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死得早?周渔皱眉, 说:“嗯。”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第二栋就是了,601。”
说着话,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 一路来到楼下。老楼,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 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周渔等了一阵,打乔小橙电话,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 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他掏出一根细铁丝, 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这种行为并不光彩, 周渔轻轻推开门, 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 但是没有拖鞋, 显然, 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她从贺一水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得看向周渔。半天,周渔说:“嗯。”
贺一水笑得就要断气,周渔临走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贺一水,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下去买几包鱼粮。”
贺一水:!!!
常凤拉过乔小橙,毕竟都是女人,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他忙收回去,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尤其是常凤,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去我办公室,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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