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赵硕的子嗣进入京城,住进赵硕的家,哪怕明知道其继室家世显赫,性情也不好惹,她也没有半点畏惧。有蓝福生为援,外头还有她的同伴,她知道自己能做成许多事。面对小王氏,她直截了当的就断了对方的未来。小王氏家世再显赫,性情再厉害霸道又如何?赵硕不待见她这样的性子,她如果连一儿半女也生不出来,终究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至于王家,他们已经上了赵硕的贼船,哪怕没有一个外孙可辅佐,在赵硕身上耗费的功夫,也会让他们欲退而不得。为了权势富贵,王家只能继续为赵硕出力,因为这已经是他们最容易接触到的扶持对象了。没有外孙可继承赵硕家业,王家大不了日后再嫁一个女儿给赵硕的继承人。可若就此收手,宗室里又哪里还有才干出众、乐意受王家摆布、并且没有父母兄弟可依仗的子弟?而不是这样的宗室子,又怎能担保他会全心全意听从王家安排,不会在得势之后,便叫旁人摘了桃子去?
兰雪有恃无恐,也对自己的药十分有信心。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小王氏始终无孕,就足以证明她的药是有效的。而且,为了避免小王氏在无子的压力下,抬举身边的丫头给赵硕做妾,生下子嗣后养在她名下,兰雪连她身边的丫头也没放过,但凡是容貌略平头正脸些的,都下了药。有蓝福生执掌内务,兰雪根本不担心会引起小王氏一方的疑心。
当然,为防赵硕后院迟迟未有子嗣,而引起他的怀疑,她也早就准备好了,劝赵硕另纳美妾,也会给那美妾怀孕的机会。只是怀上之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蓝福生要在这美妾的吃食中做手脚,是极容易的事,一旦叫人发现其中猫腻,连替罪羊都是现成的。以小王氏的心胸,怎会容许别的妾室先她而生下子嗣?无法拿捏兰雪,就已经够她堵心的了。
当然,小王氏霸道得很,这个布置至少未派上用场,只不过有备无患罢了。
兰雪可不想象赵硕的另一个连襟,前晋王世子赵碤那样愚蠢,多年前就叫一个身份低下的何氏做了手脚。那何氏也不聪明,她自个儿不过就是为赵碤生了一个女儿,还未有子嗣呢,连赵碤的侍妾名份都还未谋到手,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曾经抛弃的外室罢了,怎么就敢给赵碤下那样的药?她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算计得成功回到了赵碤身边,后者却已经因为中药多年,再也没法治好了么?心狠手辣太过,换来的就是惨死的下场。兰雪自问比那何氏可高明多了。
也正因为她自问布置周全,手段高明,因此,当她听说小王氏有孕的消息时,就根本无法相信。小王氏怎么可能有孕?!定是假的!
夜里,赵硕因近日心烦,已经在书房歇下了。兰雪所住的小院中,各人都已歇下。她把儿子安置好,摒退众人,吹熄烛火,便悄悄儿进入卧室里间,打开了窗户。一个黑影熟练地翻窗而入,一张脸在月光的照映下一闪而过,正是蓝福生。
兰雪小声问他:“哥哥,夫人有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会有孕的?!”
蓝福生也正是因为这事儿来的。他心里也正讷闷呢:“我也有过猜疑,正巧这几日世子爷在盘算着要休妻,昨儿还给几家王府下了帖子,请几位宗室长辈前来做个见证,要以无子、善妒等罪名将她休弃。正院那边有人到书房打探过消息,想必也听说了,杜妈妈还回了王家一趟。就是她回来后,夫人晕倒,这才请了大夫来。过后正院闭口不提夫人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我只当她是因为要被休而受了打击,王家又不肯帮她,她才会晕倒,根本没想过她是怀了孕。今日当着众位王爷的面,她忽然祭出这一招,还让众位王爷请过大夫来诊脉,确认了此事。世子爷如今怕是暂时休不了妻了。休宁王临走前还劝过世子,无论如何也要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倘若是个女儿,倒还罢了,若是儿子,就不能再提休妻二字。若是嫌小王氏闹腾,就给她收拾出个小佛堂来,叫她终身在内宅休养,不与外界来往便是。”
可小王氏的正室之位,却还是保住了。将来她生下的若是儿子,说不定还会有继承爵位,翻身做主的一日!
兰雪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休宁王多管闲事,又问蓝福生:“哥哥可确定了?那女人真的是怀孕了么?哪儿有这么巧的?世子刚说要休妻,她就怀上了?该不会是做假的吧?别人不知道倒罢了,哥哥与我一般心知肚明,她……是不可能怀上的!”
