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裴家人要害她性命什么的,都是她在说,是真是假,秦含真也辩不清。但如果秦锦仪是为了达成离婚另嫁的目的,胡编乱造出一个理由,却要秦含真为她担干系,那就免了。
秦含真虽然讨厌秦锦仪没有到眼睁睁看着她死的地步,却也不会做她趋炎附势的帮凶。如果裴家人没有害秦锦仪的想法,那她还是继续待在裴家的好。待遇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大家本来就只是关系不好的堂姐妹,如今都各自嫁人了,谁还管得了谁呀?
小薛氏却是听明白了秦含真的话中之意,脸不由得涨红了。她很想替长女辩解一句,但自个儿却又不由得迟疑起来。先前她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起秦锦仪可能是在撒谎这个可能,如今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底气说长女绝对没有骗人。毕竟……秦锦仪也不是没有前科。
小薛氏纠结了一会儿,犹豫地道:“这事儿不象是假的……那送信的媳妇子虽然不是我熟悉的人,但我从前见过她跟在裴大奶奶身边出门。她好象是裴大奶奶的陪嫁……她说她知道裴大奶奶有心要下毒害了儿媳,另娶高官之女,应该不会是瞎编的……”
秦含真问:“这媳妇子既然是裴大奶奶的陪嫁,那她为何要背叛主母,帮着大姐姐向秦家告状?难道她不知道这事儿叫秦家人知道了,会给裴大奶奶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她当然知道。”小薛氏说,“只是她自身难保,主母又不愿意伸出援手,她心中含怨,又想要为一家大小寻个活路,才会孤注一掷的。”
原来那媳妇子原是裴大奶奶的陪嫁丫头,随裴大奶奶进了裴国公府后,被配婚给了裴大爷的小厮,早几年男人病死了,与公婆不大和睦,娘家那边因裴大奶奶的娘家兄弟坏了事,主家被抄没,奴仆都叫官卖了,如今下落不明。她只得亲生的一对儿女,还能与她相依为命。她在裴大奶奶身边做事,虽然称不上心腹,却也是亲信一流了。女儿在裴茵屋里做个二等丫头,儿子跟裴程出门,称得上是裴家长房的世仆。
前些日子,蔡家女被封为皇后的旨意下达,因裴茵曾经拒绝过蔡家的好亲事,还把蔡家人给得罪了,裴老夫人与裴家二房、三房便都有些责怪她的意思,裴二姑娘偶然与堂姐拌了个嘴,心中怀恨,就在长辈们面前挑拨了一番。再加上裴茵婚事迟迟没有着落,事事不顺心,言行间便有些不大妥当。这火上浇油的,裴老夫人便不客气地重罚了裴茵一回,还要禁足她三个月,又罚她抄女诫。裴茵又气又恨,回到房中私下发了一回火。恰好那媳妇子的女儿上前服侍,被裴茵揪了个错,狠狠打了二十板子,命都去了半条,连差事都丢了。
那媳妇子觉得闺女冤枉,自个儿又是裴大奶奶跟前多年的老人了,在主母面前多少还是有些脸面的,便去求裴大奶奶。她倒不敢说埋怨裴茵的话,只是想要为女儿保住差事罢了。可裴大奶奶却偏心女儿,又怕打骂丫头的事传到上房,会叫裴老夫人与二房、三房说裴茵是对长辈有怨恨,借丫头撒气而已,不但没有答应媳妇子的请求,反而还给她女儿栽了个偷盗的罪名,直接撵出府去,省得连累的女儿的名声。那媳妇子大惊失色,再求一回,却连儿子的差事都被抹了。
这媳妇子直到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就算忠心于裴大奶奶二十多年,在主人眼中也只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罢了,说弃就弃了。然而她自个儿被弃不要紧,一双儿女却都正是青春正茂,怎能就此沦落?当她得知裴国公府要处置一批奴仆,先将人送到京城以外的田庄上,假称是让他们去做活,其实是到了外地再叫人牙子来把人带走,省得叫京里的人知道裴家要卖人。这是既想要保住名声,又想要精简府中人手,减少支出,换些银钱贴补亏空。媳妇子的一双儿女都被算进了这批奴仆的名单内,她不想与骨肉分离,就必须要寻找外力援助了。
她会选择将裴大奶奶的阴谋算计告知秦锦仪,再让秦锦仪向娘家求助,也是希望能借秦锦仪之力,将自己带离裴家。只要秦家愿意伸出援手,命人在裴家田庄上把他们母子三人买走,他们就能避免骨肉分离的下场。倘若未来能在蒸蒸日上的秦家当差,前程自然比留在日薄西山的裴国公府要强一百倍!
