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上草点火,将这些东西全部烧干后,先将小泥饼摞成一摞,用竹棍插入泥孔中,对齐固定,然后让几个孩子将泥片打磨得更加周正。
之后拆解,烧起大火,将所有泥板全部烧成陶制品。
拴住带着人去砍中等粗细的竹子,几个女孩用昨天烧的大陶盆开始煮饭,自己则指挥其它大些的孩子建陶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男孩们都比较听话,很快便垒砌起一个卵石为主体,黄泥包裹的泥圈,中间有个大槽,作为灰道和进气道。
同样烧火烘干加固。
等到陶器烧得,好多泥条已经断了,苏油让娃子们将东西都拿过来,泥条架在进气道上,留出孔缝,接着开始垒第二层泥圈,中间留出一个灶门,和下面灰道出口对齐。
等到第二层烧干后,将多孔的大圆陶板摆在上面,周围垒上第三层泥圈。
这一圈就垒得比较高了,里边能放下不少东西。
等到黄昏,一个小陶窑便做好了,底层是基座加灰道,中层是燃烧室,上层是陶室,再盖上那个少孔的泥板盖子,就是一个功能性完美的窑口。
当然,想高产是不可能的。
烧起火继续烘干,准备在周边摆上竹枝一起烘上,苏油看见饭已经焖好了,大家却都没有开始吃,便问道:“怎么还不开饭?”
糟娃说道:“我们碗少,以前都是在外边吃了,再给弟妹们带些回来,今天难得这么热闹,我们可以将饭放凉一起吃。”
苏油说道:“这样啊,菜呢?”
狗剩说道:“啊?还有菜?”
苏油说道:“反正还有时间,大家累了一身汗,去河边洗澡,拴住,叫大家把竹制的东西全部带上,我们去捞小鱼!”
这两天苏油对边上那条小溪已经很熟悉了,现在正是夏天水大的时候,里边的鱼不少。
不过用竹筐捞鱼,捞起来的全是非常小的小鱼苗,一寸都不到那种。
这种鱼苗做出来的小鱼干,其实也是美味。
大家都非常开心:“喔……捞鱼去喽!”
来到水边,一群娃子们下水,两三个人一个箩筐打捞起来。
小鱼的确很多,还有虾也不少,不过这东西需要油,还要有盐,没油盐腥味太重没法吃,因此捞的人很少。
所以孩子们就迎来了大丰收。
指挥着大家在溪边将小鱼苗淘洗干净,苏油回来,将小鱼用盐和姜末拌了,将已经干透的陶窑熄火,留着燃碳,在用干草糊稀泥将大部分灶眼灰道堵住,让木炭在里边缓慢燃烧。
用小卵石堵住陶板的小眼,在里边铺上一层蕉叶,一层干草,再一层蕉叶,陶窑便成了一个烤箱。
小鱼码味快,沥干水分,淋入素油拌好,用蕉叶分隔,一层一层地码到陶窑里烘起来。
剩下的一点小鱼用油炸了,然后炒了些葱花,找来木桶,将米饭和小鱼干洒了一把盐拌进去,然后抓起一点给苏小妹尝。
苏小妹一嚼便眉开眼笑:“哥哥,好香的米饭啊!”
苏油笑道:“大家吃吧,吃饭的规矩中午已经讲过了,吃完要将碗洗净,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狗剩说道:“小少爷不跟我们一起吃?”
糟娃说道:“小少爷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吃这个?家里有的是好吃的!”
苏油笑道:“家里的东西,还真不一定有这个香!不过长辈有命,我也是没有办法,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吧。”
拴住用芭蕉叶包了些小鱼干拌饭:“少爷,带一点吧。”
苏油笑道:“不是这样弄的,等等啊……”
跑去溪边摘了两张良姜叶子,又摘了张粽叶撕成丝,用米饭包了四个粽子,笑道:“行了,我带回去孝敬长辈。”
回到程家,程文应正在堂屋喝茶,见到苏油过来,拂须笑道:“贤侄,现在知晓世事艰辛了吧?”
