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姐儿的事解决了,秦含真放下了心头大石。不象秦柏与牛氏还要担心秦安的心情与续娶的问题,她的心情挺好。
下午时,秦平从宫里回来了。他已经告了假,明日也会一同参加宴会的,还要以永嘉侯嫡长子的身份帮着招呼客人。为此,他还得提前半日回到承恩侯府中,与二堂兄秦仲海、三堂兄秦叔涛对一对明日的流程,该请教的也请教一下,该练的就练一练,免得明日在人前出丑。

秦柏很高兴见到儿子,对于儿子的担心,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嘱咐了儿子一些话,就让秦平只管放宽心,就算明日出点小错,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况且秦平在御前当差这么久了,都没出过差错,一个小小的端午宴会,难道规矩还能比宫里严格?

秦柏的话让秦平放松了不少,得知弟弟秦安来了信,他看过信后,心情也不错。他如今并不怨恨弟弟,只是见何氏还活得好好的,忍不住冷笑罢了。私下里见女儿的时候,他就跟秦含真说了一句:“可惜那何氏还好好地活着,即使日子过得清苦些,也是性命无忧的。”

秦含真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她那种人,现在的日子只怕会让她过得生不如死吧?”

秦平冷笑了一声:“即使生不如死,那也还没死呢。”

不过,他心中虽不平,却没有跟女儿说得太多,就议论两句,也就转了话题。他问了女儿的生活,问了女儿的功课,连女儿身边的丫头婆子侍候得好不好,也都问了,问得非常仔细。秦含真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关怀自己,便一一详细回答了。看父亲的神情,应该对她的答案挺满意。

秦平从宫中回来,给女儿捎了一匣子点心,据说都是宫里御厨房的出品,外头再买不到的。他这还是因为皇帝赏了茶点,才能得到手。他当着皇帝的面吃了两个,就舍不得再吃了,全包回来给女儿尝鲜。

秦含真瞧着那匣子点心,奶香味十足,闻着十分诱人,外形也相当精致,都是用了模子塑形的,点心上头还有吉利的字眼。她问明点心的保存期还有两日,就收了起来,打算明日与赵陌、梓哥儿分享。

秦平得知女儿与赵陌、梓哥儿都交好,叹了口气:“也好,辽王府这位小公子也是个可怜人,你与他作伴,说说话,宽慰他几句吧。他与你一样没了母亲,只是他还不如你,因为他的父亲已经不想要他了。”

秦含真眨了眨眼,心想难不成赵硕放弃赵陌的事,在宫里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了?否则秦平又怎会说这样的话?

但秦平只说这一句,就没有多讲,而是改而提起了梓哥儿:“你能与梓哥儿和睦相处,是好事。那孩子的生母虽是个坏的,但这与他本身并不相干。她也对梓哥儿很是冷淡,更偏疼她带来的那个女儿。梓哥儿本身是个可怜人,心里怕是还对他母亲有期待呢。你平日说话行事谨慎些,尽量别在梓哥儿面前提他母亲吧,省得那孩子心里难受。”

秦含真道:“我从不在梓哥儿面前提他母亲,若是祖父、祖母提起,我也是顺着他们的口风讲。祖母好象更希望让梓哥儿从小就知道何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不要亲近她。但祖父不太赞成,想等梓哥儿长大一些,懂事了,再跟他提何氏的事。我想,人心隔肚皮,我也不知道梓哥儿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谈论这样的话题吧。如果梓哥儿长大了,知道了何氏是什么样的人,仍旧想与她亲近,我再疏远了他也不迟。反正他又不是我亲弟弟。”

秦平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儿,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摸了摸秦含真的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咱们家就你跟梓哥儿两个孩子,你日后……还是多与他亲近的好,别总说要疏远他的话。他才多大?从小儿好好教导,他日后自会知道是非好歹,不会被何氏迷惑了去的。”

秦含真歪歪头,没有说什么。这种事现在说再多也是白搭,还是要等以后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承恩侯府就忙碌起来了。

秦含真睡在明月坞的西厢房里,还没到平日起床的时间,就听得窗外人来人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只好爬起来了。等梳洗完,夏青就穿戴一新,带着百巧、莲实、莲蕊三个小丫头进了屋,向她告别。

今日府中设宴,她们几个都要去到园子里侍候。青杏拒绝了调派,仍旧留在秦含真身边服侍。莲叶、莲衣两个留守明月坞看房子。几个婆子,也各有职司。因被派往园子里的人需要早早集结,摆放桌椅等物,所以夏青需要一早就带着人赶过去报到。

秦含真摆摆手:“你们去吧,不用担心家里。今日来的客人多,事情也多,你们小心些,老实做事,不要惹祸,别到处乱走,也别乱帮人捎什么话或者东西。如果有外人差遣你们做事,记得警醒着些。别因为贪图一点银钱,就领人去不该去的地方,或帮人传递不该传递的物件。”

