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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你就多吃一点。”小青红着脸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

小青迷迷糊糊, 怎么也没搞清楚——他本来不是在生气的吗?怎么被这和尚摸了摸头, 就乖乖的做起饭菜来了?

啊, 莫非这是个妖僧, 施了什么妖法?

小青告诉自己要戒备起来, 手却自动自发地将盛好的饭送上。

陈唐唐眼睛宛若晨曦, 亮闪闪地看着他……碗里的饭,两边嘴角轻轻上扬,奉上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弥陀佛, 对待好吃的食物一定要郑重, 心怀慈悲敬爱之心。

在小青和郑玉郎的眼中, 这个小和尚原本就生的极为出尘美貌,却因为极为严肃正经, 便多了丝禁欲庄严之感。

如今, 这层庄严化去, 像是佛像成真,走下莲花台, 变得可亲可爱起来,就连她眉心的朱砂痣也仿佛随着她的笑容, 从一颗白莲子开成一朵熠熠红莲。

郑玉郎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可渡世人,可惑世人,若是真的放她去西天取经,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那可真就不可预测了啊。

就连这青蛇妖怪……

郑玉郎转过头看着痴迷地盯着陈唐唐的小青, 轻皱眉头。

郑玉郎温声询问:“金蝉, 你觉得饭菜如何?”

陈唐唐扒干净最后一粒米,咽下去之后,才轻启吃的红艳艳的唇:“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讲究口腹之欲,能有一碗干净的白米贫僧足矣。”

郑玉郎:“……”

“不过,”陈唐唐转过身,对着小青,“施主心性纯善,给了贫僧如此丰盛一餐,贫僧日后定然会为施主诵经祈福。”

郑玉郎:“……”为妖怪诵经祈福?真不愧是金蝉。

小青脸颊飞出彩霞,摇手道:“不用,不用,你喜欢吃我再给你做,只要你喜欢就好了。”说着,她湿漉漉的眼神便往和尚的身上溜。

郑玉郎失笑,对着陈唐唐骂也不是,斥责也不成:“纯善?纯善的是你吧?敢吃毒蛇做的饭菜,你就不怕他的毒液滴进饭菜里,毒死你。”

郑玉郎发愁啊,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副长在蜜罐里的性子呢?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见识到人世间的险恶呢?

“你胡说!”小青气愤地瞪着郑玉郎,“我可是修行百年的蛇妖,跟那些地上的长虫可不一样!”

郑玉郎:“如何不一样?”

小青口不择言:“我没想吃这好和尚,也没骗他。”

“没骗她?”郑玉郎一脚踹向小青的小腿,明明他这一脚踹的极慢,小青不知为何就是偏偏躲不开。

小青一头扑在地上,打了个滚。

“你!”

郑玉郎指着小青对陈唐唐道:“你看,他连性别都欺瞒于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没有骗你,妖怪都是信不得的。”

原来小青为了诱~惑那些人,衣服穿得松垮了些,被郑玉郎踹了这么一脚,又在地上打了滚儿,衣服就更松了,半边胸膛都露了出来,女人的轮廓与男人到底是不同的。

小青又气又急又害怕,急急忙忙望向陈唐唐:“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郑玉郎和小青一个要她看清真相,一个要她听她解释,陈唐唐干脆两眼一闭,不听不看,口中念道:“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郑玉郎:“……”

小青:“……”

两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僵住了。

郑玉郎轻咳一声,继续道:“这妖怪故意隐瞒性别讨好你,恐怕不安好心。”

小青:“呸,你一身佛光,法力通天,居然还陷害我这么一个妖精,凑不要脸!”

郑玉郎脸不红气不喘:“妖怪休得猖狂。”

“……施主还是先把衣服穿好。”陈唐唐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郑玉郎和小青又愣住,他们两个光顾着吵架,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小青羞羞答答地低下头,将衣领拢好,又偷偷望向陈唐唐,见他果然都不瞧自己一眼,心里不免有几分委屈。

什么嘛,他就长得这么见不得人吗?

那些个凡人男子看见了他都像是看见了肉似的,两眼冒绿光想吃了他,偏就他视而不见,难道是因为和尚不吃肉只吃素的缘故吗?

小青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咽了口口水。

可是,他不想吃自己,自己倒是想要吃他呢。

郑玉郎扇子一摇,遮住嘴巴,趁机对陈唐唐进谗言:“我看见他吞口水了,哦,他莫不是想要吃了你?妖怪果然就是妖怪。”

“不是!”小青匆忙辩解,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他是想要吃了那和尚,可不是肚子饿的那种。

陈唐唐就像是听不见似的,淡淡道:“衣服可穿好了?”

