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沅等人进来,杨氏就对着那些管事媳妇挥了挥手,声音疲累:“罢了,你们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去罢。刚我说的那几样事,你们可要快些办好才是。不然到了后日若这些
东西还没有办齐全,人家可要怎么看咱们家呢?大家都没脸罢了。”这些管事媳妇答应了一声,垂手退了出去。杨氏就让沈沅,沈湘和沈潇坐,叹了一口气,目光看着沈沅说道:“说起来我早先两个月就开始慢慢的准备你洛哥哥大婚的事了,可临到了这会子竟还有这许多事没有办好,也不知道这些人镇日都在忙些什么。但我若问起来,一个两个的倒都跟我诉苦,说是自己忙得不得了,简直都要脚不沾地的

。不然就互相推诿,只说都是旁人的错,再不与自己相干的。都说法不责众,到底又要指靠着她们做事,便是我心中再气再恼,都不晓得该责怪谁才好。”

沈沅就安慰着:“大伯母您放心,这些事这两日必定都能办得好好儿的。到洛哥哥大婚那日,必然不会出一丝差错的。”“但愿这样才好。”杨氏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对沈沅等人歉意的笑了笑,“瞧我,你们姐妹才刚过来,我倒先跟你们抱怨上了。难不成要你们过来是听我这个老婆子抱怨的不

成?”

又叫丫鬟们速去上茶,拿攒盒来。又问沈沅她们午膳想吃什么,说出来,她现在就叫厨房做去。又忙忙的吩咐丫鬟赶紧去打扫干净三间厢房出来,请沈沅三人住下。

沈沅就道:“我们姐妹三个也不是外人,大伯母何必要这样的客套?且不必叫丫鬟们去做这些,倒是叫她们去忙洛哥哥的事才好。我们若要什么了,自然会告诉您的。”

杨氏这才罢了,坐着同她们说话。随后四个人简单的用了午膳,沈沅见沈湘和沈潇面上都有些困乏的样子,就打发她们两个去歇午觉,自己坐着同杨氏说话。杨氏原就是叫沈沅过来帮她照应府里的事的。她知道沈沅近来管着那边府里内宅的一应事,虽说她年纪不大,又尚未出阁,但听说倒管的甚好,再无一丝差错的。而且沈

承璋续弦在即,一切事都是交给沈沅去打理的。前些日子她就听沈承璋提起过,说是沈沅将那些事都办的有条不紊的,所以她才特地的叫沈沅过来帮一帮她。

于是这会儿见沈湘和沈潇去歇午觉了,杨氏便和沈沅说起了正经事。杨氏是个和善不过的性子,为人也容易心软。以往府中也就只有她和沈洛两个主子,并没有多少事。即便那些管事的人不听话,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就过去了,底下的人也乐的偷懒。时日长了,便有那等刁奴,明欺杨氏是个好说话的人,沈洛又不管内宅里的事,诸如阳奉阴违,互相推诿,甚至偷盗府中财物的事出去或卖或当

的事都有。以往杨氏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这些弊端,只看着面上倒都还好,但等现在要办大事的时候,就知道如何的难了。杨氏抱怨着:“一个两个的也就只在面上对我恭敬罢了,心里不知道怎么样呢。前些日子我问管银库房里的人要这历年的账册,想看看这几年田庄和铺子到底进了多少银子,花了多少银子,现还剩多少银子。然后就教我发现这几年田庄铺子里交上来的银子竟是逐年减少的。我就叫管事的人过来问,他倒好,对我说了一大堆的理由,无非是说我镇日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晓得现如今外头的世道有多艰难。前几年又如何的不是旱,就是涝,再不就是蝗灾,田庄里一年能产多少粮食?气的我当时双手都在发抖。欲要打发他,可这紧要关头若打发他走了,再换个人过来管事,毕竟是个生手,可不更要一团糟了?再有我这屋子里的丫鬟,让她们开了我的体己私库要寻要用的东西,

就见少了许多东西。我问她们,一个两个的都互相推诿,只说该是对方管着,不关她的事。倒要我怎么样呢?”沈沅也知道杨氏不擅长打理内宅的事,想了想,就安抚她:“我听说周姐姐的母亲对管后宅的这些事很在行的,周姐姐又是她的嫡女,想必她定然教过周姐姐如何掌中馈。

”杨氏听了,果然就高兴起来:“亲家母倒确实是擅长这些事的。她家中的人何止比我们家多个两三倍?一日的杂事要比我们家多多少?但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我现在只

希望我这儿媳妇在这掌中馈的事上有她母亲一半能干就好。等后日洛儿和她大婚了,过两日我就将这府里的事都交给她去打理。”“这样大伯母您就清闲了。”不过随后沈沅又说道,“不过等周姐姐嫁过来了,想必过不了多少日子就会给您生一个大胖孙子。到时您这个做祖母的要整日的照顾大胖孙子,

想是又没得清闲。”不过这样的不得清闲也是愿意的。杨氏当即就面上满是高兴的笑意,口中却还故作抱怨:“辛辛苦苦带大了洛哥儿倒罢了,我也累的很,谁还耐烦带孙子呢?他自己的儿子

