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惊奇一番的情报。”巫妖直率地说:“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盗贼也知道它可能比炭火更能灼伤人们的手指。”
“玛斯克会不高兴的,”埃戴尔那说:“葛兰是玛斯克的儿子,还有,“这块符文盘可不仅于此。”

“那是什么?”巫妖问,一边鞠了个躬:“可敬的导师?”

“你这个习惯真应该改改了,”埃戴尔那说,“你知道这只会暴露出你更多的弱点吗?就连商人也知道,在遇到一个经常需要求助的对象时,应该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地给予尊敬与奉献。”

“不要,”巫妖拒绝道:“那样太累了。”

“所以说这就是太过溺爱学徒和弟子的结果。”埃戴尔那沮丧地说:“一个老人,根本无法得到应有的敬让与宽容。”

“这个你可以等到明天,你知道的,”巫妖说:“在另一个位面,有着一种叫做尊老爱幼的玩意儿存在。”

“那个小家伙确实很讨人喜欢,”埃戴尔那说:“那么我可以把他当做我的弟子看待吗?克瑞玛尔,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最后一个弟子,但很显然,以为不能为所有的事情做结局。”

“另外,”埃戴尔那说:“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你的导师,我只是想要让你变得更为强大而已,毕竟之后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确定,你离开我的塔也只有数年而已,亲爱的,虽然你坚决不承认,但你正走在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上,你至少——”说到这里,埃戴尔那停顿了一下:“需要有着能够随时从任何存在手中逃脱的能力——你还有我的债尚未偿还,克瑞玛尔,我可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你的契约突然燃烧起来,告诉我你已经是个不值得挽救一二的废物了。这是件令人厌恶又愤怒的事情,你说对吗?”

巫妖不确定是否应将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放在导师的手中,即使现在的情况似乎没有给他太多选择的余地,“告诉我符文中还有什么秘密。”

“我以为我无需将话语说的如此清楚,”埃戴尔那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你不是个蠢孩子,推测对你来说不是一非常困难的事情,你只是想要为难你的导师罢了。”

“我会告诉那家伙您就是那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的。”巫妖不耐烦地说:“相信它会挥舞着手臂扑到您温暖的怀抱里的。”

这个恶劣的比喻让导师也不禁从灵魂里打了一个寒颤:“这就不必了,事实上,我觉得你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可爱的谁也比不上了。”

巫妖当然知道导师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埃戴尔那也有着自己的野心,是的,他能够猜测出埃戴尔那的未尽之意,但他又为什么要放弃呢,这是一笔交易,既然有失,他也必须得回什么。

“九色巨龙,邪恶阵营的白龙,黑龙,蓝龙,绿龙与红龙,以及善良阵营的赤铜龙,黄铜龙,青铜龙,金龙与银龙。”埃戴尔那说:“符文原本就是分散的,每一片符文中都有着巨龙各族的根源,虽然只有一丝,但想想吧,那个曾经被巨龙统治的时代,巨龙们曾经是那样的伟大、崇高与无可匹敌,能够为他们奠基的力量会有多么可怕——你们现在能够驱使的也只不过是其中的百分之一或者更少。然后,九面龙神艾欧将奉献给他的符文聚拢起来,符文盘——就如同你们看到的最初的样子,他用自己的神力与神格将它们弥合起来,最初,它们或许只是臣服的象征物,但在艾欧如此作为之后,它就是巨龙们最后的救赎,任何一只巨龙拿到它,都能凭借着它继承被驱逐到另一个位面的巨龙们留下的力量,智慧,还有艾欧的神力与神格。这也许是作为众龙之父,艾欧留给巨龙们最后的馈赠——他终究还是对他的孩子们怀有歉疚与怜悯之心。我想,在极北之海,应当有龙血流到了它的身上,但可惜的是龙血并不纯粹,才会导致符文盘自行分裂,它不承认你们。你们之中,没有真正的巨龙。”

“九面龙神艾欧与……”

埃戴尔那及时地做了一个手势,他隐藏在唇角的笑容是那样的诡异莫测:“所以格瑞第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他继续往下说道:“比起那片已经死亡了的神祗在子孙体内留下的神格碎片,还有驳杂不清的属于弗罗的神力,格瑞第要成为一个神祗的长路原本是崎岖而又变幻莫测的,但现在,她既然已经找寻到了符文的隐秘之处,她就无需继续在煎熬与绝望中忍耐了——原本她成为一个神祗的可能是那样的低微——甚至没有那个神祗愿意降低身份与她纠缠,但如果她能够继承艾欧的神格,那么她不但可以一跃成为一个神祗,而且等阶不会非常低微。”

