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邺抱着木知霜,手扣着她的腰,跟几人保证。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重量,他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退过。
“不会就好,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几人也不再拦着他,往一旁退了退,让新郎抱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新娘子坐稳之后,宁邺才朝木府一众长辈施施然一礼,重新上了马。
迎亲队伍里的唢呐声、锣鼓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这热闹的锣身,迎亲队伍渐渐远去。
迎亲队伍一走,木府里的宾客们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走走走,咱们也快点跟上去。”
江城离湖城,有十里之遥,虽算不上远,路上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一时间,众人纷纷上了马车,朝着湖城赶去。
苏曼卿和凤珩、苏江庭坐了一辆马车,苏家夫妇乘坐了另外一辆。
许是天气热,马车里还放了几盒冰块,散发着凉爽的冷气。
苏曼卿怕热,一感受到马车里凉爽的温度,杏眸里就亮起了星星。
偷瞄了凤珩一眼,见他没注意自己,另一边的哥哥也忙着看书,她挪动着屁股,朝着冰块凑近。
好不容易到了放置冰块的盒子旁边,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凤珩长手一捞,就将她的人捞回了自己身侧。
小姑娘可怜脸,“小哥哥……热……”
凤珩不为所动,手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和冰块隔开。
“你忘了自己前两天为什么生病了?”
他板着脸训她。
“病好不容易才好,又往冰块旁边凑,万一又冷着了怎么办?”
小姑娘被训的不说话了。
看书的苏江庭,抽空瞟了两人一眼,瞧着自家妹妹跟着小媳妇似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笑意。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就是这样吧?
妹妹喜欢什么,说什么,阿珩都会听,顺着宠着。
可一旦妹妹做的不对了,阿珩凶起来也镇得住妹妹。
啧,真是一对冤家。
摇了摇头,他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书。
距离乡试就一个月不到了,他还有好多没背下来呢。
对面,训完小姑娘的凤珩,将离自己最近的一盒冰块,直接盖了起来,推到了苏江庭身边。
明显就是防着她再朝冰块那边凑。
小姑娘委屈的撅起了嘴,凤珩装作没看见。
上次心软的后果,他都后悔了,这次说什么也没用。
不去看她的眼睛,他垂着头,认真的试探着她手的温度,感觉她的手不冷,这才满意的点头,松开来。
身子微侧,又从车中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竹木杯,像赔罪似的塞到了她手里。
“贪凉对身子不好,姑娘家要爱惜自己,这个才好。”
苏曼卿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竹木杯,目露狐疑。
“这是什么?”
“菊花茶。”
凤珩帮她打开了竹木杯的盖子,这是一个跟酒壶有些类似的木杯,上面有个杯盖,恰好能将杯子盖住,撒不出茶水来。
是凤珩特意让步杀做的,就是为了随时随地,都能带些清热解暑的茶水走。
至于这些茶水是为了谁准备的,这个就不言而喻了。
鼻间飘来悠悠的菊香,水杯上方还飘着几朵晒干的小野菊,混着里面清透蜜黄的茶水,格外的让人喜欢。
苏曼卿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眼角,一双眸子像月牙般,也忘了刚刚冰块的事。
她低头抿了一口,错愕的抬头,“小哥哥,是甜的!”
“嗯,是甜的。”
凤珩浅笑,抬手为她擦了擦嘴角,“你不是喜欢甜的么?我让步杀买了些小野菊回来,又混了蜂蜜秘制,所以是甜的。”
这个回答,让小姑娘嘴角的笑都飞到天边去了,“小哥哥真好!”
她就知道,小哥哥才舍得委屈她呢!
好么?
凤珩面露无奈,刚刚他不让她抱着冰块乘凉,她还一脸控诉的盯着他来着。
那模样,就差直接说他坏了,现在倒是念起他的好来了。
小姑娘啊,就是好哄。
揉揉她的小脑袋,他柔声的哄。
“喜欢喝就好,等回去我让步杀多备些,送去你房里,每日让舒嬷嬷给你泡些喝。”
“嗯嗯。”
苏曼卿捧着竹木杯连连点头。
马车外,跟随着马车一起赶往湖城的步杀,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踉跄摔下马去。
还多备些?
他幽怨的瞧着马车,视线好似要透过车厢,射穿里面说话的人似的。
他是暗卫,不是小厮。
采花制茶什么的,真的不是他的强项好不好?
身侧,与他并肩骑马而行的步离,见状投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都说了,让你不要得罪世子,你不相信,这下惨了吧?
其实这个季节,并不是小野菊开放的时候。
所以苏曼卿喝的那些茶里的小野菊,都是从那些普通村民手里买来的。
像一些村民,经常会在秋天的时候,采些小野菊回去晒干,所以有些村民家中还有存货。
步离觉得,也就是现在不是小野菊的花期。
不然以之前步杀反抗世子的事来看,世子说不定就会让他亲自去摘小野菊,然后晒干,然后混入蜂蜜秘制。
啧啧,想想这个画面,他就觉得美妙。
步离的古怪视线,让本就预感不妙的步杀,又打了几个寒颤,回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狠狠一瞪,故意凶他。
“别看我,今日世子让我做茶,明日说不定就会让你学种花,等着吧!”
谁也别笑谁!
步离耸耸肩,种花?
不可能的,苏小姐又不喜欢花,再说了,苏家有的是种花的下人,等以后苏小姐真的嫁给了世子,抚州的宅子里,会种花的下人更多。
还用的着他?
