎的声音,曾经经历过的事,又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东南亚的海岛上,肤色黝黑的兄妹两个,羞涩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把自家打到的鱼分给安溪吃。

一个女人操着流利的英文指挥安溪:就拍她吧,这五官最适合,假的怎么了?花出去的钱可不是假的,不过是换一张好看些的照片模特嘛!

那是安溪的第一任顶头上司,又絮絮地劝她:别太纠结这些细节嘛,这就相当于美化图片,用一个好看的小姑娘,会吸引更多的人捐钱出来,这是好事懂不懂?

然后她就照做了,大批的记者涌过来,把镜头对准了这对兄妹,镁光灯不住地闪动,铺天盖地的问题像海浪一样涌过来:你性侵了自己的妹妹,为什么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听说你准备去读医学院,是不是因为学了医更方便毁灭证据?为什么选自己的妹妹下手,是不是因为她不会声张,如果没有被发现,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安溪尽力想捂住小女孩的脸,可是太迟了,那张美化过的照片,已经在网上传播得到处都是,她走到哪,都有人指着她议论,就是她啊,被人糟蹋了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长大了也是个贱货吧。

所有人的眼睛,好像都变成了闪光灯,目光落在皮肤上,无法言表的刺痛。

安溪听见一声惊叫,接着就是那个大男孩妈妈的嚎啕大哭声,他自杀了。

……

安溪抱住头蹲下来:“不行,我不行,我再也不会帮任何人说假话了……”

陆中泽也蹲下来,两只手捧住她的脸颊:“安溪,你听我说,你再也不想帮别人说假话,这是对的。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但是我想,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你错误的东西,公关要说漂亮话,但漂亮话不是假话,你要把真话的声音放大、再放大,才能盖过那些假话的声音。”

“如果有人告诉了你错误的道理,那就忘掉它,你有你自己的判断,不该再被任何人左右。如果你觉得自己曾经做错了,那就做很多很多正确的事,来纠正它。”

他手上稍稍用力,不让安溪躲开,身子凑上前去,在安溪额头上浅浅地一吻:“你站上去,我会帮你,相信我。”

安溪茫然地看着他,灼热的嘴唇落在她额上,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忽然流进了她的脑海。

会场协调人已经找到安溪,一脸急躁地让她快点安排备场,马上就要轮到珍茗了。安溪还没说话,陆中泽已经直接替她答应了:“这就过去,音乐照常起。”

安溪被陆中泽握着手拉起来,穿过人群走到主展台旁边。预先安排好的中国风音乐,这时候已经响起来,这次的音响效果一流,音乐里的风声、流水声、蛙鸣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投影大屏幕上,出现了开场动画的内容,也是安溪亲自盯着,一帧一帧做出来的,进度条很快就推进到原本该厉传青出场的地方。

“上去吧安溪,你自己准备的内容,只有你最熟悉。”陆中泽在安溪耳边反反复复地劝说,可是现场的灯光太亮了,安溪知道自己应该向前一步,就是怎么都做不到。

在场的看客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用来开场的品牌,就只这样而已么?一段动画而已,太普通了吧。

唐晓雯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站在人堆儿里幸灾乐祸地看,她巴不得安溪负责的部分搞砸了才好,回去以后她就有更多话跟管理层说。

陆中泽把微型移动麦克放在安溪手里,说了声“等我一下”,穿过人群匆匆离去。

视频快要播放到末尾,会务组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本来的安排不该是这样,可是已经进行到一半,喊停也不可能了。在他们看来,开场展示,已经搞砸了。

可是,就在视频刚好播放到结尾的时候,现场的大灯忽然全部熄灭了,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了时有时无的蛙鸣声,万籁俱寂。

安溪觉得有人握了一下她的手,应该是陆中泽的温度,但是一句催促的话也没有。

就在一声又一声的蛙鸣中,安溪开口了,是她反复斟酌过的英文稿子,字斟句酌,兼顾了中式的意境和西式的表达:“今天,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关于一本书是从哪里来的。这个故事,大概得从我们爷爷的爷爷那个时候说起,那时候,在世界的东方、遥远的中国,皇宫里还有皇帝……”

她的声音没有经过专门的播音发声训练,听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嫩一些,效果反倒更像一个普通女孩子,在给朋友讲一个故事。

故事讲完了,珍茗集能够流传下来,是几代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因为存在着东西方天然的文化差异,故事听起来更加曲折神秘。寂静过后,灯光重新亮起,满场的静谧,足有半分钟过去,才响起热烈的鼓掌和口哨声,没有恶意的,只是当地表达捧场的一种方式。

会务人员都有些意外,猜测可能是安溪临时调整了方案,来不及跟他们沟通。只有唐晓雯,直接冲去了灯光师那里,质问他们为什么突然熄灭了所有灯光。

这一天在现场的灯光师,是一名亚裔和一名拉丁裔男子,都带着浓重的口音,向唐晓雯解释,是一位带着海德工作牌的男士刚刚过来,向他们提出了要求,临时调整灯光安排。

唐晓雯简直要气炸了,为了在总部的人面前好好表现,她这几天忙得废寝忘食,根本腾不出空来给安溪找麻烦,没想到安溪这里自己出了纰漏,结果现在,一切都安然无恙地抹平了。

她朝着灯光师怒吼,要不是眼前没有空桌子,肯定就要拍桌子了:“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谁给了你自作主张的权利?!一切必须按照预先定好的流程来,除非会务组通知,谁也不能调整,OK?我要投诉,我一定会投诉你们!你们等着!”

灯光师无奈地耸肩,不知道面前这位女士为什么发飙,明明调整之后的效果棒极了,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问题。

安溪把麦克交回去,走到陆中泽身边的时候,心情已经放松多了,想起自己临阵的懦弱表现,还是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实在是……”

陆中泽手在她肩膀上一拍:“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我的品牌。后面的还要看么?不想看的话,先去外面吧。”

安溪拿出手机看看,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厉传青和叶子还是没有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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