苏油笑道:“让姻伯见笑了,的确不容易,一天用去了七贯多,还欠了史家铁坊二十多贯。”
程文应觉得很好笑,打趣道:“我就看你能坚持多久,实在不行别绷着,我们几家不会不管的,现在主要是想看看贤侄到底能能耐到什么程度。”
苏油笑道:“真到不行,肯定要求到姻伯的,对了,孩子们做了一道吃食,想孝敬姻伯,一片赤诚,姻伯你别见笑。”
程文应看着漂亮的粽子点头:“可怜见的,自己都还饿着呢,弃儿淘铁沙的事情州县里已经答应,贤侄可以放手去做了。”
苏油躬身道:“那我替孩子们多谢姻伯了。”
程文应笑道:“你这也是替我们世家着想,赶紧去洗手,我们开饭。”
没一会,婶婶,八娘都出来了,大家一起坐下来。
自打苏油开发出炒菜,家里天天都能吃上肉了,猪肉现在实在不贵,半斤肉二十五文钱便可以炒得两盘肉丝,细嫩还好吃,婶婶乐得直夸苏油要是女孩子,那说媒的人家都得踩破门槛。
苏油解开粽子,将小鱼干拌饭拨入几人碗里,程文应挑起饭粒尝了一口:“贤侄打得好诳语,这是弃儿们做出来的饭食?怕又是你的手艺吧?”
苏油笑道:“手艺是我的,心意是他们的。孩子们听说我要回家吃饭,主动给我包了几个饭包。原来他们大哥是张小天师,能将这些孩子带成这样的品行,我是挺佩服他的教化之能的。”
程文应喟然道:“大苏十八,小苏十七,小天师十三,你,挨边六岁,我眉山当要大兴,这还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啊……”
苏油笑道:“尚需姻伯世伯们多多提点才是,我吃过还得过去见嫂嫂,这都两天没去了。”
程文应点头:“如此方是正理,治国平天下,首先得有修身齐家的本事。子曰切问近思,学问是一天天读出来的,事业是一天天做出来的,一怕畏难不学止步不前,二怕好高骛远沦为空想。”
苏油点头道:“侄儿领会得。”
吃过饭,苏油便去纱縠行见程夫人。
见到程夫人古怪的笑容,苏油翻出韵书来:“嫂嫂莫笑,苏油没敢耽误学业。”
说完边让程夫人观看自己的笔记,程夫人上次讲解过的笔记旁边,又多了好些注释。
程夫人看得直点头,又抽了其中几处考过,满意地点头道:“小油还真是能者多劳,小小年纪,这么多事情,愣是一样不耽误。”
苏油说道:“今后恐怕都得如此安排了,嫂嫂尽管讲,小弟将笔记记下来,得空便揣摩一二,每隔两日,便来请嫂嫂检查学习成果。”
后世办公室里,成天跟着领导指挥棒打转,手里的工作也要及时完成,早就养成里充分利用碎片时间的习惯。
程夫人很高兴,笑道:“不过要是你偷了懒,可别怪嫂嫂罚你!”
苏油笑道:“岂敢,院里老大一棵黄荆树呢。”
夕阳下,两人又开始了学习。
……
是夜,一封急递飞向汴京。
“臣张象中叩闻陛下:
‘眉山出三苏,草木尽为枯。’之谣,臣已详契,当属虚妄。
城西蟆颐山,草木葱郁,无失纤毫。近日始有江卿史氏购山掘土,抟以为瓷。盖以附会,冀增身价,此商贾之黠智矣。
然苏氏有子,名油,自幼孤失,聪明颖达,今方五龄。
遇之玻璃江滨,与臣议救流童之策,臣知其有命世之志。
尝言幼梦神人,得授一表,曰元素周期,臣与商其理,绝非凡伦可致。
申其大旨,盖论大道一始之为元,物性质本之为素,元素有象寰呈,如周期而星列。
凡同列者,其性相近。诸物相化,皆本于此,以价为合,而逐演五行。
与油试证其实,方悟圣人所教——大道无形者,意非不可见矣。其实举目低颐,无时无处。
圣人所忧,或世人蒙寐,见而不悟,斯谓无形者欤?
此表之名世,乃皇宋百年,文教倡化,隆德感天所致。臣蹈跃匍匐,为陛下贺。
然油得之尚幼,年月淹忽,致有糜涣,琼璧不完。臣殊惜之。
天意不全,唯继以人力。臣当勉尽浅忱,戮力精效,补叙此表。
功非一日可成,业或终生尽耗,此臣之愚钝。独念陛下宸翰劬惕,不得随伺,以此心悲耳。
书难尽意,千里遥躬。唯颂吾皇清宁万安,顺祉祺祥。
另具苏氏残表,并水为二气所合之证法,及臣思所与道经相应之理。烦延御览,亦可移有司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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