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居然真的拿烧饼当礼物送人了?!”牛氏听孙女秦含真说完金陵之行的经过后,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时候已经是秦柏、秦简和秦含真祖孙三人前往金陵城的第二天了。他们刚回到秦庄六房祖宅,秦含真梳洗过先去见了祖母牛氏,顺便把这两日的经历告诉她。

对于祖母的疑惑,秦含真笑着回答:“虽然祖父说了要去镇上买礼物,但我们遇到那位黄忆秋姑娘后,就头也不回地驾车直奔金陵城找黄大人了,哪里还有空中途停下来买什么礼物?幸好我当时眼明手快,赶紧让李子去买了两包烧饼,不然连这点礼物都还没有呢,只能两手空空上门去。不过,祖母也别嫌弃那烧饼太过简陋,真的挺好吃的。黄大人吃了喜欢,还问我们要了烧饼店的地址,说是以后想吃了就打发人去买呢。”

牛氏笑着摆摆手:“人家黄大人跟你们说客套话呢,谁会真的为了几个烧饼,跑上几十里路?”

秦含真心想吃货的潜力大着呢,为了一口吃的,打飞的跑几千里地去买个蛋挞的人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只是几十里的距离?要是骑快马,半个时辰足够来回了。而对于武官来说,骑马不过是基础技能而已。

牛氏不知孙女儿在想些什么,她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老头子好象是有意到镇上去找那黄姑娘,然后把人诓上马车,送到黄大人那儿呢?不然家里什么没有,吩咐一声,自有人会备了礼物让他带着出门,哪里还用得着他亲自往镇上采买?等人诓到手,他也不提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了,可见那不过是借口而已!”

秦含真佩服地看着牛氏:“祖母英明!我也是这么想来着。祖父好象是跟黄大人说好了的,他俩互相交换眼色,却什么都没告诉我跟大堂哥。”

牛氏哂道:“那姑娘若不是姓黄,他才没这闲功夫呢。兴许是黄大人托的他。罢了,咱们不提这些,黄家的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呢?黄大人都说了要替那姑娘说亲,只要那姑娘不犯傻,以后就不会有再犯错的机会了。论理,那姑娘也该好生受些教训才是。谁家正儿八经的女孩儿,会天天跑人家家门口去盯人的?真的看上了,就该打听好了人家的姓名家世,然后找媒人上门说亲去!大不了就是被人笑话两句,总好过把一家子姑娘的名声都给连累了吧?”

秦含真凑近了牛氏耳边,小声说:“祖母,我告诉您。黄忆秋在黄大人面前受不住吓,什么都说了,说了她看上的那位贵人是谁。她虽然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人家是哪个王府的子弟,但听她的描述,三十岁出头,气度不凡,打扮富贵,说话斯文有礼,面色略苍白些,可能身体不大好——这听着象不象那位赵公子?就是溧阳王府的那一位。”

牛氏讶然:“怎么会是他?”

秦含真笑笑:“应该就是他。祖母可还记得,咱们头一回遇到他时,听祖父说他搬新家了。而黄忆秋得了打听来的地方找上门去,却扑了空,说不定正是因为赵公子刚搬了家的缘故。这可不就对上了?”

牛氏点头:“若真是他,倒也怪不得黄家的姑娘会看上了。那等气度,比咱们族里的年轻子弟不知强出多少。只是赵公子这个年纪了,不可能还没娶亲的。我记得他提过家中有妻有妾,还有个女儿——难不成这黄姑娘明知道人家可能是有妇之夫,也要贴上去不成?”

秦含真撇嘴:“就算赵公子尚未娶妻,跟黄家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黄姑娘在黄家不过是旁支,说是皇亲国戚,其实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而已。我看她在黄大人面前说得含糊,但言下之意还挺明显,应该是冲着人家的侧室之位去的。”

牛氏哂道:“竟然还上赶着想给人做妾?这黄姑娘也太没志气了些!”

秦含真道:“她说这都是她姑姑安排的,她觉得赵公子是位贵人,跟着贵人肯定能飞黄腾达,于是就照着她姑姑的话去做了。”

牛氏冷哼:“我就知道,她那个姑姑再做不出靠谱的事情来!谁家姑姑会上赶着叫亲侄女儿去做妾?克用媳妇这等性情为人,叫她继续打理族中庶务,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秦含真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克良叔叔病了,克良婶婶要照顾他,没法分心去管族里的事呢?不过现在克良叔叔的病情有了好转,相信宗子的职责和权力,迟早还是要回到他手上的。”

说曹操,曹操到。百惠来报,说小黄氏来了。

小黄氏面上还带着笑,只是眉间明显有几分犹疑与忧虑。她象往常一般,热情地向牛氏请了安,又问秦含真好,笑说:“听闻三姐儿昨日跟三叔、简哥儿往金陵城里去了?玩得可开心?只不知是在哪里落脚的?其实咱们秦家在金陵城里也有产业,族人进城,多是在那处借宿,比外头便宜些。三叔若是早些打声招呼,我就安排人打扫房子去了。”

