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锦春忽然间对许峥作出如此严厉的批评,秦含真与秦锦华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许家打算把许大夫人的侄孙女接进京与许峥定亲一事,她们都早有所闻了,不过她们知道的还有后续的消息。那就是云阳侯府的蔡世子似乎在考察未来妹婿人选,还挺看好她们的长兄秦简。姚氏为此早早就操心上了,可身为祖母的许氏,却在邀请云阳侯府众人一同出城游春的时候,把许家兄妹几个也叫上了,似乎有意促成许峥与蔡家大小姐的姻缘,而无视了原本有希望获此殊荣的,乃是她的嫡亲长孙秦简。

虽说身为晚辈,不好对长辈的言行作出批评,但是许氏的做法还是挺让人难受的。秦锦华无法理解许氏的选择,秦含真则直接认定许氏昏了头,许家人会接受许氏的安排,更是自视太高。本来他们犯蠢,没有人会在意,可如果因此而连累到正主儿秦简,害得他失去一门极好的亲事,失去一位才貌品性皆无可挑剔的名门闺秀妻子,那就太让人惋惜了!

秦含真与秦锦华还私下商量过,等到春游那日,一定要离许家人远一些,并且尽量让蔡元贞也离许家人远一点,也不必刻意为她与秦简制造什么偶遇,只需要别让许家人有机会出夭蛾子就行了。至于秦简,他只管在云阳侯府的长辈面前展现自己的长处就是。婚姻大事,最终还是要由蔡大小姐的父母亲长决定的。

因为心中有数,秦含真与秦锦华都没把许大夫人的那位侄孙女当一回事。她们心里都明白,那位姑娘即使进了京城,也未必有机会嫁给许峥。许家人如今眼界高了许多,直接看上云阳侯府的千金了呢。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怎么可能令他们感到满意?

却没想到秦锦春竟然会为了秦锦华打抱不平,对许峥如此愤怒。秦锦华心下感动,又不好说出兄长未有定论的亲事,便抱着秦锦春道:“好妹妹,你别生气。我其实不恼的。许家的事儿还未定下来呢,更何况,就算他们定下了,又与我何干?我母亲早就说过了,不会把我嫁给许大表哥的。”

“当然不能嫁了!”秦锦春气愤地道,“他们家这样待你,你怎能委屈了自己?许家从前做过的好事,我们都心里清楚,如今他家又想走老路了,被他们盯上的人家固然是倒霉,我们秦家又凭什么再给他们做踏脚石呢?!”

秦锦华抿了抿唇,揽着秦锦春低头不语。

她的内心中,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质疑。母亲姚氏每天都在暗地里抱怨祖母许氏越老越糊涂,太过偏着娘家了,连亲骨肉都不顾。她心中虽然觉得母亲不该说这些话,却也隐隐感觉到,母亲并没有说错。

但这些话却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秦锦华低声说:“我们自姓秦,如何管得着许家如何行事?好妹妹,你放心,我从不委屈自己。况且,我有父有母有哥哥,又是正儿八经的侯门千金,谁还能让我受委屈呢?许家那桩亲事,其实早就不成了。两家人都早有默契,只是几位长辈还不肯死心罢了。”

秦锦春替她不平:“即使如此,二姐姐仍旧是太委屈了。许大表哥自幼聪明会读书,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以他的年纪,这么年轻就考中了举人,确实难得。可这又怎么样呢?满天下这么多的读书人,但凡是会试能高中的,哪一个不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比那些小门小户,只能走科举出仕。即使许大表哥是个举人,能不能考中进士还是未知之数呢,考中进士后会不会做官,能不能做好官,能不能高升,更是难以说准。如今就满天下嚷嚷他是个大才子,也太早了些。传闻中还有那么多贵女仰慕他,想要嫁给他,可谁家也没真个遣媒人上门去提亲呀?!”

秦含真与秦锦华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有贵女仰慕许峥,这不奇怪,闺秀圈子里也早有耳闻了,她们甚至听说过那两位贵女是谁。可问题是,那两位贵女地位都不低,父兄也不缺体面与实权,许峥的家世背景,入不了人家的眼,估计贵女们也就是纯粹仰慕一下而已,不可能真的与他订亲的。这种没影子的事,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许家曾经持续放出风声,夸许峥有多么出色,却是两家人都知晓的。这一回,她们猜想许家大概也是想给许峥炒作一下吧?可炒了这么多年,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许大夫人的侄孙女,花费掉的金钱与精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秦锦春不知道她俩在想什么,还在继续贬低许峥:“我倒是觉得,大哥哥不见得比许大表哥差多少,只是功名上略逊一筹罢了,但要论交际做人,就比他强得多了。至少大哥哥满京城都是朋友,许大表哥每天却只是待在家里读书,别的什么事都不管,也什么事都不干。这样的人,真能指望他日后可以给二姐姐依靠么?他能不依靠二姐姐,就很难得了!”

