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囚鸟（四）

谢承安一向低垂的头仰起, 面容清俊, 还带着少年人的柔软, 黑亮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满是期待。
谢临不动声色，平静地道：“为什么？”

他的手落在深色扶手上，骨节分明，苍白清瘦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谢承安的脸红了红, 道：“我喜欢她, 我要对她负责。”

谢临顿了一下, “你们……”

谢承安想到昨夜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微微垂下了头。

谢临看见谢承安的模样, 瞳孔微缩，握着扶手, 指尖微白, 他缓缓道：“你不能娶她。”

“父皇？”谢承安猛地抬头, 急声问，“为什么？”

谢临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暗色, 道：“她的身份太过低微了。”

谢承安从阿七那确认了慕欢的身份。

——将军府确实有一位不为人知的二小姐。据说她的母亲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婢女，后被抬了妾。但她婢生子的身份, 却没有改变。

谢承安咬了下唇, 道：“我不在乎。”

“太子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谢临说了一句, 气息冰冷, 道，“此事不要再提。”

谢承安还想再说什么，谢临已经站起来，面色冷沉地走了出去。

他只能失落地离开。

谢承安回到殿里时，慕欢才刚起。

她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一袭红衣，肩膀细瘦，满头青丝柔顺地披下，像绸缎一般，乌黑顺滑。

谢承安走过去，拿起玉梳，托起她的墨发，动作轻柔，一下一下地梳了起来。

慕欢从镜子里看见他微垂的眉眼，问道：“你怎么了？”

谢承安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慕欢转过身，按住他的手，抬眸看他，“不能告诉我吗？”

谢承安为难了一下，然而她拽着他，仰着尖细的下巴，漆黑的眸子自下而上望过来，他便不由自主，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

末了，他低垂着头，看着慕欢认真地说，“我再求求父皇，他肯定会同意的。”

父皇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不需要通过联姻拉拢世家大臣来巩固地位。若父皇只是介意她的身份地位，只要让将军府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即可。

慕欢微微笑了一下，道：“好。”

谢临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

昨夜下了场雨，花瓣凋零了一地，看不出原本娇艳的模样。

他穿着玄色朝服，身形俊挺，如苍松翠柏，面容深刻，薄唇微抿，视线落到残破的花瓣上。

眼中墨色深沉，带了些凛冽的气息。

树上有残存的细花飘落下来，谢临的视线恍了一瞬，随后回神，站了一会，回了寝宫。

暗卫忽然出现，跪在地上，头深深低下，道：“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他带来的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工匠，专门设计机关密室之用。

谢临将人带到寝殿深处，道：“就在这里修建，三日后开始，要快。”

工匠诺诺点头，打量着寝殿，开始考虑该如何设计。

谢临想了想，又道：“对了，朕还需要一根锁链。”

*

时值九月，正是往年秋猎的时节。

因此虽并没有提前通知，但当皇帝忽然宣布要去狩猎的时候，百官只惊讶了一下，便很快准备起来。

精兵开路，百官随行，皇帝的马车在最中间，层层保护。太子则跟在他后面。

车厢里。

慕欢微眯着眼，有些困倦，斜倚着身边的人。

谢承安侧过头去看她。

她仍穿着红色的衣裙，因着现在的姿势，交叠的领口略微散开，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纤细的锁骨。鸦羽似的墨发松松垂散，掩住小片脸颊，露出来的面容雪白，眼睫微颤，眼里含着缱绻的水光。

谢承安手轻轻搂着她的腰，脸有些热，他捏了块小巧的点心，道：“吃一点吧。”

慕欢起得迟，以至于早膳都没用，就匆匆上了马车。

谢承安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该舍不得叫醒她的。

慕欢手未动，只偏了下头，舌尖一勾，就将那块小点心咬在嘴里。

谢承安的手指修长，也很白，一时僵在那里。

刚才她的舌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指尖，柔软，潮湿，又有些滑腻，一触即逝。

心中蓦地有丝怅然。

谢承安下意识地看向慕欢。她的唇色殷红，紧抿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试探地捏住她的肩，慕欢只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给了他勇气，谢承安微微俯身，轻轻啄上她的唇。

慕欢微仰着头，下巴纤细，墨发从鬓边垂落下去。

谢承安觉得自己的脸定然红成一片了，烫的很，呼吸也格外热烫。他不会吻人，只黏黏糊糊地在她的唇角磨蹭，像小动物一般，一下一下地舔舐。

慕欢轻笑了一下，略微偏头，将他的舌尖含入唇中。

谢承安呼吸急促起来，眼中似有汗珠滴落，他眨了下眼，握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地用了些力。

慕欢轻轻哼了一声，像猫叫似的。睫羽轻颤，眼尾晕出浅浅的红，瞪了他一眼，目中水光潋滟。

谢承安的心中烫了一下，血液自五脏六腑奔腾而过。

这时马车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震了一震，停了下来。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谢临掀起车帘，问道：“怎么了？”

跟随着旁边的侍卫禀告：“回陛下，太子殿下的马车出了点问题。”

谢临身子往外探出了一点，看见谢承安挺拔的身躯，以及他身后一点红色的裙角。

谢临顿了下，道：“让他们过来吧。”

“是。”侍卫点头应道，朝谢承安走去。

谢承安听见侍卫的话，怔了怔，拉着慕欢走了过去，站在车下叫道：“父皇。”

谢临淡淡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你们上来吧。”

谢承安道：“是。”

谢承安先上了马车，朝慕欢伸出手，将慕欢拉了上来。她的手温软柔嫩，他有些不舍地放开，进了车厢。

谢临坐在里面，马车空间十分大，谢承安进去也丝毫不显拥挤。

谢承安行了一礼，才坐到谢临旁边。

谢临抬眼，看向门口。

慕欢掀开车帘进来，她看样子是朝着谢承安走过去的，不料马车忽然一晃，她没站稳，朝着谢临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