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攸宁有些犹豫,是否该将今日的事告诉父母。
父亲自从出了夹带作弊的事后,接连遭受了许多的打击。朱攸宁有些担心他会难过。

而且母亲还怀着身孕呢,万一她动了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可是若不说,她又担心母亲和父亲将来会被人几句好话就哄骗了。

见朱攸宁犹豫,朱华廷和白氏不约而同的皱了眉。

白氏担忧的搂过朱攸宁,“囡囡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与娘说,娘给你出气去!”

“娘,我没受委屈。只是才刚与表姐们有些口角,幸好小姨妈赶到了,帮我将事压了下去,还带我回去更衣擦药,还给了我好多衣裳。”

“擦药?囡囡伤在哪里了?”白氏一下就着了急,拉过朱攸宁的手臂上下仔细检查。

朱攸宁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被九表姐推了一下,摔了一跤,手掌擦破皮了,不过我已经教训回去了。娘不用往心里去。”

“白玉萍推你?她为何推你?你告诉娘,娘去收拾他!翻了天了!我还没死呢,就有人敢欺负我的囡囡!”白氏平日温婉惯了的人,忽然暴怒之下,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母豹子,恨不能将人生撕了。

朱攸宁立刻就后悔了。她太低估了母亲疼惜孩子的力量,早知如此,就不该直接告诉白氏,毕竟他们走了,白氏还要在这里生活一阵子呢,白老太爷的确答应了他们来接人,可前提是父亲要有银子养活的起母亲。

这样一来,少则也要一个月,她的产业才能有收入。

这么久时间,她担心白氏会出事。

“娘你别生气,小姨妈已经教训过表姐了。而且只是我们小孩子口角,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白氏根本就不相信。

因为当日白老太爷是如何逼迫她,老太太又是如何不顾她的死活的,只有她亲身经历过。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几个能让她放心信任的人。

“紫蓉。”正当白氏的情绪快要失去控制时,肩头忽然被朱华廷的大手握住。

白氏缓缓回头,就见朱华廷对她温柔的笑着,用常年握笔带有薄茧的手指,抹掉了她眼角因愤怒而泌出的泪。

“紫蓉,你如今只管安心的养胎,明哲保身要紧,我会尽快接你回家的。”

白氏的眼神逐渐清明,搂着朱攸宁定定的看着朱华廷。

朱华廷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平日你多与小姨走动,有什么不公,你也可以去与大舅兄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知道吗?”

朱攸宁闻言,不自禁抬头看向父亲。

看来即便没有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父亲对外家的人也已经了解的十分透彻。

她再次觉得父亲是个极为通透的人,他平日不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氏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有可能吓到孩子,歉然的一下下轻抚朱攸宁的头发,对朱华廷道:“老爷,我明白。我会好生保护咱们的孩子,等着你来接我。”

“好。”朱华廷便笑着点头。

方才一触即发的场面,就这样被朱华廷三言两语化解了。

就连一旁提着包袱的梅蕊都悄悄地松了口气,暗想七姑爷果然是个厉害的人。

朱攸宁将梅蕊手中的包袱接了过来,又嘱咐她好生送母亲回去,父女二人便告辞了。

白氏由梅蕊扶着,一路将他们送出了白家大门,痴痴地看了很久,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才回去。

朱华廷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朱攸宁的小手,低声问:“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吗?”

“没有了。就手上破了点油皮,小姨妈已经给我上了药了。”

“那为何好端端的换了身衣裳?你原来的旧衣呢?是不是破了?”

父亲太敏锐了!

“没有,是小姨妈给了我好多衣裳,她才从二舅就那串亲戚回来不久,知道了咱们家的事,就给我预备了许多秋冬的衣裳,还给父亲也预备了棉衣。小姨妈本来还给了我一袋银子,我说什么都没拿,至于衣服,我想着不好再驳了她的面子,往后常走动也就是了,便收下了。”

朱攸宁语速不快,软软的童音小大人似的说话,让朱华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福丫儿做的很好,你小姨对你好,往后你好生报答。”

“是,父亲。”

“你外祖父家呢,生意做的不小,心也有些大了。你外祖父与你祖父很像,你外祖母又对你外祖父言听计从,其余的几房不在富阳,暂且不用考虑,至于在富阳的这些,你大舅舅是个是正直的人,能够听的进道理,你小姨妈与你母亲是一路性子,都是温和知礼的人。福丫儿如今懂事了,父亲说的,你可明白?”

朱攸宁听的不仅心生佩服。

她太明白了!

父亲没有说任何人的坏话,却将所有人的特点都为她点明了。

“父亲,我知道了。”

“嗯,既知道了,就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件件的告诉我。不许隐瞒。”

朱攸宁想耍赖,但是无奈父亲的眼神那般威严,气场也着实强大,朱攸宁想着父亲到底不是个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凭他这一年被人各式打压,已然还能保存一颗善良上进的心就可知他的人品。

是以朱攸宁便将方才进内宅后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待听到她将白玉萍按在地上揍了一顿,还将暗地里挑唆是非的白玉新也牵扯进来,一句话让二人生了嫌隙,朱华廷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福丫儿,你……”朱华廷的未尽之言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还能继续用谦让友爱来教导女儿吗?若是谦让友爱,他的女儿今日岂不是要吃大亏!

他学的那一套,不论在朱家还是在白家,都是注定要吃亏的。

他不想看着福丫儿吃亏,更不想有朝一日,他的女儿会被人害的像他这样痛苦,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他的女儿,必须足够聪慧,足够狡猾,但也不能失了为人的善良本性。

思及此,朱华廷续道:“你今日做的不错,往后……往后咱们爷俩的事,商量着做吧。为父有许多事或许都不如你。”说到最后轻叹了一声。

朱攸宁本想着父亲会用孔孟之道礼仪孝悌好生教导她一番,听朱华廷这样说,颇觉得意外。

不过,朱华廷能做出这样的转变,也是一件好事。

她欢喜的点头应了下来。

父女二人回到赁住的小院,才到院门前,就看到有两辆蓝幄马车停在路边。

朱攸宁疑惑的挑眉,正回头去看,却见前头那辆马车帘笼一挑,跳下个少年来,却是那天来“提亲”的孙二郎。

孙二郎瞪了朱攸宁一眼,便垂首恭敬的站在一旁。

朱攸宁便隐约猜到马车里来的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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