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前便已听说过这个消息,如今闻言虽不惊讶,却也都十分的兴奋。许多才俊都是志在必得的模样。
林会长慢条斯理的道:“圣上满意咱们杭州皇商此番的表现,特地给了如此大的一个赏赐,由高总管亲自将之送来了杭州商会。并且告知了这玉如意所带来的附加福利。

“这么好的一个东西,若放在商会里摆着,又不能发挥它的作用,着实是可惜了。但好东西只有一个,咱们也无法让玉如意在你家放几天,再在他家放几天,因玉如意背后带来的地位,这柄玉如意谁得了去,那便是要一直放在谁的家中,圣上赏赐,天大的荣耀,都可以当做传家宝传承下去的。”

大家闻言都纷纷点头。

便有年轻沉不住气的焦急的问:“林会长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只是玉如意只有一柄,又该如何分配呢?林会长要按着什么标准和原则来决定玉如意的归属?”

“这正是老夫要说的。”林会长弥勒佛一般和善的笑着,摆着手示意那人坐下,温和的道:“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今日受邀而来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众人便不约而同的左右看看,各自颔首。

林会长道:“杭州商会的未来,还是要掌握在年青一代的手中,好的机会当然要留给年轻人。而御赐之物当然不能随意给一个人,咱们要公平的进行竞争,让最为优秀的一人持得玉如意,才算不辜负了圣上的恩赐。”

有人高声道:“林会长的意思是要考验我们?”

“正是。”林会长颔首,“不过我们这一次考验可不打算出题,既然有问题,那就有漏题的可能,咱们也不票选,既然有票选,那就有拉关系的可能。对待御赐之物,我们都要慎重再慎重,所以这一次经过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商议,决定采取一个最为公平又实在的办法。”

朱攸宁闻言,饶有兴味的撑着下巴抬头看向首位。

不是她的心理阴暗,在商会这种商家聚集利益至上的地方,若真能有公平又实在的办法,那才真的叫稀奇。

下头的人开始议论起来,嗡嗡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林会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就道:“诸位不要焦急,听老夫说完,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待到再度安静下来时,林会长才道:“三个多月前,咱们杭州府发生了一件大事,相信富阳附近住的都知道的清楚一些,六皇子殿下带人出行,结果在富阳县出了一些事,绑匪将六殿下绑去了富阳县的一座山中,虽然最后六殿下是平安的回来了。也并未多做怪罪,但是那座绑匪逃窜的山连带着周边的山路都被戒严了,如今是不允许任何一人通过。”

这件事朱攸宁是知道的。

李洛出了那么大的事,回来吓的腿都软了,带着病急匆匆的就领着随同而来之人离开了富阳。

圣上就那么一个儿子,出行一番还在富阳被人绑架威胁,经过那一番之后,立即就有人将当时狩猎的那几座山都封锁了,还要继续深究马驿丞的来历。

林会长道:“至今为止,那几座山被封锁已过三个月,导致咱们许多商人与那山后的临山县的联络中断,但凡是需要经过那几座山附近道路的,包括木材、矿产等运输也都已停滞。

“最要紧的是临山县乃是个交通枢纽,原本从别处运来的货物,到达临山县,翻过一座山便是富阳,富阳又有码头,可直接将货物运往杭州等地。可如今山路被封,货物要运往杭州就要绕很大的一个圈子才找得到码头。这无形之中增加了运输成本,这就对咱们行商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如今将此事说出来,也是为了集思广益。若是谁能够令此处的山林解封,并且能证明此事是自己做的,那么就足以证明此人的能力足够拥有这柄玉如意。”

说到此处,林会长站起身来,情绪高昂的道:“能办成这件事的人,不但可以拥有玉如意背后带来的身份,更可以永远担任我们杭州商会的名誉会长。”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为何方才林会长会提起名誉会长一事。