秦含真道:“我们昨儿是在黄晋成大人的官衙里歇息的,住得挺好,多谢婶娘想着了。”

小黄氏见她提起了黄晋成,连忙顺杆儿爬上来:“黄大人说来是我族兄弟,也不是外人。我听说他来金陵上任,并不曾带内眷。三叔一行人在他那儿落脚,怕是不大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秦含真直白地说,“他那儿前后三进院子,后院是空的。我跟黄姑娘住在后院,并没有旁人打搅。”她看向小黄氏,“婶娘是来问黄姑娘的吧?我们昨儿捎了她一程,把她送到黄大人那里去了。”

小黄氏本来还打算继续跟她绕的,见她直白,也只能干笑着说:“好好的,这是什么缘故?三叔把人送走了,怎的也不跟我们这些家里人打声招呼?家里还以为忆秋丢了呢,担心得不行,就差报官了!”

秦含真哂道:“黄姑娘每日在镇上闲逛,快天黑了才回家。而昨晚上天黑前,黄大人的信就该送到黄姑娘家里了吧?有什么可担心的?当然,若是您娘家人实在不放心,报官也没关系的。报到官府了,官府的差役一查,就知道黄姑娘只是去了她叔叔那儿,家里人完全是误会了。”

小黄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法接话。她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好吓唬一下牛氏与秦含真这两个传说中的乡下人,哪儿还能真的报官?若是报官,岂不是要把黄忆秋在镇上做了些什么公之于众?那可就太丢脸了!

牛氏插言道:“说起这事儿,克用媳妇,你也太糊涂了些!你跟你娘家人都在做什么?你侄女儿好好的姑娘家,不在家好好读书绣花,倒整日在外头闲逛。我听她说,是你让她去追着一个宗室贵人跑的?太不象话了!她才几岁?这等年纪的女孩儿,名声最是要紧的。但凡犯了些许错,这辈子就完了。你做姑姑的,不说好生教导侄女儿做人的道理,替她看一门好亲事,倒推着孩子往歪门斜道上走,你安的什么心?!”

小黄氏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来,半响才道:“侄媳妇知道错了,往后绝不会再犯!只是……忆秋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离不得家里人。她昨儿被送去了晋成堂弟处,家里老人担心得紧,都快病了。我哥哥嫂子来求我,不知能不能请三叔三婶网开一面,把孩子送回她家里去?”

秦含真歪着脑袋说:“婶娘这话不通。我们昨天只是一时好心,不忍见黄家的女儿叫人说闲话,才会把她送到黄大人那里的。等把人交到黄大人手上,后面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要如何处置,自有黄大人做主,这也是他们黄家的家务事,哪儿有我祖父祖母说话的余地?黄家老人若实在担心孙女,找自家子侄去就好了。婶娘方才也说,黄大人是你族兄弟。怎的你有求于你族兄弟,不亲自去找他,反倒拐弯抹脚托到我们这些远房姻亲的头上来呢?”

小黄氏支支唔唔地没法解释。

牛氏便冷哼一声:“行了,若你来找我们,只是为了求我们办这件事的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都不明白你在担心些什么。你一心要让侄女儿攀上人家宗室贵公子,不就是想要个身份显赫的姻亲么?你侄女儿在镇上转了几天,也没能成事,可见与那位贵人是无缘了。既如此,就该早些为她另寻姻缘才是。如今黄大人身居四品武官,又开口说愿意为你侄女儿保媒,他介绍的亲事定是一等一的,你还愁什么?整日只想着要把人接回来,黄大人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自个儿的侄女儿?!”

小黄氏抿抿唇,勉强道:“晋成兄弟虽是好意,只是他身边毕竟没有女眷。忆秋在他那儿住,太不方便了。家里人也舍不得忆秋,怕她在别人家里吃苦,还是应该早些把人接回来。等她人回来了,晋成兄弟也依然可以为她做衣裳打首饰,为她说一门好亲事的。年轻女孩儿家,哪有放着自个儿家里不住,跑到族叔家里借宿的道理呢?叫别人看了也不象话,怕于她名声有损。”

牛氏哂道:“我看你侄女儿若能在家里少待些时日,反倒对名声有好处呢。看你娘家人都教了女儿些什么?没得叫人笑话!黄大人都说了,会从族里请长辈过来教导侄女儿。我看他倒是一心为孩子着想的,比你和你哥哥嫂子要强得多。”

这话小黄氏哪里听得进去?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牛氏却已经不耐烦了:“行了,我没空听你说这许多废话!我往日不知道罢了,若知道你是这样的为人,还真不敢叫你管着族里的女孩子。就怕你把咱们秦家的女孩儿都照着你侄女儿那般教导了,她们若是走了歪路,后果你担待得起么?!”

小黄氏顿时蔫了下去,不敢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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