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早就被人喊醒了, 此刻面上化着新娘妆,正坐在床前等着新郎官来接。
颜云舒和颜宝珠都梳着妇人的发髻看着她, 面上带笑, 华旋在外面招待来贺喜的女眷。
在这种时候, 颜婧也在颜如玉的闺房里, 不过她一直坐在那里, 并没什么人搭理, 甚至为了方便颜如玉姐妹仨说话, 她还被丫鬟找了个借口给请了出去。
“听这鞭炮声,估计新姑爷是到了,不过前面拦门还要一阵子,反正我们姐妹都在京都,以后见面也方便。我和宝珠去前头替二婶招待客人,让你们母女俩说说话。”
颜云舒拍了拍她的手背, 拉着宝珠就出去了。
要是平时颜宝珠肯定要笑话她几句, 无奈她自己都刚嫁人半年, 还算是新嫁娘, 所以也不好意思笑话她。
外加她与宋瑾过得好, 和颜如玉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就更想着要照顾她了。
华旋进来的时候, 先驻足打量了她片刻, 认认真真地将她看了个够。
直到颜如玉有些不好意思, 问了她一句, 华旋才回过神来。
“我是在看当新嫁娘的你啊,多么俊俏的姑娘啊。当初明明还那么小一点的人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还要嫁人了。以后出了门,就再不是能窝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了,嫁过去好好对姑爷,他人应该还不错。你爹说了,踏实稳重。不过你去了端王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要害怕,回家来跟我说,娘一定替你撑腰……”
华旋这话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甚至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完全是说不下去的状态。
颜如玉也是一下子眼泪就涌了上来,想起以后颜国公府只能成为娘家人,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回,还是旁边的丫鬟拦住了,给颜如玉整理了一下妆容,又将盖头替她戴上。
这边刚整理完,那边就要接人出去了。
大红绸塞进了她的手里,另一头被卫成澜抓在手中,他看着她娇软的手握住红绸,就觉得好像能这样牵住一辈子。
拜别父母之后,花轿便被抬离了颜国公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卫成澜和颜如玉就成了夫妻,宫里头还赐下了不少的赏赐,毕竟是圣旨赐婚的,宫里的几位主儿都表达到位。
端王最近在朝中认真办事儿,虽说瘸了一条腿,但是人脉挺不错,今日过来喝喜酒的人不少,甚至连几位皇子都过来坐了一圈才走。
卫成澜最后还是以身体不适,不胜酒力才蒙混过关,否则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可能颜如玉就只能对着醉成死猪的卫成澜,盖上棉被纯睡觉了。
当然,当晚卫成澜把裤子一脱,颜如玉自然知道他的腿好好的,而且那力气比谁都大。
这厮犹如蛮牛似的,把她折腾得够呛,架子床摇了大半夜,颜如玉都觉得自己是在船上睡得,颠簸了一晚上,最后她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才让他消停下来。
第二天还要进宫请安,甚至还遇上了几位皇子妃,在卫成澜去上朝的时候,那几个皇子妃一直拉着她的手,表现得极其亲热,显然是想拉拢她。
颜如玉表现得依然很好,她对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和气模样,当那些皇子妃话题一旦有些危险的时候,她就把话题岔到了吃穿用度方面。
全望京的人都知道颜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心灵手巧,特别对衣裳花样精通,就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的,因此一个个就都跟着说了起来,气氛还显得热闹起来。
甚至在那几个皇子妃,一如既往的开始吵嘴时,颜如玉也能及时救场,许诺了每人一套新衣裳,立刻又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架势。
最后颜如玉被卫成澜领走的时候,那几位皇子妃还表现得依依不舍。
“平时那几个皇嫂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吵架,今儿倒是和和气气的,你是怎么办到的?没被欺负吧?”
