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较奇特的是, 这些人形形色色,有的看起来壮硕的像屠夫, 也有商户,最多的自然还是读书人,不过这些情形比起最右边那一队女子,简直不值一提。
她们虽然人数少,但却获得了全场的关注,便是那些心中忐忑的考生们,也因为她们而微微松了口气:再差也不会比她们差了吧……
考试的气氛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即使这些千金小姐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 像慧敏郡主这样的身份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但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摆在考生的位置,也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因为实在心里没底,所以她们决定等年若来了再一起进去, 反正她们人少不不着急。
好在她们互相之间也挺熟悉,站在一起并不觉得无聊。
是的, 这次来报名的女子除了商户女蔡氏, 其他全部都来自京都的上层世家, 当初跟着年若和户部比试的人更是一个都没少。
世家大族最先获得消息是一方面,见识更多也是一方面,失败后有退路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综上缘由,大部分的改革,其实都是从上到下进行推动的。
不说别人没料到,就是她们自己都觉得非常意外,宁穆芷道,“还以为钱大姑娘来不了了。”
钱薇心有余悸的道,“差点儿就来不了了,还是老太君疼我。”说着环顾一下四周道,“感觉好紧张,连柳先生也紧张么?”
柳先生年纪和阅历都比她们大多了,自然更镇定,不过心里也挺紧张,“我也是头一次参加考试?怪不得每年会试都有人会晕过去……”
“不知道若姐姐会不会紧张。”慧敏郡主道,“要是她也紧张,我就不担心了。”
众人失笑,宁穆芷正待说话,就见不远处邵元松护送着一辆马车走过来,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感叹,“邵将军对晋江郡主太好了!”
这句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柳先生叹道,“你们以后都会遇到这样的良人的……”
钱薇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转眼年若来到众人面前下了马车,慧敏郡主先迎上去道,“若姐姐,你紧不紧张?”
年若失笑,“怎么不紧张?就是因为太紧张,昨晚一直没睡着,所以才起晚了。”
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年若觉得好笑,不过她和她们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她是经过现代应试教育千锤百炼的,虽然在古代是第一次,但还是有调节经验,而这些小姑娘则是第一次经历这些。
“紧张不是坏事,”年若安抚着她们,“旁边那些人跟你们一样是第一次,要真的认真说,你们知道的可比他们多多了,有什么好怕的……”
年若虽然说她紧张,但却依然给人一种泰然自若的感觉,这二十几位女子因为她的原因也渐渐镇定下来。
当一个人知道的足够多,见识的足够多、经历的足够多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强大总能让循着她脚步的人觉得安心。
多年以后,当这些姑娘也成长为足够强大成为别人的领路人的时候,依然记得这一刻,庆幸这一刻,及时跟在了她的身后,作为燎原的星星火种,推动着历史的转轮……
女子这边人数少,所以即使年若到的晚,她们也都很快都进了考场。
第一科是基础课,众人一起考,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虽然年若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但来到这边七八年的熏陶,尤其这几年接触的人和物都让她有了不少的进步,现在除了内心深处与他们有些不同的观念,大部分时候,她和古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而且她还有后台啊,太子虽然不会透题给她,但北黎历年的重点科考范围还是有些猜测的,她这一个月可下了大苦功夫,连旭哥儿都因为遭受冷落对她表达过不满了。
待拿到卷子,年若稍稍松了口气,里面大多都是常听的典故和经义,她应付的还算轻松。
再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读书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能把字认全,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就已经是不错的水平了,姬星渊既然想从下面筛专才上来,这一道就只是门槛而已,不会成为拦路石。
上午的基础科考完,众人被统一安排用了饭,午时过后就回来继续考试。
此时考试的号房已经变了样。
是的,他们用的是会试举子们的号房,上午因为时间匆忙,加上第一次考试紧张,众人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环境。
年若倒是早早摸索过了,她卷子完成的比较早,但这儿不兴提前交卷,她就在里头看了一圈,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能中进士的果真都是汉子。
他们那个时代重要考试,考生们都是宝,被照顾的妥妥帖帖的,尤其是高考的时候,甚至因为天气热,省里还会特地为高考生人工降雨;而这里呢,考生们要在这个三四平米的地方吃喝拉撒熬过几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会儿号房已经都按照考试的科目分成了几片,年若选择了算科,一个是她在户部的局面已经打开,从那里为突破口比较好,二来算学的应用其实很广,想去哪里都好安排,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一个高中毕业生,也就算学拿的出手了……
受年若影响,女子这边大部分都选择了算科,柳先生和另外几个女子选了法科,最意外的是李姑娘,她竟然选了刑科,年若早发现这位姑娘心思缜密,思维敏捷,但没想到她竟然会选刑科,明明看起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此刻,她深刻的领会了凶残萝莉这个属性。
