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宋氏族人入都,她就刻意敛了身上的气息, 不再像只有自家人在的时候那般随性,就是与家人相处也收敛了很多,醒目的衣饰也不再佩戴, 明珠蒙尘, 平易近人,也光华浅淡,就是今日她这一裘红衣让她美得出奇, 但在一投一足皆是风情的娇羞新娘子面前就失了几分灵性,相较之下, 美貌的宋家小娘子就显得青涩了许多,让在座的不少宋氏族人感慨应家的大贵族之风。
他们之前还以为他们宋家这位小娘子就是比之大家千金也毫不逊色呢。
应芙之前也知道她这位小姑子甚美, 如今一见,如果如此,就是人好像不太灵泛,少了几许灵动之气, 这十分的美貌就失了两分, 不过她红嘟嘟的脸和红艳艳的嘴唇让她看起来极为可爱和明艳,长得已是不差了,他们应家都没有两个能比得上她的, 也难怪她的哥哥们都极为偏疼宠爱她。
应芙含笑看着转过脸去了的小姑子, 自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就收回了眼, 恭敬跟婆婆:“是, 媳妇谨遵母亲叮嘱。”
“好孩子。”宋张氏对这个儿媳妇自然是极满意的,最重要的是大郎自己喜欢,两个人相衬,往后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相互扶持,她这个当娘的就放心了。
“母亲。”应芙忍不住朝她探了手。
“叫娘。”宋张氏握住了她的。
“是,娘。”
宋张氏“诶”了一声,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得宋张氏白了她们一眼,“嫂子们疼媳妇的时候,我可没笑话过你们。”
宋氏的妇人更是失笑了起来,这哪家的婆婆当得像张氏这般没排场?也就她这顺心顺意的,丈夫疼儿女孝的,娶个媳妇都是娶个名门大家闺秀的才不惦记着给儿媳妇下马威。
且这媳妇是个懂事人,不用立规矩就有分寸会做人,这得多大的福气才能娶个这般不省心的?
宋韧一家,真是时来运转,否极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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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宋家就准备宋鸿湛前去文乡赴任之事,二郎他们也前去秀林院赴差了,应芙这日跟着夫郎三日回门,应母问她在宋家如何,应芙躺在母亲怀里笑着摇头:“之前听说婆婆是个好性子,过去了才知道岂止是个好性子,心肠都称得上是善菩萨了,难怪湛郎言里言外对婆婆皆恭孝不已,听说他们小时候因为家里小子多,一家人一锅饭吃到底也剩不了什么,婆婆都是等他们吃完了才铲锅巴吃,还说自己不饿。”
应母听了,叹了口气,道:“这是为母的慈母心,等你当娘了,就明白了,听你这么一说,娘就放心了,不过人家是个好性子,你自己也别欺人家,我看姑爷要比一般人活得明白,我还听你爹说,年前他给圣上献的奏疏,圣上看了对他赞不绝口啊,昨天你爹面圣,圣上还夸他找了个好姑爷,眼色好,说是说着话对你爹脸色都好了不少,应家都多久没在圣尊面前得个好脸了?这次多亏了姑爷,你啊,这次是真的给娘争气了……”
应芙红了脸,抓着母亲衣襟道:“之前不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也不肯我嫁他吗?”
应母就是再喜欢她,闻言也恨恨地打了她一下,“之前他是个什么?你非看上他还寻死觅活的逼我们这老父老娘的,没打死你都是轻的!”
这她是嫁对了,要是嫁错了,叫拼着老命把她生下来如珠似宝养大的老娘怎么活?
“当时我一眼见他,我就觉得他能嫁,他跟家里的兄弟和表兄弟他们都不一样……”就是这话说了好多遍了,应芙再次说出来,也跟她第一次与父母时说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就是她的良人。
他被人七八人围打着也未有停止反抗,就是输了又如何?就是满脸都是血,他撑着地面也要站起来,铁骨铮铮的男儿,多难得啊。
“好了,”听过许多遍的应母不想再听女儿再说一遍了,打断了她道:“既然是良缘,娘也不跟你多说了,听娘的,你是我应家出去的女儿,行事为人要大方点,莫要小家子气,他们家看起来也不是那等计较的人家,看他们抬你进去的手笔就知道了,说是一族三四十号人准备了一个多月,前两天家中去送亲的回来了都眼红起了我们这一房,之前他们是怎么笑话你的不知道啊?这福份你自己要珍惜,莫要到了别人家就使小性子,婆婆再好也不欠你什么,欠你的是非要把你生下来还让你嫁过去的亲娘……”
应母说着说着就哭了,应芙忙去给她擦眼泪,笑叹道:“我的老娘啊,这不还要一路回青州么?青州离文乡虽远,但同在一州啊,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没良心的,自打你见了他,心就跑了,我白带大你这么大了……”应母一听,抱着心爱的小女儿更是伤心欲绝了起来。
好好的白菜还没养够呢,就被猪拱了,尤其还是自己宝贝着的白菜跑着去让人拱的,叫她如何不伤心?