卫成澜拉住她的手,一步步往宫门的方向走,虽然出门在外,他还是得一瘸一拐的架势,但是当男人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时,颜如玉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温暖和安全感。
“无非都是衣裳首饰这些,妇人家喜欢的东西罢了。想从我手里讨好东西,自然不能当着我的面儿吵了。”
她的话音刚落,夫妻俩就相视而笑。
回了王府之后,又回了颜国公府归宁。
之后卫成澜就让人收拾了两人的行礼,直接去京郊的庄子里玩儿。
“这几日恐怕京中不太平,我与皇上讨来了半月的假,正好陪你一处玩玩儿,也省了清静。”
他这话说得突然,但是颜如玉却只跟着点头。
之前在颜国公府的时候,卫成澜和颜家的男丁们聚在一处说了挺久的话,想必也是说这件事情。
在他们成亲后的第四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五皇子深夜回府的时候,忽然与一辆失控的马车相撞。
两辆马车相撞,情况及其惨烈,那辆撞上来的马车里车夫到客人都死了,五皇子断了一条胳膊,手上筋脉被碾断了,估计也要残废了。
而他马车上还有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正是从青楼带出来的,当时撞完之后,地上还洒了一地的美酒。
显然五皇子是准备今晚一夜春-宵的,结果却酿成了这样的惨剧,让人扼腕。
皇上气得找人晦气,却始终查不到,不过朝中隐隐有人说又是三皇子干的。
三皇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又把独善其身的六皇子也扯进了事情的漩涡中心,最后这三位成年皇子都不中用。
正在事情焦灼的时候,皇上任命了颜宗泽调查此事。
颜宗泽临危受命,却在五日后去跟皇上请辞,并且交代了自己的进度。
“你是说此事是小六做的?”
皇上冷声问道。
“臣不敢。”
“不敢你请辞做什么,还把这玩意儿给朕!”皇上扔下来一封信,上面是六皇子的笔迹,正是六皇子给那家已死马车主人的密信。
颜宗泽只是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倒是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五皇子哭求着要进来。
“父皇,让儿子进来吧,您要替儿子做主啊,是不是颜大人查到了什么?”
五皇子的哭求声撕心裂肺,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甘心。
他是成年皇子,底下的弟弟都比较小,有竞争力的之后三个皇子,老三因为之前那些破烂事儿,还害得老大出局,早就在皇上心里挂上号了,小六做事儿毛躁,只有他最适合太子位。
结果他这美梦还没怎么做,就彻底成了个残废,退出皇位竞争,如何能让他不恨。
皇上原本想让宫人把他拦在外殿,至少不能看到这封信,发生兄弟闫墙这种事儿。
但是五皇子基本上是跪爬进来的,那些宫人也不敢硬拦着,自然这摔在地上的信,就被他看见了。
他彻底怒了,龙乾宫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看着这对天家父子对弈,颜宗泽只好把自己的身影朝角落里缩一缩。
五皇子出了皇宫之后,连伤都来不及养,立刻召集自己所有的门客出谋划策。
当晚六皇子宴请人吃酒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差点没救回来,不过就算留下一口气,那以后的身体也很难调养成正常人那么康健。
并且五皇子还没否认,直说了小六要他的命,他也要小六的命,很公平。
只不过老天爷让他俩一个缺了胳膊,一个四肢不残缺,但是身体状况却极差,各凭本事而已。
把皇上气得直接在朝堂上破口大骂,并且还呕了一口血。
目前无恙的只有三皇子了,有的朝臣开始提立太子了。
太子之争太强,很容易让几位皇子两败俱伤,现在的局面明显难以控制了,最好还是赶紧稳定朝局。
皇上最后为了保护这个硕果仅存的皇子,的确立了三皇子为太子。
等颜如玉和卫成澜从庄子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
卫成澜丝毫看不出难过来,他还带着颜如玉一起去东宫恭贺了一番。
三皇子本来就自以为与卫成澜交心,跟他很是推杯换盏了一番,甚至因为心情太好喝高了,还给卫成澜诸多许诺,说是如果等他的孩子出生,若为同性就义结金兰,若是不同性就定亲,一定要亲上加亲。
卫成澜只是应承着,还让身边伺候的太监保守秘密,他并没有听到什么。
直到回了王府之后,他在床上抱着颜如玉,轻抚着她的后背,才低声道:“如今是时候让三皇兄落马了。”
因着这句话,夫妻俩探讨到半夜,第二日颜如玉就回了娘家,与家中人商讨了许久。
没过一个月,颜国公府的四姑娘颜婧出嫁,嫁给徐侯府的嫡幼子。
甚至因为三皇子已成为太子,而徐侯府是太子强有力的后盾,因此徐家人经常被招进宫。
太子与徐侯府的嫡幼子还是表兄弟的关系,基本上等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再加上颜婧很会讨好人,太子妃与她的感情也日渐好起来。
因为颜婧时常出入后宫,还真被柳贵妃注意到了,再一打听她的身世,立刻就认定了这是她的亲女儿。
颜国公府对颜婧的身份并没有隐瞒,甚至如今望京都知道这是颜家分家的姑娘被领到宗家养了,也都是颜国公府私下的手笔。
就这样柳贵妃和颜婧成功地接上了头,并且还私底下信笺往来。
柳贵妃是皇上的宠妃,能够对徐侯府嫡幼子的媳妇另眼有加,对□□来说,也是极其有利的,毕竟美人的枕边风不容小觑。
这日,卫成澜正陪着颜如玉喝茶下棋,就听有人来通传了几句话。
“王爷,徐三少夫人刚进宫,是被柳贵妃招进宫的,太子妃回娘家去了,太子在东宫。”
“可以行事了。”卫成澜挥了挥手。
侍卫领命立刻退下吩咐人办事儿,卫成澜说完之后,就继续平静地对着棋盘,似乎在思考如何能取胜。
倒是颜如玉有些好奇:“要行什么事儿?”