男人那边就多了,因为基数大,选什么的人都有。
从贡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年若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副奇特的景观。
一排等人的马车旁边都站着个捧着大披风的人,朝着贡院门口张望着,非常有迎接会试考生的既视感。
最显然的那个人自然是邵元松,因为别人大部分都是丫鬟或小厮等着,而他是亲自等在那里的。见到年若出来,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也不避讳她人,直接用披风把年若裹住,“听说里面条件不好,快暖和暖和。”
这几天是有些倒春寒,她本来也没觉得冷,但是这会儿披上披风却觉得一股暖意袭来,舒服的叹了口气。
“你饿不饿?”邵元松又问道,“车上煨着汤呢,先喝一口暖暖身,点心也有,垫垫肚子,家里的饭都温着呢,回去就能吃。”
年若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至于这么夸张么?我满打满算进去也就七个时辰而已。”
邵元松也发现自己想多了,年若的状态并不算差。
他活了两辈子都没进过贡院这地方,光知道里面非常艰苦,每年会试完都会倒下一大片,考前他倒是有心准备,但进去的时候除了穿的衣服和一个考篮,其他也不让带,等年若进去了就只能焦虑的等着,把东西都准备妥帖了,尽量上年若出来后就舒舒服服的。
年若上了车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床被褥,苦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暖心,也不想浪费他一片苦心,直接没什么形象的滚上去,伸了伸懒腰,舒服的叹道,“也是,那号房那么小,被圈在里面几个时辰,骨头都锈了,考进士真不容易。”
邵元松给她盛了一碗汤,“来,先喝口。”
年若喝完,放下碗,邵元松又递了一块点心过来,“里面的饭食也不好吃吧,听说都是冷的。”
本来年若也没觉得什么,但经过这一番伺候,忽然觉得,她在里面几个时辰还是真遭了不少罪……果然矫情都是被惯出来的吧。
众人羡慕的看着年若上了马车,自己也被家人接了回去。
钱薇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发现马车里竟然煨着汤、准备着点心瓜果,还有一套被褥,顿时生出一股和年若一样苦笑不得的感觉来,“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来接她的是她的亲弟弟钱立辉,看着姐姐的样子也知道是多此一举了,不由吐槽道,“还不是邵将军,本来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就进去考一天么,有吃有喝的,你们又不要求穿单衣,也冻不着。偏他紧张的不行,一会儿吩咐要煲汤,说等郡主出来就能喝到,一会儿又让准备点心,怕郡主出来饿,一会儿又怕郡主出来累的不想动,叫下人回去拿了被褥……”
钱薇听的目瞪口呆,钱立辉也很无奈,“搞得我还以为大姐您跟郡主参加的不是一个考试呢?或者是不是我们看错考试的时间了,后来武安侯和熙和长公主那边都跑出来打听,我们才知道我们都没搞错。”
“不过大家看着邵将军的样子,想着毕竟郡主比你们都有经验,说不定确实需要准备,就都照着准备了。”
所以才有她们出门看到的那一幕奇特景观。
钱薇靠在已经准备的被褥上捂着嘴笑个不停,钱立辉想想也觉得这事儿挺好笑的,“原来听大家说邵将军对郡主宠得入骨,如今我算是领教到了,果真名不虚传!”说着竖了竖大拇指道,“大姐,我觉得你也应该找这样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夫君,何家门第高又如何呢,虽然你嫁过去就是宗妇,规矩也严,但我知道的,何世子已经有两个通房了。”
“要我说,还是晋江郡主这样活得舒坦,只要不做坏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钱立辉道,“以咱家的门第,你真没必要受什么委屈。”
“是么?”钱薇喃喃了一句,想起今天邵元松亲自送年若到来时那种羡慕的心情,忽然就有些动摇了。
她从小就要强,小姑姑做太子妃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小姑姑风光无限的样子让她羡慕极了,不过等到太子选妃的时候,父亲在家族里挑过姑娘,但是她那时年纪小没资格,气闷了很久。
现在想想觉得可笑,那时她连太子都没见过呢。
后来太子征南归来,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自然心动,有卫芸姝那个蠢货挡在前面,省了她不少事情,她觉得她的机会很大,尤其她还偷偷听到过祖父提起让她准备太子纳妃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但她不太甘心,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子嗣艰难,谁能诞下皇孙,谁就有可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那多风光。
后来她在小姑姑的示意和祖父的默认之下帮着卫芸姝对付邵将军一家,那时去找年若参加比试也是因为想见到太子,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然而随着对年若深入的了解和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有些茫然,即便和户部比试时见到太子殿下,都不如和年若一起赢过比试时让她觉得激动。
后来亲眼看到邵将军对年若的宠爱,他们之间相处的甜蜜让她开始动摇,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她要做那样一个人么?和别的女人一样,等待着一个男人毫无感情的临幸,就为了那么点面子?
可如今京城里,最有面子的并不是太子妃,而是晋江郡主,她自己的本事是其一,邵将军对她的宠爱是其二,要让她看,也觉得晋江郡主这样要比皇后娘娘更威风。
这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东西。钱薇想到曾祖母的话,“你们都觉得邵将军好才有晋江郡主,老婆子却觉得是晋江郡主难得,邵将军才死心塌地!”
她忽然就想通了,她觉得她如此优秀,完全值得去找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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