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城无声, 所有的魔族都大吃一惊,须知现在顼婳虽然强势, 但那是因为有圣剑撑腰。倘若哪天圣剑收回,画城算什么?
今日之宴, 整个魔族想躲都躲不及,天衢子身为玄门巨擘, 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日后玄门中, 该如何看待他这么圣贤高师?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顼婳接过盒子,却没有急着打开,两个人自奚云清死后, 一时处于冷战状态。奚云清一活过来, 哪怕是神智不清,他却是立刻前来示好了。
但是今天是自己生辰,人间过生辰,是要开开心心的。
顼婳面带微笑:“奚掌院请入席。”一边说话,一边示意侍从将其带到木狂阳她们那一席。然而天衢子却道:“不敢相瞒傀首, 今日玄舟前来,乃是以傀首好友的身份。个人私事,与九渊无关。”
单纯的至交好友赴个宴会而已,不代表任何立场。
顼婳索性将他的座席安置在自己身边。诸魔互相看看, 轻声议论。赢墀面色极为难看,哼了一声, 终于是不再理会。
木狂阳说:“啧, 天衢子, 你说你明明带个礼物就能进来,非要纠集我们九个同临画城。一不小心就让她强行留下了我们四个半,这是何苦来着!”
天衢子的化身说:“此来意义不同。”
君迁子和九盏灯互看一眼——天衢子一向是个认真的人,从不玩笑。
二人心里略有些明白,叹了口气。还是君迁子问:“奚掌院,你这一片痴心向明月的,明月知否啊?”
木狂阳瞪他一眼,说:“你看看我们最近这待遇,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好像是配合她似的,奚云清过来,将酒壶重重地往他几人桌上一放,翻了个白眼,高冷一哼。
五人:“……”
木狂阳气得攥紧了拳头,身边的付醇风连连拍背,她这才没有飞起来咬人。
天衢子的化身苦笑不已——以前尚不觉得,现在才明白,弟子真是要好好教,真得好好教啊。他语重心长地道:“云清!玄门与魔族,修行时日久长。无论敌对与同盟,亦不过立场相左。争战时自然刀兵相向,然战后却当守礼。我等即便不是你的师长,却也远远比你年长。你这般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日后若是落入敌手,岂不自讨苦吃?”
“哎哟!”奚云清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娱乐的事,冷声嘲道:“老狗还想来教训我!要不是我家师尊仁慈,你便是连命也没有了!告诉你,少来威胁本姑娘,若他日我落到九渊仙宗手上,我宁愿一死,也绝不拖累师长!”话落,一扫在座五人,毫不留情地讽刺:“不像你们几个,一把年纪,苟且偷生!哼。”
话落,昂首而去。
苟且偷生的四位掌院,外带付醇风大长老:“……”
这次是再也安抚不住,木狂阳跳将起来,对着天衢子的化身就是一通怒捶:“教不严,师之惰!”
连君迁子这样好脾气的人都道:“真奇怪,以前我觉得云清挺可爱的。”
九盏灯说:“现在我有点理解傀首了。唉,云清这样的性子,早晚吃亏在嘴上。”
天衢子等木狂阳捶完了,终于问:“她平时对外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没人回答他——怎么她叫顼婳妖女的时候,你没听见啊?!
云清教训完了五只“老狗”,又去给顼婳端烤兔。“师尊”喜肉食,而且口味越重的她越喜欢。但能够赴她宴席的,大多都修为深厚,口味也以清淡为主。云清素来孝顺,当然要为师尊另开小灶了。
小恶魔过来帮她,说:“姐,你好好的,骂那几个老东西干什么?”
云清对自己这个师弟还是很好的,毕竟他长得就讨喜。她素来照顾师弟师妹是习惯了的,立刻说:“你懂什么?这几个老东西纠集在一起,害师尊都受伤了!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画城好欺负!”
小恶魔说:“可是你这个人呀,刀子嘴豆腐心。他们留在画城这么多天了,你可有过丝毫虐待?反而是一张嘴,将人得罪了个彻底。”
奚云清一脸狐疑:“云峤难道有更好的办法?”说着话捡了一块烤羊腿给他。
小恶魔眨眨眼睛:“还是算了吧。”
奚云清问:“为什么?我看见师尊给他们送衣送药就生气!”