“替你报仇的事儿。”卫成澜抬头回了她一句,等颜如玉问的时候,他又怎么都不愿意说了,只让颜如玉等等看。
不过一个时辰,就有消息传出来,太子与颜婧滚上了床,当时两人正酣战的时候,徐三少进宫来接媳妇,恰巧看到这一幕。
当时气得脑冲血,直接上去一脚踹断了太子的命根子,命根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反正当时是血流如注。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不仅有宫里的人,还有徐侯府的人,甚至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几位年轻有为的谋士与世家子弟。
都是徐三少搜寻来,想要引荐给表哥,帮助表哥平安度过太子期,之后顺利登位的。
没想到引荐还没有开口,直接都成了证人,看到的还是太子与表弟媳通-奸,真是大开眼界。
涉事人员太多,其中有几个世家子弟家底虽然丰厚,但是本身却有些不着调,一时害怕自己没命回去,立刻让身边的下人去回府请援兵,这才闹得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把这事儿捅了出去,还找了一帮说书先生,说这事儿。
另外几位已经无缘皇位的皇子,也跟秋后的蚂蚱似的,使劲蹦一蹦,要给太子添堵。
颜婧成了人尽可夫的□□,太子妃虽然不能与太子和离,但是对这个勾引她男人的女人,可是一点都没放过,各种找机会抹黑和折磨。
徐侯府直接休弃了她,她回颜家也没人敢收留,直接又被踢出宗家,回到苏州分家的地盘。
太医来诊断,虽没传出太子的命根子到底如何,反正一个月后,皇上下了诏书,撤掉太子。
估计是不好用了,不能留后的太子,是没有未来的。
自此几位有竞争力的皇子,全部不能继承大统,不止皇上慌了,连朝臣们都慌了,开始在剩下的小豆丁里扒拉,看能否有继承帝位的。
为了稳定朝局,端王被受了重任,毕竟他虽然是个跛子,但是皇家下一代之中,也只有他还能立出个样子了。
皇上与他日益亲近,并且对他信任有加,甚至连小皇子的教育和挑选,也听从他的意见。
只是皇上终究没等到自己儿子长成,身体就越发不成了。
端王不忍自己叔父去的太早,遍寻名医,有个神医脾气极其古怪,发誓不为皇家人诊治,但是端王跪在他门口三天三夜求他。
最后神医总算被请动了,不仅帮皇上续了命,还将端王的腿给治好了。
只不过皇上已是风烛残年之际,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最后他在临死之前,看着选定的年幼之子,与意气风发的侄儿,似乎有些犹豫。
“成澜,朕知道你是好孩子,今后还要辛苦你养大你的表弟,辅佐他登——”
殿内烧着炭火,有四个近臣跪在地上,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个总领大太监在根据皇上的意思拟旨。
听到这里,大家都知道皇上还是要自己的儿子登基,估计要端王辅佐,最多封个摄政王。
卫成澜眸光一冷,他没有让皇上说完这番话,一把抓住了他干枯的手腕。
此刻九五之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身上的皮肤全部极度缩水,像是即将枯败的树皮一般。
“皇叔。”卫成澜一下子用力抓住了他的手,阻断了他要说的话。
皇上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到脖颈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并不能再开口。
并且耳边传来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不,还是传位与你,小九太小了,唯恐朝政不稳。你年轻有为,上天又厚待你,让你恢复健康。并且当年你还是先皇立下的皇太孙,这皇位合该是你的。”
皇上心里一片惊悚,他不能动也不能张口,但却有人在他的旁边,用跟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和语气说话。
四位大臣都跪在地上,低着头,根本就看不见床上的境况。
而且床边的位置被卫成澜霸占着,根本看不出什么。