这是个多难办的事,已经不言而喻了。

圣上膝下单薄,就那么一个过继而来的儿子,宝贝疙瘩一般的疼着,不过出行一趟,竟然遇上绑匪被劫进山里,又是受惊吓又是受伤,依着那些战战兢兢的臣子的心思,只封锁几座山都不足以抵消那件事带来的影响,若可以抹去圣上的怒意,血祭几个人都是使得的。

朱攸宁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她一听林会长提出的这个条件,立即就觉得自己与玉如意怕是无缘了。

那些封锁山林的人可不只是衙门里安排的人,还有当地的官兵,涉及到军队那些人的行事就更加难上加难。

朱攸宁一没银子去贿赂,二又没有什么人脉,这件事要办起来的难度相当之大。

不过朱攸宁倒也不觉得灰心丧气,她虽然想要玉如意背后带来的好处,但也知道颠一颠自己的斤两。若是担不起,强争来了也守不住。

思及此,朱攸宁彻底放松下来,好整以暇的观察起周围之人的反应。

有低声议论觉得这要求不公的,也有如程家大小姐那样面带闲适自信笑容的,燕绥的模样倒是如常,朱攸宁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猜不透他对此事的态度,索性也不多想。

林会长的话说完了,就宣布了散会。

众人有慢条斯理与人闲聊的,也有火急火燎急忙出去找关系的。

朱攸宁倒是不急,与同样不急的燕绥一同离开了程家宅子,到了大宅门前,二人相互行礼,客套了几句才作别。

回到杭州在朱家的大宅,一下车就被门子殷勤的迎了进去,更有腿脚快的小子早就往里头飞奔着去传话。

朱华良为了等消息,今日特地早回来,见朱攸宁回来,便仔细询问了情况。

朱攸宁仔细的说了一遍经过,摊手道:“若是别的事情,我还能尽努力想办法,可是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也太大了。”

朱华良站起身,背着手原地上转悠了好几圈,这才拧着眉道:“的确是太大了。富阳出了那件事后,听说连蔡知县都被免了官,如今成了蔡县丞,想来他一个县丞,也没本事调动官兵去封锁那两座山。”

“正是如此。”朱攸宁道,“我也想尽力得到那玉如意,为家里增光,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军中没有人脉,也没有什么做官的朋友。就这么贸贸然冲进站圈,我还担心会为朱家招来麻烦,此时倒不如安分一些的好。”

朱华良点点头,叹道:“自知之明四个字,素来都是最叫人心里郁猝的。”

朱攸宁听的噗嗤一笑,“可也是自保的金句。”

朱华良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道:“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再想想如何与老太爷回话。”

朱攸宁便站起身道:“是,侄女告退。”

回到客院的卧房,朱攸宁靠着引枕仰躺在榻上,看着头顶的承尘发呆片刻,心里已经好受的多了。

她就有这么大的能耐,有些事根本不是靠自己多努力就能办得到的。玉如意的事既然无缘,她也绝不会去强求,殊不知这一辈子以后能遇上的好东西还多着呢,也不必要为了这一次的事争破头。

且不论别人家是如何情况,朱攸宁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日子就过的越发自在起来。

正好十六这次跟着一同来了,朱攸宁索性带着他出去好生逛了两天,又是吃,又是玩,可将十六开心坏了。

这天正巧在外头逛的差不多了回到家,刚到府门前,却看见燕管家正打算离开。

朱攸宁惊讶的撩车帘,探身道:“燕管家?”

燕管家闻声看来,立即笑着道:“九小姐,您回来了。老朽前来寻您,可巧赶上您不在家。等了许久也不见您回来,这正要回去呢。”

朱攸宁这时已与十六踩着脚凳下了车,走到燕管家近前笑道:“我与哥哥出去逛去了。燕管家前来,可是燕公子有什么事?”

燕管家笑道:“的确是我家公子寻您,有要紧的事情商议。不知您是否有时间一叙。”

朱攸宁想了想,便道:“好啊,我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做,时间是有的,不知燕公子约在何处?”