小青“嗯”了一声,委屈地捏住衣襟。

陈唐唐这才睁开眼,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楚楚可怜的样貌。

“我有一事想要问施主。”

小青站起身,紧张道:“你说……不过,我真的没想吃你。”

陈唐唐点头:“我信。”我自己的直觉。

小青以为他说的是信自己,心里顿时跟舔了蜜似的。

“那两人是你故意引诱来的?”

小青眼珠子一转,瞥到一脸幸灾乐祸的郑玉郎,眼中精光一闪,直截了当道:“我喜欢大师,大师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他轻声道:“确实是我引诱的。”

郑玉郎咳嗽了一声:“看,我说什么来着。”

“可是,那两个人都是为非作歹之徒,他们从外地跑到山下的镇子里横行霸道,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我就想教训他们两个一顿。”

“如何教训。”

小青捧着脸,怯怯道:“就就吸一点点他们的阳气好了,就一点点。”

郑玉郎又忍不住道:“你可别被他骗了,这妖怪嘴里没有一句老实话,凡人男子被妖怪吸了阳气怎么会没有事?”

陈唐唐慢吞吞问:“可会伤及性命?”

“不不不,没有,我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好妖怪,从来不做那样的事情。”小青双腿并拢,无辜地瞧着她。

他不扮作女人时便显出一股少年的美色与英气,睁大眼睛时,越发显得讨人喜欢。

郑玉郎心里暗骂:这条蛇怎么跟狗一样学会这些故意讨好人的本事。

“我吸取的阳气只会让他们身体衰弱一阵而已,绝对不会对性命有碍。”

“原来如此。”陈唐唐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看样子是已经信了。

郑玉郎忙道:“你别忙着信啊,我的祖宗,你再多想想,他绝对不是因为要教训人再吸阳气,而是想要吸阳气了,然后挑选奸恶之徒。”

陈唐唐仰着脸看他,好像在说“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

郑玉郎“哎呦”一声,心累地捂住了额头,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算了算了,按你想的做吧。”

郑玉郎用折扇抵着额头,心累地想:既然她的性子是扳不过来了,那他也就只有多为她考虑,做好后盾了。

他隐秘地偷看了陈唐唐一眼,从窗户射进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垂着眼,无悲无喜,偏偏这副冷淡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要对她好一些,更好一些。

算了,就看她这副样子,以后为她操心的人只能更多,不会更少。

“阿弥陀佛,世间一切,有因就有果,蛇施主从那两人身上下手,也是因为有因种下,倒是贫僧打乱了因果,不如重新补上。”

郑玉郎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等等,你这和尚要做什么?

小青埋怨道:“什么蛇施主,我就叫小青。”

“阿弥陀佛。”啥啥啥刚才走神没听到。

郑玉郎瞧着陈唐唐无奈地笑了笑,慢慢阖上了手中的扇子:“好,走吧。”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只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她办事总是这般懵懵懂懂,却好像总是能歪打正着。他跟着她才离金山寺没多远,就好像把几辈子的心都操完了一样,可是在这提心吊胆、啼笑皆非之中,他却感觉要比端坐在莲花台上要来的轻松有趣些。

三人回到林子里,却发现那两个大汉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青道:“没关系,我能找到他们,他们就住在山下的镇子里。”

“阿弥陀佛。”

郑玉郎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既然已经上了这“妖僧”的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山下的镇子规模比较大,来来往往的人也比较多。

陈唐唐站在城门前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郑玉郎捏着扇子咬牙:“我怎么就把你在此地特别受欢迎的事给忘了呢。”

“我的天!”小青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盛况。

“是玄奘法师。”

“玄奘法师下山了。”

“玄奘法师这是我家自己种的菜。”

“玄奘法师这个给你……”

“玄奘……”

“啊!天啊!我摸到玄奘法师的手啦!”突然响起一个人的狂喜声,接着,围着陈唐唐的人潮就更加汹涌了。

唐太宗本想闭眼前行,眼前却突然划过一道金光。

他诧异望去,只见奈何桥的栏杆上绑着一条细细的金线,那根金线一直垂到忘川之中。

因太过好奇,他竟一时忘了此地恐怖,太宗扒着栏杆,顺着金线往下看,只见金线澄亮,三丈之内无鬼魂敢犯。

若是有穷凶极恶的鬼魂随着忘川水不小心荡到金线三丈内,皆会露出惊恐的神情,手刨脚蹬急红了眼,也要拼命远离那根金线。

唐太宗越发好奇,信手捻起这道金线,微微向上提起。

初提这道金线,只觉得重达万钧,后来却越提越轻。

他提着这道金线,双目紧盯水面。

等到手里轻飘飘几乎感觉不到重物的时候,水面突然一阵翻滚,金光陡然大盛。

恶鬼凶魂嚎叫的更加厉害了,他们七手八脚地就想往岸上跑,可他们统统都是被打入忘川中受苦的,受到河水制约,根本爬不上去。

于是,他们哭号的越发凄惨了。

正在这时,水面突然破开,似乎有什么钻了出来。

好像是个人!