至于年幼的九皇子,本身就被吓傻了,有些反应迟钝,还坐在卫成澜身后,视线被阻挡住,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皇上惊恐地一直哆嗦着,他先是恐惧,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到他床下头藏着,还无人发现。
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有他的影卫才有这般的功夫与机会。
再之后,他有无数滔天的怒火,因为一年前他大批量换过影卫,当时他的精神不济,无心挑选,还是让卫成澜给他挑的。
恐怕他的身边早已危机四伏,群狼环伺,他却毫无察觉,以至于被旁人用这样的方式窃夺了皇位。
“朕如今想想,朕错太多。几个子嗣自相残杀,以至于到如今才发现无人可继承帝位。朕在位期间,毫无建树,简直是愧对祖宗……”
那道声音就从他的床下发出,好像是他自己在说话一样,甚至因为离得太近,他都能感觉那人说话时喷出来的呼吸。
皇上就更加恼火了,不止要偷窃他的皇位,还要让他一败涂地。
“皇叔,万万不可!”卫成澜语气激烈地制止,但是与他脸对脸的皇上,却瞧得清清楚楚,卫成澜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相反平静如水,甚至眸光里还透着几分讥诮。
那道声音喘了喘,继续道:“一定要发罪己书,将朕的罪孽一一列上,否则到了地下,朕也不得安宁。”
“侄儿知晓了。”卫成澜还想再拦,这时候还是跪在下面的臣子开了口,他才应了下来。
“马上就写。”
“是,蒋公公。”卫成澜喊了一句,立刻拟旨的公公又重新开始写罪己书,旁边的四位臣子也过去,说一句写一句。
卫成澜瞧着罪己书写得差不多了,用力掐了一把九皇子。
九皇子之前就被人教过,皇上要不行了,到时候要痛哭流涕。
端王一掐他,他就大哭出声:“父皇,父皇!”
皇上方才已经蹬腿了,气血上涌,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临时被卫成澜给气死的。
“皇叔,您闭眼吧,罪己书已经写好了。”
皇上睁着一双眼睛,完全是死不瞑目。
皇上驾崩,因皇子皆年幼,外加端王是先皇封的皇太孙,理应继承大统,举国同哀。
当晚,就有轿子进了端王府,将颜如玉接进宫,她不仅要料理皇上的丧事,还是当今的皇后,望京的风向彻底变了。
一些认为卫成澜最多只能当摄政王的臣子们,全都傻了眼,但是大家并不曾怀疑他的身份不正。
毕竟皇上临死前的遗诏,当时留下来的四位大臣,可是各方势力皆有,还有皇上的贴身太监总管在,又有那些影卫,都是做不得假的。
先皇离世,卫成澜悲痛万分,不愿立刻即位。
在诸位朝臣们连翻劝解之下,并且搬出“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言论,皇上才同意举行登基大典,并且与皇后封后同时进行。
朝臣们皆是一惊,但却无人提出反对。
新皇登基,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任性的,只不过之前皇上明明说不愿意立刻登基,但是等好不容易同意之后,立刻追加条件,要和皇后一起,怎么看都有一种坐地起价的意味。
当颜如玉戴上凤冠之后,卫成澜先是怔怔地看了看,紧接着亲自替她理了理衣袖,凑在她的耳边道:“今天还有一份小礼物送你。”
“什么?”颜如玉有些例外,除了皇后之位,还有什么礼物。
“颜婧被撵去苏州之后,柳贵妃一直帮着她躲避前太子妃的追杀。不过前些日子先皇自身难保,柳贵妃这位宠妃自然没好日子过。前太子妃的人终于抓到了颜婧,此刻她已经被送去了青楼楚馆,成了她想成为的人。”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像是晚上给她讲故事一般低喃。
颜如玉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勾起唇角笑了:“挺好,她最喜欢让别人成为水性杨花的人,如今让她也尝尝这滋味,总算是圆满了。”
“你高兴就好,时辰快到了,朕的皇后,走吧?”他伸出手,冲她扬了扬眉头。
“好。”她将手塞进了他的掌心里,肌肤相触,好像是握住了一辈子的温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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