夏青愣了一愣,细细想来,秦含真这话似乎颇有深意。她连忙答应下来,又嘱咐三个小丫头:“都记清楚姑娘的话,不要犯了。”心里却在细想秦含真这话,深以为然。

秦含真哪儿有什么深意?不过是看惯了宅斗文,把一般常见的套路给概括了一下罢了。别人想干什么坏事,她管不着,反正她又不用出席宴会,要操心也是别人操心去。但这几个丫头好歹也是她屋里的人,如果被卷进什么祸事里,受了连累,那绝非她所愿,因此她才会这么嘱咐一声。

等夏青带着人走了,秦含真慢条斯理地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听得秦锦华从正屋过来了。她是来向秦含真告辞的,虽然时间还早,但她也要到盛意居去见母亲姚氏了。隔壁桃花轩里的秦锦春也早已候在门外,等着跟她会合了。

秦含真笑着送走了两位堂姐妹,心里只纳闷一件事:“怎么不见大姐姐?”

青杏回答说:“早上好象瞧见大姑娘从咱们院子门前过去了,似乎是一大早就去了福贵居那头。那时候姑娘才刚梳洗完呢。”

秦含真睁大了双眼:“她连她亲妹子都没等?”

青杏笑着摇了摇头,还说:“大姑娘似乎是穿着家常衣裳走的。”

所以,她是打算去福贵居重新穿戴打扮?

秦含真撇了撇嘴,懒得多管秦锦仪的事。她回房换了一身衣裳,让青杏抱着书包,主仆俩就往清风馆去了。

一路上,她们遇上了不少行色匆匆的丫头婆子媳妇,想必都是为了宴席的事在忙碌。秦含真很体贴地给她们让了道,自己倒走得比平日慢了不少。

等进了清风馆,院子里一片宁静祥和,与外头的景象大不一般。秦含真只觉得心情都轻松起来。

秦柏与牛氏早已穿戴一新,只是牛氏头上才刚梳好了头发,尚未妆扮罢了。他俩正与秦平、赵陌、梓哥儿围坐,正准备吃早饭。见秦含真来了,就招手示意她过去一块儿坐下。

秦含真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已经用过早饭了,但还是坐下来陪着喝了碗豆汁,喝完了之后,一直苦着一张脸。这个味道她真的不习惯,难为祖父秦柏还喝得那么开心。至于牛氏与秦平,都非常聪明地选择了其他早点,只有梓哥儿见祖父喝得香,也跟着大口大口喝了一碗豆汁,小脸蛋都快要哭起来了。

吃过早饭,一家人说了会儿话,秦柏就先一步带着儿子秦平往枯荣堂去了。牛氏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往头上戴了好几件首饰,又化了点淡妆,瞧着一身富贵逼人,气派不凡,方才慢悠悠地带着人出发去了园子那头。客人还没来呢,迎客的事不必她这位长辈来操心,但她可以先到船厅那边坐坐,跟同样提前到达的妯娌许氏聊个天。这几日有新来的婆子丫头提点,还有丈夫秦柏面授机宜,牛氏心里一点都不怵呢,倒是很有兴致地等着听戏。

据说姚氏今日请来的两个戏班子都是京中有名的,园子里侍候的这一班,曾经进过宫,给太后、太妃们唱过戏,近日还是各家王府、公侯府第的座上客,人人都夸呢。牛氏老太太还是很好奇地,想知道这样的著名戏班,跟她在米脂县里听的戏班子有什么不同。

长辈们都离开了,清风馆里清清静静地,只剩下三个小辈。秦含真看看赵陌,又看看梓哥儿,露出笑容来:“咱们读一会儿书吧?还是先练练字?”

梓哥儿脆生生地道:“祖父叫我背文章呢。”秦含真点头:“行,那你快去拿课本来,咱们一块儿背。”

梓哥儿连忙跑去取了本《三字经》来,这个秦含真是极熟的,就陪着他一块儿背书了。赵陌在旁微笑地听着,等梓哥儿背完,还给他做了讲解,秦含真也在旁补充了些。梓哥儿听得双眼亮晶晶地,十分高兴。

三人背完书,外头已经传来了戏班子的伴奏乐声。枯荣堂与清风馆就隔着一条过道,离得并不远。乐声这般大,很是扰了清风馆的清静。秦含真等人再想继续背书,怕是不成了。秦含真就说:“咱们练字好了。如果连字都练不了,那也没关系。我备着有好茶好点心呢,咱们聊天玩耍好了!”

梓哥儿脸上顿时露出了期待的表情。赵陌也听得笑了,把书本放到了一边。他从秦简那边学了两个笑话,正想要现学现卖,逗小表妹秦含真笑一笑呢。

这时候,李子忽然过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

他是来找赵陌的:“赵小公子,表舅爷让小的来给您传话,说是……温家来人了,就在西南角门上等着呢。来的好象是您的外祖父和舅舅。”

赵陌愣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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