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一旦起了疑心,面对信不过的人,她会选择隐瞒,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暗中查探。但面对信任的人,她通常会选择直截了当一点的方式。
她直接去找了蔡元贞,私下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蔡元贞一听她的问题,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就笑了起来:“秦三妹妹竟然察觉到了。我们姐妹俩是不是做得很明显?”

秦含真摇头:“也说不上很明显吧,我二姐姐、四妹妹与卢表姐好象都没有察觉到有问题,许家姐妹应该也没有,是因为我觉得你与季珍妹妹这两日行事与先前有些不大一样,又似乎在暗中观察些什么,才会觉得这里头有我所不知道的缘故的。”她看向蔡元贞,“蔡姐姐,你既然会说这样的话,可见这里头确实有内情,是不是?”

蔡元贞又笑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指,轻轻挠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你别见怪,其实是我母亲和婶娘们吩咐的。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多了解许大姑娘一些。”

“许大姑娘?”秦含真惊讶了。蔡家的夫人太太们想了解许岫,是为了什么?

蔡元贞告诉她:“这几日我母亲和婶娘们见得许大姑娘多了,觉得她性情温柔稳重,是位难得的好姑娘。我有一位堂兄,今年十六岁,尚未婚配。因他父亲早亡,生母改嫁,他自幼在我们家中长大,不是我父母亲子,也与亲子无异了。以他的家世,想要说一门好亲不容易,但若是娶了位家世稍逊又或是才貌不足的妻室,我父亲母亲又觉得会委屈了他,因此迟迟未能给他定下亲事。我三婶娘见了许大姑娘,觉得她是位不错的人选,想了解多一些她的性情喜好,就让我与妹妹协助一番。三婶娘已经给许家二夫人与二奶奶透过话了,瞧她们的意思,应该也是乐意议亲的,不过还要问过许大姑娘的父母才行。”

居然是这个缘故……

秦含真想想,这一趟春游,前后几日功夫,是长房那边故意安排的活动,为的就是与云阳侯府的人多加来往,加深交情,将来好为秦简求娶蔡元贞扫清道路。许家人同行,据说是许氏的私心,想要让许峥也参与追求蔡元贞,不管成不成,总之不能让许峥低就了许大夫人的娘家侄孙女。许氏还有过打算,要让秦简迎娶许岫为妻,亲上加亲。

而现在,云阳侯府的人还没有透露过女儿亲事要如何安排,不过对秦简应该印象不错,同时还有意为侄儿求娶许岫。后头这门亲事若是成了,那秦简就算是脱了身,许家再没第二个嫡女能许给他为妻了。到时候他无论是求娶蔡元贞还是别家的千金,都能自由选择。而许家得了云阳侯府蔡家这么显赫的姻亲,估计也不会再一味死缠着秦家长房、三房不放了吧?

这是好事儿呀!

秦含真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立时就露出了笑容:“挺好的,许大表姐是个好姑娘。你们尽管多了解她吧,我不会把自己先前的想法跟任何人说。”

蔡元贞又笑了:“那真是多谢秦三妹妹高抬贵手了。不过,你与许大姑娘既是表亲,想必对她也熟悉吧?说真的,这两三日的相处,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先前顾虑甚多,我与季珍只能暗中观察许大姑娘的性情喜好,不过是隔靴搔痒,容易出错。但如今秦三妹妹你既然是知情人了,那我索性直接向你打听,不是更好么?好妹妹,还望你不吝相告。姐姐就先在此谢过了。”

“哎——”秦含真忙拉住她,不让她行谢礼,苦恼地说,“我其实也不大熟悉许大表姐,能告诉你们什么呀?可不敢乱讲。万一耽误了你们的正事,那可怎么办?”

蔡元贞笑道:“这有什么?我们自然不会只寻你一个人打听。我堂兄的婚事,定是要慎重为之的。我请你帮忙,也只是因为你们女孩儿们平时相处,应该会更清楚各人的性情喜好,兴许会知道些长辈们不清楚的事。”

秦含真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要淌这趟浑水比较好。其实许岫本人没什么毛病,是个挺优秀的大家闺秀,有问题的是许家。跟许家成为姻亲,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以云阳侯府的能耐,许家再想折腾,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云阳侯夫妻完全可以压制住他们,旁人实在无须担心太多。

想到这里,秦含真就坚持自己的立场:“我跟许大表姐是真的不怎么熟。蔡姐姐想必也知道,她是长房大伯祖母的侄孙女儿,我却是三房的人。再加上我们三房是前几年才从西北迁回京城的,这几年里又时常出远门,往西北、江南与岭南去,跟京城里的亲戚很少有机会相处。现在我们家跟许家的关系又冷淡下来,两家儿女来往得就更少了……”

蔡元贞忽然问了一句:“府上与许家既是姻亲,关系为什么会冷淡下来?”