秦含真听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四妹妹这话说得很对。许家除了许大夫人以外,个个都盼着能与我们秦家再度联姻。说白了,还不是想要一个依靠?他家若是能凭自己在朝中立足,也犯不着费这个心。”

秦锦春撇嘴道:“亏得许大夫人还瞧不起我们秦家,觉得我们是武人,是外戚,觉得她出身的书香门第,身份才叫尊贵。难道书香门第就是许家那样的作派?她还好意思嫌弃二姐姐呢,没得笑得人的大牙!”

秦锦华抿嘴笑道:“许家也不是人人都如此……罢了,咱们别说许家的事了。我既不曾与许表哥定过亲,也没想要嫁给他。他将来会迎娶何人为妻,与我并不相干。我们何必围着他聊个没完?”

秦锦春原本是十分气愤的,如今看到秦锦华反应平静,似乎是真的没把许峥放在心下,神色也缓和下来:“成,我们不聊他了。许家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不聊,由得他们自个儿寻他们所认为的好亲事去吧!”

姐妹三个换了话题。秦锦春照例问起秦锦仪,后者倒是一切如常,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养伤。据说她伤势已大有好转,勉强能下床走几步了,只是还需要多养几个月。以秦锦仪的性情为人,真能如此老实吗?秦含真总觉得她要憋个大的,但没凭没据,倒不好说些什么。反正她身边有人监视,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至于薛氏,则依旧在养伤中。二房大体上还是挺平静的。只是随着薛氏的伤势日渐好转,秦锦春渐渐开始担心,当祖母的病情痊愈,提出想要见长孙女的时候,她该如何应对?

然而目前她父亲秦伯复与母亲小薛氏暂时还顾不上这个。薛家长房进了京,为了自身的利益,也是为了今后两姻亲之间的交往,他们开始了与薛家长房的谈判。

谈判隐秘而低调,并不为外人所知,但照目前的形势看,薛家长房并没有因为姐妹与女儿都嫁进了秦家二房,就对他们心慈手软。任何有损薛家家族利益的行为,他们都是不会答应的。可秦伯复却已经厌恶了薛家总是拖后腿,或借他的名头去谋私利。他不介意与薛家重修旧好,但薛家得听从他的号令才行,该孝敬的银子,也不能少了。

薛家长房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因此双方目前还僵持着呢。秦伯复总是往长房、三房来讨好,其实也是在借两家侯府的势,为自己增添筹码。

小姑娘们对秦家二房与薛家长房两家姻亲之间的明争暗斗毫无兴趣,拿几件八卦聊了聊,便又开始幻想起几日后的春游来。

很快,就到了春游的日子。

由于天气原因,他们实际出游时,已经过了三月三上巳节。但今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略有微风,气温不冷不热的,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节。秦家长房、三房与卢家合做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往昌平方向进发了。路过二房门口的时候,他们还顺道把二房给捎上。秦伯复、小薛氏与秦锦春、秦逊都要去,家里只留一个妾芳姨娘给薛氏侍疾。

许家与云阳侯府的人则是自行坐车前往目的地。不过从京城往昌平去,官道就这么一条,很快他们几家人就在半路上会合了,一同在一处比较大的茶摊处歇了歇脚,要了些热茶热水,便又各自上车出发。

许家姐妹想要到秦含真、秦锦华与秦锦春她们所在的马车上来,说是一路上做伴,赶路时就不那么沉闷了。许峥站在马车边上帮两个妹妹,也在和气地向秦家姐妹们提出请求。秦锦华对此反应很平静,委婉地拒绝了。秦锦春则气愤地看着许峥,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他这样厚脸皮的人。至于秦含真,她还有些想不明白。

许家姐妹平时有跟她们那么要好吗?姐妹俩坐一辆车就能相互解闷了,犯得着跟她们姐妹三个一块儿挤一辆马车吗?

就在这时候,蔡元贞应秦含真、秦锦华姐妹相邀,正带着丫头往她们的马车走来。许峥一回头,便与她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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