燕管家便笑着一指街角停着的一辆宽敞的马车,“请朱小姐这边来,我家公子就在车上等候呢。”

朱攸宁回头看去,就见车帘撩起,穿了身浅灰色宽袖直裰的玉面少年正在对着她微笑。

这人笑的可真是好看。

朱攸宁心里不由得感慨,回头告诉十六在此处稍等,就与燕管家一同去了马车旁。

“幸亏我回来的早,否则岂不是要让你扑空了。”

“可不是吗。”听朱攸宁玩笑的语气,燕绥也笑着道,“本来我猜想朱小姐必定是在家冥思苦想解决那难题的办法,谁知朱小姐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燕管家为朱攸宁放了一张凳子垫脚,又为她撩起车帘。

燕绥笑道:“你若不嫌弃,咱们在此处说几句话。”

“没什么嫌弃的,这样方便,免得还要特地寻个能说话的地方。”朱攸宁上了车,就坐在了车门口的位置,随手放下帘子,问道:“燕公子寻我是什么事?”

燕绥坐的背脊挺直,风度翩翩,光线昏暗的车厢里,他的五官都被阴影的轮廓衬的更加立体了。

“我来找你是有件好事。你我二人朋友一场,看在咱们交情的份儿上,我有一些消息要与你共享。”

朱攸宁惊讶的看向燕绥,就见他那张俊美到难描难画的脸上挂着个微笑,除了温和之外,让人体会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

燕绥的确是帮过她,等同于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为报恩主动提醒燕绥,但是当时也换来了更大的消息让她躲避了灾难。其实说到底,她虽欠了燕绥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报答,但与燕绥也并没到交心朋友的程度。

玉如意现在是他们都想得到的,虽然燕绥此番受邀前来参会只是为了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是广州府人而无权争夺玉如意,可到底他也没有义务要将消息白告诉她。

现在看着燕绥模样,他刚才的话,就好像一个笑眯眯的怪大叔在问她“小妹妹,要不要吃糖。”

朱攸宁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糖后头带了个钩,只要含了这口糖,人也就上钩了。

朱攸宁咳嗽了一声,暗想着她是绝对不会上钩的,笑眯眯的道:“那我要多谢你了。是什么稀奇的消息?”

燕绥看着朱攸宁那防备心颇重的小模样,就好像看到一只软毛蓬松的小白狐狸在雪地里打滚,手指抽动两下,险些又要摸摸她的头。

咳嗽了一声,燕绥才正色道:“你可知道,这次的聚会,下帖子邀请的为何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林会长不是说,因为杭州商会的未来是要掌握在年轻人手中,这些好机会都要留给年轻人吗?”

燕绥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商会要在年轻人之中选择一人,为的并不是给年轻人铺路。而是因为年轻人之中,有一个人急需这个玉如意来提高自己的身家,让自己好站稳脚跟。”

朱攸宁脑筋飞转,忽闪了两下长睫毛,道:“你说的,是程大小姐?”

“聪明。”燕绥道,“程大小姐原来虽然也早早就出来闯荡,可到底是女流之辈,虽然她的年龄不小了,可在这一辈中还真的不是地位最高。你再想想,玉如意带来的附加福利是什么?”

“圣上金口玉言,要给伯爵等级的仪仗待遇,就算没有俸禄也是好的,我觉得奇怪的,是林会长说的那个名誉会长。”朱攸宁实话实说。

燕绥看着朱攸宁的眼神充满赞赏,比了个大拇指,道:“你说的没错。因为程大小姐需要这个身份。程老爷原来是杭州商会的副会长,如今卧病在床,根本没机会给女儿打开场面。程大小姐能继承家业,却无法继承在外头的名声,更不可能继承副会长的位置。”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了?”朱攸宁点点头,道:“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知道我没那个本事。不过我很好奇燕公子今日特地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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