蓝福生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当时私下也给世子爷进过言,请他要慎重查验。可是为小王氏诊脉的大夫,都不是她素日看惯的太医,也不是王家用惯的大夫。昨日杜妈妈给她请过来的,是后街附近小医馆的坐堂大夫,一向是给家中下人看病的。今日给她诊脉的,则是义阳郡王府里的府医。这两位虽然都不是名医,但诊个喜脉还是没问题的。当然,我听义阳郡王府的府医道,小王氏的月份还浅,如今脉相不算十分明确,只有七八分把握,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确定了。算算时间,小王氏若当真有了身孕,应该是腊月初一或十五时怀上的。时间对得上,世子已经是信了。横竖只需要再等一个月就能有准话,他此时是不会再提休妻的。”
他顿了顿,看向兰雪:“小王氏也许是真的有孕了。妹妹也该清楚,那药虽然厉害,却并非万无一失,兴许……她就是这么好运气呢?”
兰雪冷笑着道:“我才不信呢!从前世子与她夫妻还算恩爱的时候,她没怀上;世子虽不喜她,但看在王家面上勉强与她装恩爱夫妻的时候,她也没怀上;东宫回朝,地位稳固,世子爷皇嗣梦碎,再也不用看王家脸色,对那女人只是应付了事的时候,她居然就怀上了?!这样的好运气,你信么?你我皆知,那药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但从来没出过差错。凭什么别人都逃不过,就小王氏逃过了?!我还是觉得,她是装的,是在骗世子爷。只要让世子爷暂时歇了休妻的心思,往后她定然还有后手。这假的成不了真的,不是有孕,她早晚要演一出苦肉计,假装小产,说不定还要把罪名栽到我身上来!若我们不早点想了法子把她解决掉,倒霉的就是我们了!东宫太子病愈,已经叫我们多年的谋算成了空,如果连辽王府的继承权也拿不到手,这些年我们的辛苦难道就都白费了不成?!”
蓝福生皱起眉头:“我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要如何下手呢?你既然说小王氏迟早会将小产的罪名栽到我们头上,那我们此时动手,岂不是自投罗网?我虽然在内宅事务上能说些话,可世子尚在,又有甄忠他们几个盯着,我可不敢保证自己在内宅就真的能只手遮天了。妹妹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我知道哥哥的顾虑。”兰雪沉吟,“也罢,我们用不着直接对她下手,只需要再往她头上泼一盆污水就是了。只要让世子爷知道,这个女人留不得,那别说小王氏只是疑似有孕,就算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世子爷要除了她,便谁也留她不得!”
蓝福生沉吟片刻:“这倒也罢了,只是你下手要有分寸,别真个把你的孩子给害了。只要有他在,我们才能有成事的一日。”
兰雪露出了微笑:“哥哥放心,那是我亲生的骨肉,难道我还能害了他不成?只需要让他吃一点小小的苦头,不伤筋不动骨的,但世子爷看了,包管会心疼!祁哥儿可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天天抱着哄着,心头肉一般,只怕连陌哥儿都比不上。世子若是知道那个女人对祁哥儿不利,就算现放着一个嫡子在,他也能活剐了她!”
怀孕了又有什么了不起?有可能是嫡出的儿子又有什么了不起?赵硕缺儿子么?缺嫡子么?小王氏即便是真的身孕有孕,赵硕也不缺这一个孩子。有需要的时候,连从小疼爱的嫡长子,他都说舍就舍了,闹得如今父子不和,赵陌远走江南。小王氏一个不受待见的继室所怀的不知男女的孩子,还真未必会被赵硕放在眼里。
没过几日,赵硕三子赵祁身边侍候的嬷嬷就发现孩子身上有些不对劲,忽然间上吐下泄不说,手指甲还隐隐透出了青黑的颜色。她虽然得兰雪倚重,但其实是赵硕寻来的唐氏元妃陪房之后,也见过些世面。她一见赵祁身上的异状,就立刻报到赵硕跟前。赵硕连夜请来太医为幼子诊治,兴许是因为发现得早,几剂药下去,孩子身上的异状就渐渐消失了,孩子也终于停止了哭闹,得以安睡。
然而,太医却秘密告知赵硕,赵祁这明显是中了毒。毒是长期起效的慢性毒,若是用在成人身上,症状是不会这么明显的,过上十天半月,才会无力回天。但赵祁年纪太小,小孩子体弱经不住,皮肤又白嫩,才会中毒没两天就显露出来,也因此没有继续进食有毒的吃食,逃过大难。
至于那有毒之物,太医也查到了,是赵祁平日爱吃的一款奶膏。从做奶膏的厨娘到厨房的所有器具,都经过了细查,最终以厨娘自缢结束。而那厨娘的丈夫儿女却卷款潜逃了。有证人说,看到厨娘的丈夫前两日与夫人小王氏的一名陪房有过碰面与交谈。
赵硕府中,顿时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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