小薛氏对秦含真道:“这媳妇子确实有些算计的心思,我也不打算留他们母子三人在家,但只要他们能把大丫头救出来,我也不在乎顺了他们的心。不过是花费几两银子的事儿,又能费得了什么呢?因此……”
秦含真明白了,她便对小薛氏道:“大伯娘不妨去探望一下大姐姐,当面问清楚事情的真假,倘若能在她屋里搜到裴大奶奶送去的有毒食物,带回来做个证据,那就更好了。还有大姐姐的想法,也最好能当面问清楚。事先声明,我是不会帮她筹谋以后的婚事的,估计她在二房也借不上什么力,蔡家再显赫,也没人有空理会她的雄心壮志,最后她能谋到的,搞不好就真的只有薛家这门亲事了。所以,大伯娘让她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到底是继续留在裴国公府做大少奶奶,还是另嫁寻常富户人家呢?还有一点……如果大伯父不乐意让她和离的话,说不得她就得假死一回,道是秦家二房的嫡长女,太上皇元后的娘家侄孙女儿,已经在裴家香消玉殒了,活下来的是秦家族女,无论嫁给谁了,都再也用不得皇后娘娘亲侄孙女儿的名号。”
小薛氏不由得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秦含真的言下之意。秦伯复是秦锦仪的亲生父亲,无论小薛氏最后要如何救女儿,没有丈夫出面,什么都是假的。秦伯复要是不同意秦锦仪与丈夫和离,又或是她和离后,秦伯复不同意长女大归,那秦锦仪便要面临无家可归的处境了,长房与三房都不好插手管这闲事。秦伯复既是长辈,秦含真就万万没有越过他去帮堂姐的道理。让秦锦仪假死脱身,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将来她再嫁人也好,终身侍奉佛祖也好,都不必再事事受秦伯复的摆布了。这对秦锦仪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当然,身份的改变,也会影响她再嫁的身价就是了。
与此同时,倘若秦锦仪失去了眼下的身份,就算还顶着个秦家族女的名头,将来恐怕也威胁不到秦家三个房头什么了。她再作死,也不会影响秦含真、秦锦华、秦锦春等姐妹们的名声。秦含真也是有心要清除后患的。
小薛氏考虑清楚利弊之后,倒是没什么怨言。她也不是不知道自个儿长女的性情,为免秦锦仪日后生事,这些条件都是十分必要的。反正能救得秦锦仪出生天,就足够了。秦家族女的身份,也能让她在江南说得一个殷实人家再婚。况且,若她真要再嫁,薛家那桩婚事,倒也不是不可考虑的。虽说门第低了些,男方条件也差了些,可薛家好歹知根知底,清楚秦锦仪的身份,不会怠慢了她,害她的性命。
小薛氏想清楚后,便谢过了秦含真,回家就立刻给裴国公府送了帖子过去,说要去看望女儿。她身上还有孝,本来是不该上门去的,但她坚持要上门,裴国公府也不敢强硬拒绝。秦家二房如今是与蔡家做了两重姻亲的人,再无权无势,也不是如今的裴国公府可以怠慢的人家。而裴大奶奶做的那事儿,自认为并没有暴露,便也不放在心上。
小薛氏本打算见到女儿后,借着私下说话的机会,向秦锦仪打听清楚事实真相的。没想到她才见到女儿,秦锦仪就沉不住气,当着裴大奶奶与裴程的面扑到了母亲怀里,大哭:“娘救我!裴家人给我下毒,要害我的性命!”
裴大奶奶与裴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个秘密叫秦家人知道了,想灭口也灭不了,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小薛氏也愣了一愣,忙抱着女儿哭道:“我的儿!你怎么瘦成了这副模样?!”仔细打量了秦锦仪一番,方才给她你使眼色,“你是不是又任性耍脾气,不肯好好吃饭了?不要说这些胡话,你有错在先,你婆家人叫你反省,也是应有之意,怎能无缘无故便说人家要害你性命?”
本来小薛氏是想搭个梯子,叫秦锦仪下来,只当她没说过方才那番话,才好操作后头的事。谁知秦锦仪早被吓破了胆,见了母亲,只觉得有了依靠,便什么理智都飞走了,继续哭道:“我屋里收着婆婆送来的饭菜点心呢,都是下了毒的!他们嫌三叔祖不肯提携裴程,没有帮裴程谋官,就嫌我碍事了,要害死了我,腾出位子来给新人呢!”
秦锦仪抱紧了母亲大哭:“娘,你可千万要救我呀!我不想再在这家里待了,我要跟裴程和离!我们家是皇亲国戚,我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孙女儿,如今我妹子还嫁给了国舅,连我表妹也做了皇后的嫂子。我们家可不是裴家这等破落户能比的。他们竟然胆敢要害我,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小薛氏心中暗道“完了”,叫秦锦仪这么一闹,两家人撕破脸就在眼前。想也知道,裴国公府不可能在阴谋暴露后,还愿意放秦锦仪自由的。这事儿可怎生了结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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