秦含真顿了一顿。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坦白相告。她倒是不介意黑许家一把,可问题是,一旦牵扯上两家关于秦简婚事的纠葛,会不会给他求娶蔡元贞之事增添麻烦呢?

因此她最终只是含糊地解释说:“是长辈们之间生出了口角,我们做小辈的倒没什么仇怨,但碍于长辈,不大方便再象前些年那样亲近往来了。”

蔡元贞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她想了想,又问,“我留意到许大姑娘已经有十六七岁了,还不曾定下亲事,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是因为许家眼界高,想寻一个样样出挑的女婿,还是……”她没有说完,只是冲秦含真笑了笑,“秦三妹妹别见怪,有些事我不好直接问许家人,只能私下寻人打听了。如今在这里,也没有比妹妹更适合的人选了。我只能向你求助。”

秦含真可以理解,不过要她说出秦许两家的纠纷,就不但是黑了许家,给秦简的婚事添了麻烦,恐怕连秦锦华都要被牵扯在内了。秦含真想起姚氏这位护女狂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她对蔡元贞说:“我也是秦家人,有些事真的不方便告诉蔡姐姐你。不过……其实我们家很多事都不曾瞒着外人,又或是本来想瞒下来,却被有心人给捅出去了。若是蔡姐姐有心打听,只管寻那些与我们家来往多的亲友打听去,想必不少人都能给你答案。至于我,还是沉默如金吧。”

蔡元贞笑了:“既然秦三妹妹觉得为难,那就不必勉强了。你放心,象先前那等失礼之举,我与妹妹是不会再做了,还请你不要见怪。等回了京城,我给妹妹送上一份厚礼,算是谢过妹妹为我保密。”

秦含真笑道:“这算是封口费么?”

蔡元贞哈哈笑道:“可不正是封口费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收了我的礼,秦三妹妹可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两人有说有笑,又再次回到了大部队中去。此事算是揭过不提了。

秦含真对这件事闭口不言,但蔡元贞却立刻告诉了母亲与几位婶娘,还苦笑着说:“再没想到秦三妹妹竟然如此敏锐。幸好我告诉了她许大姑娘的事,她就释然了,不曾追问其他,否则我就真的要臊死了!”帮哥哥们相嫂子什么的,说出去也让人脸红呢。若那几位姑娘都知道了实情,叫她如何再与她们相处呢?

云阳侯夫人笑道:“这个姑娘不错,聪明,还聪明得不张扬。平日里瞧她安安静静的,倒不象是如此出挑的人物,没想到是真人不露相呢。”

蔡元贞叹道:“她其实是个和善厚道的好性子,明明许家长房与秦家闹得极僵,她仍是不肯说许家半句坏话,还说许大姑娘是位好姑娘。其实,光是看她们姐妹对许家姐妹的冷淡,就能猜出秦许两家的关系早已大不如前了,恐怕矛盾还不小,不是能轻易化解的。”

云阳侯夫人道:“秦三姑娘有口德,性情温厚,这是她的好处,我们也不能逼着她说秦家人与秦家姻亲的闲话。不过,她不肯说出实情,不代表其他人不肯。我们也不必拖到回城了,就在这里寻人打听许大姑娘的事吧。我看秦许两家交恶,兴许与她也有点关系。”

蔡三太太再次出动了。这一回,她没有绕弯子,直接找上了许家二夫人与许二奶奶,询问许岫为何至今不曾定下亲事?是不是早年说过亲,后来不了了之了,却不曾公之于众?

许二夫人与许二奶奶正有私心呢,闻言连忙否认了许岫曾经说过亲,然后就老老实实把许家人有意将许岫嫁给秦简一事说了。她们倒不大在乎秦简能不能娶到蔡家大小姐,为了许嵘着想,她们定是要把云阳侯府上下人等都巴结好的。

于是蔡三太太便知道了秦许两家拖延不决的联姻纠葛,以及围绕着秦简与许峥这两个家族出色子弟的婚事所产生的所有矛盾纷争,一时间都无语了,实在不知该做何评价。

承恩侯夫人许氏是不是有点问题?许家人又在想什么呢?这到底是要结亲还是结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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