步离那副不可能的嘴脸,让步杀恨的牙痒痒,恨恨挖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到了湖城。
怕众人不识去宁府的路,湖城城门口,早就有宁府的下人候着了。
见着众人到来,下人连忙恭敬的为众人引路。
看见领路人,捧着竹木杯的苏曼卿,就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来找过宁家哥哥,不过找错了府邸,湖城有好几家宁府呢。”
想起这件事,她就好笑。
当时她和穗穗还有圆圆,都是小姑娘。
头脑一发热,就跑来湖城了。
结果来了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宁邺住在哪,也找不到宁府,当时可委屈了。
“什么时候?”
凤珩还没问话,苏江庭已经放下书,顺口接了一句。
“就是有人跟知霜姐姐提亲的时候。”
那时她们还是偷偷来的,都没跟家里人说。
哥哥他们也不知道。
“哟。”苏江庭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来,宁邺和知霜的好事成了,还有你们几个小家伙的功劳?”
“那是。”
苏曼卿也不谦虚,皱皱鼻子就应了下来。
兄妹俩正说着话,宁府到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被下人迎进了府。
苏曼卿等人才刚入座,迎亲队伍后脚就跟着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新郎抱着新娘子下了花轿,又将人抱到了正堂。
宽阔气派的正堂,早就被布置的喜气洋洋。
上首,王氏、蔺氏、和木畴早就入座。
下首侧边,抚裳、宁维两人脸色难看,身上虽然穿着代表喜庆的玫红色衣裳,表情却一点喜色也没有。
新郎和新娘子进了大堂,主持婚宴的司仪高声喊道。
“吉时到!”
“什么吉时!我不同意!”
司仪嗓音未落,一阵粗矿沙哑的男声,就紧跟着响起。
宁诸的身影出现正堂门口,一袭墨兰锦袍皱的不成样子,他捂着嘴,弯着腰,头上白发点点,显得格外苍老。
“老爷!”
“爹!”
抚裳和宁维连忙迎了上去。
“老爷,你怎的来了?”
宁诸没理会抚裳,一进来,就死死的盯着一袭大红喜袍的宁邺,眸中是浓烈的恨意。
“你要娶这个女人?我不同意!除非我死!”
他这一辈子,也算是为宁家尽心尽力,发展生意也好,让宁邺娶祁然也好,哪一点不是为了宁家?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输在自己儿子手里。
这三年来,儿子默默蚕食着他手里头的势力,在他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就这么接管了宁家。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主了,说的话也没下人愿意听。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同意那个女人进门,只要他不死,宁邺就只能娶祁然。
宁诸这一句话,可谓是晴天霹雳。
不管是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还是司仪和木家人,一瞬间都怔住了。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宁诸不同意,还放出了这种狠话,这婚宴到底是继续还是不继续?
宁邺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尾微微耸拉,眸光暗沉像是蕴藏了无数的风暴。
这般的他,与之前在木府时,那个接新娘子连迈左脚还是右脚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身侧,红盖头下的木知霜,也不自觉攥紧了手心。
她等了宁邺三年,为此,声名狼藉,若是今日这场婚宴半途而废,那她木知霜之名,怕是真的要成为整个江城的笑话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木知霜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邺哥儿,你爹也是为了你好,这位木姑娘虽然不错,可天下的好姑娘那般多,你何苦逼死你父亲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宁邺也是一副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抚裳干脆扶住了宁诸,状似劝告着说道。
她这一开口,宁维也跟着帮腔。
“就是啊大哥,你瞧瞧父亲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
“听说你之前去木府下聘,父亲就不同意,还是你自己个去的,你说说看,这下聘父母都不到场,哪里还叫下聘啊?”
两人不嫌事大,各种指桑骂槐。
这会不止是宁邺和王氏,就连一同来的苏曼卿、吕志恒等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是谁?”
模样娇俏的小姑娘,十一岁的年纪,状似疑惑的一个问题,怎么也惹不起人的反感。
宁维站直了身子,“我是宁邺的弟弟。”
苏曼卿皱眉,像是不解似的,“弟弟?我没听说宁家哥哥有弟弟啊,他娘不是只生了他一个么?”
宁邺的娘自然是只生了他一个,所以这个弟弟是个什么角色,大家都明白了。
一时间,众人看见苏曼卿的眼神都变得赞赏起来。
还以为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合着是在变着法的挤兑人。
吕穗穗和木圆圆,更是毫不吝啬的给她比了比大拇指。
就是嘛,这个人真是讨厌,都是长辈在说话,哪里轮的到他,也不嫌丢人。
这种人就该好好下他的脸,让他还说。
宁维能跟宁邺争继承权,自然不是傻子,苏曼卿那天真烂漫的语气咋一听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可仔细一想。
这意思不就是在嘲笑他,他是庶子么?
一时间,宁维的脸色涨的通红,梗着脖子半响说不出话来,连忙求救的看向自家母亲。
抚裳接收到儿子求救的视线,再加上将苏曼卿的表现尽皆收入眼底,不禁冷了脸。
“你这小姑娘,真是好生不懂事,我儿子如何,哪里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你爹娘呢,就是这样教你的?”
宁邺给她气受,她也就忍了,谁让现在宁府所有的管事,只听宁邺的呢。
她不忍也的忍。
可这一个外来的小姑娘,也敢说三道四?
还是说她宝贝儿子?
抚裳不能忍,也觉得没有必要忍。
老爷这么一闹,现在宁邺自己都下不来台呢,哪里还有时间管别人?
抚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反正这种小事,还是那个小丫头自己先开的口,应该没有人会冒着得罪宁家的威胁,为这么个小姑娘争口气吧?
事实,恰好相反。
抚裳一开口,曾云柔就忍不住了。
都说为母则强,更何况,曾云柔一向都是个护犊子的母亲。
哪里容得了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女儿如何如何?
“你这妇人,也好生不讲道理,作为妾室,王夫人都不曾说宁家公子做的不对,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你!”
抚裳最厌恶别人拿她妾的身份说事,气的胸脯一鼓一鼓,几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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