“所以她才会丝毫不去顾及格瑞纳达以及军团的损失。”

“因为没有必要,”埃戴尔那说:“一旦她成为了新的神祗,建立起自己的神国,她可以得到格瑞纳达与后裔永远无法奉献给她的荣光与权柄,她现在就是一个掌握着一枚巨额筹码的赌徒,这一次,如果她能够赢,那么所有的筹码都属于她了,她有何必去在意那些零星的细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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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龙裔(1)英格威与埃戴尔那的故事

英格威与埃戴尔那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英格威只有一百五十岁,而埃戴尔那比他早十年出生,如果他们是一个人类,那么即便是施法者或是受神祗眷顾着,也已经度过了人生中的大半部分,但对于精灵与龙裔来说,他们的生命之卷只是刚刚展开,甚至来不及在上面描画下最为深刻与重要的痕迹。

那时候,英格威还是无忧无虑的,他的母亲是翡翠林岛的王,作为一个王者,她将更多的精力与时间耗费在了政务与她的长女身上,英格威是她的次子,继承了父亲的浅金色长发与铁蓝色的眼睛,还有他张扬不羁的性格,与他有着黑色长发与翡翠色眼睛,生性严谨,固执刻板的母亲与长姐就像是天平的两端。英格威当然是爱她们的,她们应当也是如此,但自从英格威能够拍打着一双小脚飞奔在王庭的石板地面与湿漉漉的青苔,以及盘根错节的树根之后,无论是母亲,姐姐还是侍从们都很难捕捉到那点飞扬跳脱的小小黑影——他的好奇心与行动力强烈到不像是个精灵,在对于人类堪称漫长的一百年里看,英格威已经为林岛中的每一株树木都取过了名字,在他想要为林岛中的每一片叶子寻找到一个合适的绰号时,一个侍从找到了他。

“飓风即将来临了,”侍从说:“请和我回去吧,您的母亲和姐姐正在等待您呢。”

“谢谢,”英格威说:“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侍从回答得太快了,以至于英格威一下子就听出他在说谎,但英格威没有去揭破他,这位年长的侍从曾经是他和长姐的武技导师,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正式的战士,他仍然应该对这位长者保有一个尊敬的态度。另外,他也需要一点准备,还有一个同谋。

“我要大叫了。”佩兰特不高兴地说,他将手臂抱在胸前,强硬地抬起下颌。

“别这样,”英格威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我是真的听到了呼唤声,有人需要我们的帮助,佩兰特?”

“王并不希望你与人类接触的太多。”佩兰特无可奈何地放下手臂,“我也不喜欢他们。”

“人类中的一些确实如此,他们的眼神与思想令人作呕,但不是每一个人类,”英格威说,他微微歪过头看着佩兰特,那双会显得格外冷酷的铁蓝色眼睛在阴沉的光线中闪光:“我喜欢他们的故事,我希望我在完成游历的时候也能成为一个吟游诗人们传诵的英雄。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在那些传说中,”佩兰特想了想说,“最后能够成为一个英雄的都是人类。”他犹豫了一下,删去了那些会让英格威失望的事实——譬如说,精灵在传说中永远只能是英雄的朋友,爱人或是战友,从来没有一个精灵可以成为一个人类的英雄:“也许,一个精灵也可以……”

“当然可以,”他的朋友说:“我是英格威,这个名字应该被刻印在碑文和记载在卷轴里。”他用一种骄傲而又泰然的口吻说道。

佩兰特不禁微笑了:“但你在找什么哪?”已经有三个箱子被翻开了,房间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东西,“西玛丽尔。”英格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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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要随时和我保持接触。”英格威说,西玛丽尔可以把他们带回到王庭。

“您要答应我在飓风登陆之前离开。”佩兰特说。

“没问题。”英格威说,这个时候,天际的云层就像是被卷起来了似的,云层的下方弥漫着不祥的紫色,海面起伏不定,佩兰特先是变化成一只海豚将自己和英格威迅速地潜入海中,而后变成一只大乌贼,用触须缠绕着英格威的手臂,带着他一起往前迅疾地游动。