应芙这一趟回门被母亲搂着哭了一通,大郎来接她回去她一路还毕恭毕敬,路上见到长者就跟着大郎前去见礼,一到轿子上就朝大郎吐舌头,跟他道:“现在他们都中意你,不中意我了。”
宋鸿湛失笑,握着她的柔荑但笑不语,等她依靠过来他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腰道:“岳父岳母最为疼你,我心里知道,往后会跟你好好孝顺他们的。”
应芙拉着他的手,在他怀里摇头道:“我不是个真不懂事的,你还刚起步呢,我会听爹娘的好好替你持家,你只管打拼就是,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娇气,就是怕血了点,见着就头晕脚虚。”
大郎听着好笑,想起了当初她找人来救他,他还没被抬起,她却昏倒的事来,这事到现在,二郎他们都说她胆小如鼠,听他们这般说的妹妹见过人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这几天太忙了,都没跟妹妹去说话。
他一出正月十五就要起程,在此之前,得去找妹妹说几句,好好跟她道个别。
这厢宋鸿湛想起了那个在他们背后默默看着他们的妹妹,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家四兄弟,只有他看不到她日后长成的样子,兴许还看不到她起名那天,看着她真正落在他们宋家的模样,作为家中受益最多的长兄,他心中岂无遗憾?
而他前去之途,一定要有一番大作为不可,不管是为父亲,为家,还是为她,他都得替他们宋家撑起一片天空的一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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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宋鸿湛离了燕都,此时宋爹被同僚斗得灰头土脸,如若不是家里二郎他们在秀林院替他听着点消息撑着点台,又有应家那边暗中帮扶一点,宋韧都要被符家和几个户部的老大人连手弄死了。
但撑过了正月,二月圣上下令,宋韧被任命为户部巡官,乃户部侍郎之下,同户部主事一位等级,为正四品官衔。
圣旨一颁,宋大人如今也是大朝小朝都可进皇宫面圣,与大臣圣上商议国家大事的要员。
宋氏在燕都留下来的族人不禁大松了口气,听闻青州那边私下可能还有族人会替他人耍花招拉宋韧下马,当中来的一个领头的宋家人当即就带了健仆,快马加鞭回了青州。
燕都这边,宋韧凭借自己和儿郎们的坚持与努力没被斗下去,而是站稳了脚跟,立春之后就要随同他交好的户部侍郎前去巡视春耕之事。
自打去年入冬,宋家上下就忙得不可开交,宋张氏本来以为大儿郎娶亲之事家里会轻松点,没想丈夫因被升之事被人施计下套陷害种种事情不休,她在家中担心得夜不能寐,是以等丈夫升迁之旨一下,如惊弓之鸟的她这才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这段时日劳心劳力的张氏就病倒了。
好在这是喜事,宋张氏吃过药睡了两天,精神就又好了起来,宋小五把她娘关了两天睡了两天觉,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放她见人。
之前宋氏的族人离开了隔壁的房子,在不远处恁了三处小宅,几家人合住了下来,宋张氏病倒,来家里探望的人多,但遭了莫婶的拒绝,她们心里还想着张氏莫不是出了大事才好,这厢见宋张氏好了起来,她们可也是为之大松了口气。
现在宋韧跟他的儿子们这几个父子兵在朝廷蒸蒸日上,她作为夫人和母亲,可是一点事也不能出。
春耕过后,宋韧五月归家,又黑又瘦的宋大人遭到了夫人的热烈相迎,和小娘子看了一眼就别过头的冷遇。
六月眼看宋小五又大了一岁,这日她要过生辰之前,有人在她入睡之前偷偷摸摸地来了她家里人为她建的小院子,此人路熟得很,来了敲的还是后窗。
宋小五打开了窗子,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杨公公。
杨公公还是那张死人脸。
见到她打开窗,他朝她略弯了点腰,一开口还说了她一句:“小娘子也不问问谁就开窗?”
宋小五勾起了嘴,眼睛漠然,“杨公公,这天底下敢随意进他人家如入无人之境的人可没几个。”
“您也不怕,是您见不得的人敲的门?”
“那我早就死了。”宋小五朝他略扬了下首,“进来?”
“多谢小娘子。”杨公公还挺有礼貌,说着一扬指尘,跳进了宋小五大打开的窗。
宋小五等人进来了,把窗放下,栓了扣拴,等扣栓“卡嚓”一声落了锁,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直视着她的杨标。
“小娘子知道我是来作甚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猜,但杨公公在开口之前,一定不要忘了,您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宋小五朝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敢问,杨公公初衷可在?”
这个人,可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等又见到人,杨标还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跟他的主公一点也不相衬。
如若不是他亲眼看着他家小王爷对此人如何情根深种的,他都要怀疑是这老妖怪对他的小王爷施了妖法。
“您问我初衷可在,何不问问您自己,之前为何要给他留盼头?”杨标毫不示弱,冷冷道:“您与我之间,不过是五十与百步之分,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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