小恶魔嘿嘿直笑:“晚点带师姐去了解真相。”
席间,虽然人多但并不太热闹。所有魔族族老都私下里窃窃私语,一脸忧虑地偷瞟顼婳。都等着她什么时候掏出“三尸脑神丹”之类的毒丹呢,可她只是吃肉喝酒,毫无表示。
诸人难免心头狐疑,不对啊,难道下到酒菜里了?!
便有那机灵的,借着敬酒之机,跑来向君迁子掌院求教:“敢问君掌院,今日酒菜,可有问题?”
君迁子啼笑皆非,说:“世间尚无毒可以瞒吾,诸位放心饮食吧。”
可此话一出,更没人放心了——难道还有更阴损的招数在后面?
一顿酒喝得是颤颤兢兢,只有顼婳十分尽兴。她喜欢人多,厌恶清静。
然从始至终,也没提什么“归顺”之事。
魔族族老们不由看向赢墀,赢墀面上阴晴不定——天衢子到底给傀首送的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哼!
及至夜深,画城的丝竹管弦之声骤停。
席间失了声乐掩护,顿时一片死寂。这时候再出声,恐怕任何声音都会听进这妖女耳朵里。果然,要赐下毒丹了吗?杯中酒再难下咽,诸人俱埋着头。
但顼婳还在喝酒,一直无甚表示。
许久,终于有人受不了了,跳将起来,怒指顼婳:“你到底意欲如何?!不要以为有天河圣剑撑腰,就能为所欲为!”
顼婳左手端着酒,右手拿着一根小烤羊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对方见状,更为愤怒:“顼婳,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整个魔族族老俱在,你不要太过分!”
顼婳看看手中的酒肉,半晌问:“今日酒菜,你不满意?”本座觉得还行啊。
对方更是大为光火:“少装疯卖傻!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等岂会不知?!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顼婳转头,看了一眼天衢子。天衢子埋头饮茶,他可没忘记自己今天是以个人名义前来的——魔族纷争,与他何干?
顼婳说:“叉出去!”
话音落地,念、嗔、痴三人已经上前,架起此人,径自拖出了画城。顼婳这才坐下,喃喃道:“不懂礼貌!”
一时之间,席上再无人说话。一顿饭吃得沉闷不已。大家都十分难受——那个被拖出去的族老,是不是已经死了?他的族人会被牵连吗?
座上这妖女,若真是意在一统魔族,该如何是好?
然而大家提心吊胆了大半夜,一直到宴罢,也没见顼婳拿出什么毒丹或者赐下什么毒酒来。
魔傀三君将诸人送出画城,木狂阳终于忍不住,拱手问:“敢问傀首,为何宴席后半场停了声乐?”
顼婳微笑,一脸正色地说:“画城魔傀睡得早,这大半夜的,扰民啊。”
诸人:“……”你他妈可真体贴族民啊!!那群货差点被你吓死。
顼婳倒确实是没想这么多,带了几位掌院进到星辰海:“走走,本座令人更换杯盏,我们几个接着喝。”
木狂阳说:“别人,今晚喝酒有什么意思!拆礼物去啊!”
有道理!顼婳连眼睛都放光了:“走走。对了,把云清叫上。”拆礼物嘛,女人最爱啊!
顼婳这时候方抱起奚掌院送她的半人高的盒子,摇了摇,问:“里面是什么?”
奚掌院笑容微郝:“傀首入星辰海再打开罢?”
可顼婳哪等得及?她慢慢拆开外面的珠链,盒子香气馥郁,直到檀木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顼婳只觉得眼前一亮,盒中的人偶,雕功精细,连五官表情都一清二楚。
身上是画城的傀首服饰,镶珠缀玉,繁复华丽。便连手中的傀儡扇也是丝毫不差。
这是要看多少遍、摸多少遍,才能记得如此清楚?
君迁子、九盏灯外带付醇风,哪还能不心知肚明?
顼婳摸摸盒中的自己,人偶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发间明珠更是粒粒通透,温润无比。这既是一个人偶,也是一盒珠翠。
其实珠翠在玄门,不值什么钱,却偏偏十分合某人之意。顼婳寸寸抚摸,轻声叹:“真好看。奚掌院一双巧手,不比器修差。”
得了这般夸赞,天衢子当着几位同门,还是颇有些羞郝,没说话。顼婳却十分高兴,拉着他的手臂道:“说起来,本座也有一份礼物,待数月之后,或可赠予玄舟。”
哦哟,肉麻得要死好吗?
几位掌院和付大长老都识趣地避开了。傀首凑近天衢子耳边,带着微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随后,所有人都听见奚掌院失声道:“什么?!”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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