在距离翡翠林岛约有一千尺的地方,浪潮突然变得凶猛起来,但不是因为将到来的飓风,而是翡翠林岛的迷锁,它保证了不受邀请的客人无法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方进入翡翠林岛,一旦有船只,或是怪物触动了迷锁的警报,海浪就会如同高墙一般地耸起,它们就是林岛的城墙,坚不可摧并且一如不死的巨人那样可怕。

一艘单桅杆小船就在这样的峰谷之间翻转着,无数次地被海浪吞没,又无数次地刺穿它们。

英格威在海浪中哈哈大笑,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已经不再呼喊,而是在诅咒与咒骂,词语之丰富多彩简直连在海面上漂泊了几十年的水手也无法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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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戴尔那以为自己要葬身于此了。他固然是个年轻并且有所成就的法师与战士,并且同时有着银龙与精灵的高贵血脉,但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对抗迷锁,以及愤怒的自然,尤其是他还带着自己垂死的母亲。

他已经不再试图突破迷锁的屏障,但就像是精灵们可以感知到的,他知道飓风就在自己身后,埃戴尔那试图摆脱海浪的桎梏——或许他可以在飓风之前寻找到一块高大与稳固的礁石,但船只发出了轧轧的不祥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咒骂。那根饱受折磨的桅杆终于折断了,鲸鱼皮的帆布跌落在埃戴尔那的身上,将原本就扶摇不定的他推倒在甲板上,他没有受伤,但他听到母亲那微弱的声音,“我很好。”他简短地说,但在他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个高耸的浪头将他还有他的船一起掀翻,压在了狂乱舞动的波涛之下。

林岛周围的海水是那样的澄澈与温暖,但这对于落入海水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假象,微微带着盐味的海水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埃戴尔那冷静地借助着极其微弱的光找到了船舱的位置,而后握紧手指,猛然一击,船舱就被打出了一个深凹的坑洞——足以让一个成年的男人脱离船舱的那种,他伸手撕开那些可能造成创伤的边角,比起海水,更为黑暗的船舱里海水形成了一个漩涡,所有没有被固定的东西都在相互撞击,然后,埃戴尔那碰到了一支冰冷的手臂,埃戴尔那立刻停住不动了,任凭里面的人抓着自己游出已经快要成为海中墓穴的船只。

埃戴尔那环绕着母亲的腰,在父亲,一只银龙在法则的召唤下,万般无奈地离开了本位面之后,母亲就陡然憔悴了下去,她当然是爱着埃戴尔那的,但埃戴尔那并不是她的爱人,有时候,年少的龙裔也会憎恨他的父亲,或说憎恨自己的母亲,但他无法拒绝母亲最后的期望,才会带她回到翡翠林岛。问题是,就如人们传说的,翡翠林岛拒绝所有非精灵的存在,但如果只有埃戴尔那的母亲,虚弱的她如今连自己走动都艰难,更别说驾船或是游水了。

失去了船只的庇护,海浪对于埃戴尔那的压力就更为沉重了,如果不是血脉给了他一个坚实如同钢铁的身躯,以及可以在最微弱的光线下视物的能力,即便没有被波涛击断肋骨,他或许也会在惊惶中带着母亲潜入海水的更深处,但幸好他并没有犯下这样的错误——只是命运赐予他的恶作剧似乎还没结束,就在他能够隐约看到薰衣草色的天空时,他手中的母亲突然向外一挣,一只巨乌贼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也许是海潮的巨响与缭乱的光线影响了埃戴尔那的判断,他竟然没有发现,乌贼的触须缠绕着他母亲的手臂,正在和他争夺她的所有权。

埃戴尔那没有释放法术,在海水中,最具打击力的法术当然是雷电类法术,但他或许可以承受法术的余波,他的母亲却不能,龙裔没有停下,他顺着乌贼的力量与自己的母亲靠近,在看到乌贼那双硕大的眼珠时,他抬手就是一抓——如果被抓中了,那么佩兰特可以就要提前很多年退出精灵战士的行列了,这当然是英格威所不允许的,所以,即便是在这种嘈杂混乱的情况下,佩兰特与埃戴尔那的母亲仍然听到了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埃戴尔那的利爪与从触须的后方伸过来的短剑交叉在了一起。

这是一段非常近的距离,间隔着一个女性精灵和乌贼的触须,在乌贼努力上浮的过程中,玎珰声不绝于耳,直到巨乌贼浮上了海面,躲藏在一块堪堪浮出水面的礁石后方,借此抵御越发凶狠的飓风时,才不耐烦地一人给了一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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