让他自己带去,我不帮他。”

沈沅心中明白,笑了笑,转而同她说起了旁的话。杨氏的意思,就是要沈沅帮她好好的料理料理这两三日的事。沈沅心中也不希望看到沈洛大婚那日出了什么差错,教人看笑话,所以稍微的说了几句推辞的话便也应下了。杨氏心中大稳,就将一早儿就准备好的府里下人的花名册和对牌之类的东西交给了沈沅,同她说道:“好孩子,你父亲对我说过了,他续弦的事你都打理的好好儿的,只

等姚姑娘进门了。我心中对你是放心的。你也不用事事都来同我说,总之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辛苦了这两日,等你洛哥哥大婚过后,我再好好的重谢你。”“大伯母这话就说的见外了。”沈沅忙笑道,“您是我的大伯母,洛哥哥是我的嫡亲堂哥,咱们原就是一家人,还要分什么彼此?若洛哥哥的婚事没有办好,父亲和我们走出

去也要被人笑话的。”

“好孩子。”杨氏欣慰的拉着沈沅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识大体的。”

沈沅笑了笑。服侍杨氏也歇了午觉之后,她便让采薇和青荷拿着花名册和对牌之类的出了屋子,让人叫了祖家所有的下人到院子里来听她说话。早先就有人知道杨氏会请沈沅过来料理几日的事。但众人心中原就想着,沈沅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罢了,能有多少本事?想必脸也软,搁得住人说什么话呢?现在又

见沈沅生的娇美,说话言语安静柔婉,看着再平和恬淡不过,心中能有多少惧怕?倒是要比对着杨氏的时候还要懒散许多。

不想沈沅虽然面上看着性情和顺,却是个精明的,也是个心狠的。问明了现在最紧要的事之后,直接沉下脸,喝命将银库房的管事带出去打了三十板子。这管事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沈沅小时候还在祖家的时候就见过这个人,这会儿直接拉这样资历老的人出来杀鸡儆猴,余下的人都面面相觑,再不敢如先前那样的掉以轻

心了。先震慑住了众人,后面的事倒就要容易办的多了。毕竟祖家有这么多的下人,各个分派到各人头上去做什么事,若在限定的时辰之前没有做好就要罚,正所谓人多力量大

,婚礼上欠缺的那些东西这两日便也慢慢的补齐了。屋子里外,院子各处,该张挂的红绸子,大红灯笼都张挂了起来,大红的喜庆窗花也贴了起来。

虽然杨氏说过不用事事都去同她话,但沈沅若做什么事了,还是会遣青荷去对她说一声。若又要紧的事还会自己去回杨氏,请她拿主意。自然,祖家内宅里的这些事沉疴已久,沈沅也不会真的将那些弊端都一一的揪出来料理。且不说时间上紧迫,来不及,只说毕竟已经分家隔户,她哪里真能这样细致的管

祖家的事呢?还是等周明惠嫁进来之后她亲自料理罢。所以沈沅不过是将面上的那些事做好,保证沈洛大婚那日不去差错就好。

忙了两日,沈洛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吃过了早酒,就到了该去迎亲的吉时了。

沈湘和沈潇笑着拉了沈沅到照壁后面,探着头,悄悄的往外张望着。

就见沈洛一声大红色的吉服,神色间虽然唯有羞赧,但瞧着还是比平日俊朗了不少。

跟着他一同去迎亲的有三个人。都是他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且沈沅也都认识的。

一个是她未来的妹婿宋成济,一个是永昌侯世子宋云清,而另一个,则是她前世的丈夫李修源。沈沅昨儿才听沈洛说起过,李修源前些日子同谢蓁蓁完婚了。他说他现在已经想开了,彻底的将那些事都放下了。他和李修源在国子监里毕竟有这几年的同窗情谊,所以

他想了想,还是叫了李修源同他一道去迎亲。沈潇这时正伸手指着宋成济,悄悄的打趣着沈湘:“三姐,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三姐夫?倒是生的好一表人才,不比洛哥哥差的。等他穿了这大红吉服来迎娶你的时候,想必

会更加的俊朗。”

沈湘红了脸,作势就要去拧她的嘴。沈潇忙笑着躲开,两个人闹成一团。

而沈沅这会正目光静静的看着李修源。

如果说李修尧给人的感觉是冷意,那李修源给人的感觉就是凉意。深秋月夜幽深的潭水一般,虽然不会让人觉得刺骨的冷,但到底还是会给人一种疏离感。

而上辈子,就是他身上这种不好亲近,高高在上的感觉吸引了她,让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不过现在……

沈沅的唇角忽然就微微的弯了起来。她早就已经放下了。在上辈子嫁给李修源,被他冷落,被李家人苛待的那五年里,日日夜夜,她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最后终于慢慢的想通了一切事,也终于看开了一切事,心中对这个人再无爱意,也无恨意了。便是听说他和谢蓁蓁已经完婚的时候,她心中也是十分的平静,再不起一丝波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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