唐太宗急急忙忙又将金线往上拉扯了一段,只见金线另一端正绑在那人右手手腕上。

随着他的拉扯,那人也被他扯上了桥。

那人在空中飘飘荡荡,轻若鸿毛,不久,才缓缓落到桥面上。

唐太宗稳了稳心神,凑近两步。

只见那是个光头和尚,生的是唇红齿白,清朗雅俊,亦男亦女,莲白肌肤散发出道道金光,直刺得人不敢直视。

太宗用袖子遮住眼,心中纳罕。

不知道此人前世做了多少善事,积了多少功德,受了多少佛荫,才有了这么一身金光护体。

只可惜魂入黄粱,若不然此人必将有一番大造化,这样的得道高僧若是能结交一二也好。

太宗思量着,适应这金光后,才缓缓放下袖子。

他挪动脚步,微微靠近了些。

一阵白莲清香徐徐飘来,一下子洗涤了此地污浊的鬼气,太宗只吸了两口就觉得神清气爽,就连魂魄也仿佛轻了几分。

再看那人眉间一点朱砂痣,天赐佛眼,当真如菩萨座下的宠儿,佛祖坛前的慧根。

唐太宗刚想要唤醒这位天赐佛缘之人,却见那和尚羽睫轻颤,竟慢慢睁开眼。

那双眼眸黑白分明,清透如水,纯澈如鹿。

“阿弥陀佛。”和尚还躺在地上,就朝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太宗真心诚意道:“圣僧为何会在此处?圣僧功德如此圆满,若是圆寂也当往西天极乐去,为何会落到此处无间地狱中来?”

“贫僧当不得如此称呼,再说僧人为何不可入地狱?地藏王菩萨曾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小僧不才,也愿如此。”

正在此时,奈何桥连同忘川河竟同时震动,像是地藏王菩萨听到了她的话,在回应她。

太宗赞叹:“果然是圣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圣僧?”

“小僧俗家姓陈,乳名唐唐,因饥荒逃难混进金山寺,方丈慈悲,收留了我,为我取法名玄奘。我自幼便有梦中游仙之能,只要在睡梦中,小僧便能畅游三界。”

“圣僧竟有此神通。”

陈唐唐沉默。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唯一有所隐瞒的是——她其实是个女人。

反正他也没有问,这也不算是打诳语。

至于为什么她是个女人,却在满是男人的寺院中没有暴露出来?

只能说,金山寺里那只白蛇妖太过神通广大,给她施的神通竟无人看破。

陈唐唐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男人身上缠了一条两根手指宽的小金龙,金龙龙鳞光亮,龙角秀美,大眼睛羞涩地打量着她。

这样的人必是帝王命格。

“观贵人气度,是当今天子?”

唐太宗久居上位,天子之心深不可测,今日不知为何,一见这和尚,便欣喜不已,这可能便是佛家所说的缘分吧。

陈唐唐低头看了一眼。

那条小金龙正偷偷地用自己的尾巴去勾她的脚,一见她正盯着自己竟害羞的闭上了眼睛,金光闪闪的鳞片上也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红。

她动物缘也委实太好了些。

就像那条傲慢的白蛇,她当初逃难时看它冻僵在路上,就将它揣到了怀里,心想着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拾点柴火烤了这条蛇,吃入腹中。

谁知道她还没找到地方,那条蛇便先活了过来。

她本以为此命休矣,没想到那条蛇竟然口吐人言,说要她以身暖他,要报答她。

妈呀,她要吃了它,它还要报答她,当真以为她傻不成?

她坚决不干。

谁知道那条蛇竟像是赖上了她,非要追着她报恩,还喜欢用尾巴缠着她,对,就跟这条金龙一样。

陈唐唐不动声色地将这条金灿灿的尾巴蹬了下去。

就在她走神的这段功夫,唐太宗已经絮絮叨叨将自己落入森罗地狱的始末说了出来,简单来说就是——泾河龙王惹了大麻烦,非要找他帮忙擦屁股,他没办成,就受了这鬼龙王的打击报复,落入这森罗地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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